山石崩摧,碎土飞溅,草木成齑粉。
    真元术法碰撞的波动令人心惊。
    若无事先布下的禁制挡住,这股由众多股高品质真元聚合而成的声势,将达到扩散至三十里外也可轻易察觉的地步。
    此地除了芒山,另有几座高矮不一的山峰,平时也有构筑的防御工事和驻守战兵,但今天,其中一座个头最小的山峰上,原本驻扎的战兵尽数撤出。
    四周也布上了一层主要阻隔真元波动的禁制,以免惊扰到其它修者。
    陆渊在禁制外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他本来是想找柳师姐商量商量大春他们的事情,于是找到了这里。
    芒山上除了器师,已经一位金丹真人都没有了。
    因为那近百位金丹境界的战军部将,都随柳师姐二人进入了眼前这道禁制之中。
    一道逸散的剑气撞过来,正好落在面前,与禁制激烈碰撞后消弭在空中。
    剑气虽泯灭,但仅仅是震动的余波,已经足够让陆器师脑袋嗡嗡作响。
    “草!一种植物。”
    陆渊立刻麻利地往后退了几十步,以保平安。
    在修真界域之中,对境界与品阶的划分并不简单粗暴,平时所说的一二三四品等阶别,只是套大而粗略的框架,将灵兽、器物等与相同等级的修者挂钩。
    比如二品符箓,二品法器的适用群体就是归真境界的修者,灵植和灵兽的划分因为种类成因繁多而有些复杂,但大多也能同归真境界对得上。
    但当法器、符箓、阵法等步入三品之后,相同等阶之间的差距就会被拉大。
    就像四爷可以轻松揪着初入金丹的修者打,三品内顶尖的器物同三品内较差器物之间也像隔了一条鸿沟。
    境界越高,同阶修者间的差别就越大,这种差别基于装备、资质和所处的小境界,难以用具体数值来衡量。
    法器、符箓等人造器物也是如此。
    眼前这道禁制就属于三品中顶尖的那一类,但即便如此,刚刚那道明摆着是被劈碎的残余剑气仍然差点破防。
    陆渊敢拍着胸脯保证,那根本就不是单个金丹修者能斩出来的,就算是柳余恨和琼墉这两位师姐,也绝无可能斩出方才那道剑气的完整版。
    “现在进去,不会被余波打成渣渣吧,溜了溜了。”
    等演练完了再来也不晚。
    看这阵势,里面要是没有本门元婴配合演练,陆某人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转身,踏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禁制内那令人发怵的冲击波动停止了。
    禁制朝两旁分开,一身戎装的柳余恨从中走了出来,裂开的出口在她身后闭合。
    顺着那道持续时间极短的出口,陆渊瞥见十余位真人靠在一起,结成阵型,呈现防御姿态。
    “陆师弟来此有何事?”
    柳余恨拄着一柄长剑,顺势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方才在同宗内前辈演练,察觉到你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的气息尚未平复,言语中多有喘息。
    坐在山石上,也不是无故摆姿态,而是确实乏累。
    只有气力和真元都即将耗尽才会让一名修者有如上表现。
    陆渊注意到,她身上的黑甲有几处之前没有的破损,应该都是在禁制中演练所得。
    没想到,一贯给人清冷感觉的柳师姐也会有如此拼命的时候。
    “是关于我挑选助手的一些事情。”
    陆渊瞥了眼禁制,身为一名器师,自然对各种禁制的原理、作用和布设方式了如指掌。
    眼前的禁制,是能够从里往外探知的单向禁制,正是因为这点,柳师姐才能察觉自己的到来。
    但他尚不确定同门对大春会持有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这些话不便在人前说。
    “我能设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吗?”
    陆渊询问道。
    柳余恨没有颔首,一些平时很容易便能做到的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费力,于是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可以。”
    获得允许之后,几块刻着纹理的立方体从陆渊手里落在地上,形成独特的排列,将陆渊和柳余恨圈在里面。
    灵气被标准灵石块大小的立方体吸纳,一道无形的线条自立方体中探出,连接到下一颗立方体上,直到相近的两颗立方体两两相接,形成正五边形的图案。
    随后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膜从线条中升起,将二人包裹在内。
    从肉眼来看,环境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陆渊想说的话,已经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我有几名合适的助手人选,但他们是妖,所以我才来找您,想问问如果我把他们找来,会不会有人抵制,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陆渊如实将情况说了出来。
    “不会。”柳余恨缓缓调息,她似乎能同时平复体内真元和与陆渊交谈。
    一心多用,陆渊立刻联想到冲夷真君修习的秘法,现在他的手里也有这么一份,只是尚没有机会修习。
    待到气息平稳,气力回复一点后,柳余恨解释道:“修者和妖族,除了种族不同,其实并没有很多区别。妖的化形,是将原本身躯彻底转化成人躯,他们可以在两种形态之中相互切换,其中人躯与修者其实基本无异。
    人有好坏之分,妖也一样。修者之中,也有一部分人,持有将所有妖视为敌人的狭隘观点。这样的人不是经历的太少,自身意识的塑造并不完全,就是被某些势力刻意散播的观念蒙蔽。
    事实上,在赤蛟界的那位尊者还在的时候,许多宗门都和妖族有长久的生意,我们太华也不例外,所以只要你觉得可信,带回来并不会有人反对。
    更何况你已经是顾阁主的亲传弟子,有很多事情已经可以自己决断,只需向宗门报备一声就可以了。”
    “这样啊,多谢师姐解惑。”
    陆渊行了一礼,这可帮了他大忙。
    原先还以为或多或少会有些人抵触呢,这下才算放心。
    收起五颗立方体,这处隔音禁制也随之告破。
    在得到答案之后,便不需掩人耳目了。
    “对了师姐,你们在里面演练什么内容?为何还需元婴前辈配合啊?”
    陆渊有点好奇,刚刚的声势,属实骇人。
    找方才的情形看,似乎是所有的金丹真人划归一方,而宗内的元婴前辈划为另一方。
    战局并不是一边倒的,否则刚才的剑气也不会是残缺状态。
    陆器师可是要自组一支舰队的人,自然不能对这种能与元婴短暂抗衡的方法无动于衷。
    “是战阵。”
    柳余恨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方玉盒,捏出其中丹药服下。
    丹药莹白圆润,即使被服用,空气中也残留淡淡的丹香。
    陆渊嗅了嗅,认出是加快真元回复的那类丹丸,看来柳师姐的真元消耗,比想象中更为巨大。
    战阵这称呼,他也有所耳闻。
    那是在战舰出现之前,诸界战军的主流战法,以合力为核心,将战军的力量聚合在一处,以多种方式释放。
    只是随着战舰的出现,这种方法已经被大多数战军所抛弃,渐渐没落。
    那柳师姐为何还要从故纸堆里捡起这种古旧的战法呢?
    柳余恨常与各类人打交道,五感敏锐,一眼就看出陆渊的不解。
    “我们如果将陈当引出,在限制住他的神识和术法之前,战舰一定会承受数次乃至更多的攻击,战舰虽能抵抗一阵,但却必定会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要想对陈当造成有效的伤害,主炮的威力不可或缺,但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单凭装甲硬扛,战舰必定会缺上几艘,所以我将金丹境界的部将集合起来,练习战阵。”
    不知道是因为四爷这层关系,还是因为未来陆渊也有组建战军的资格,所以柳余恨并未有丝毫隐瞒,尽可能具体地给陆某人讲清楚。
    “战阵也有可取之处,这一点在高阶修者数目多的时候更加明显。你不是将诸位器师分为两组吗,我也采取了类似的办法。
    我将我和琼墉手下的金丹境界部将集合起来,按照境界等分为七队,前六队每队负责一艘战舰,负责在尚未限制住陈当时,合力抵挡他的攻击,这样即使有术法落在战舰上,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第七队便是我、琼墉以及境界最高的几人,负责限制住他之后,与主炮一起对陈当发起攻击。”
    陆渊忍不住问道:“结成战阵之后,便能挡住元婴攻击吗?”
    若是如此,战阵又怎么会被抛弃呢?
    “初元境界,随手一击便能将真丹小境界的修者打成重伤,但若是将这道攻势以战阵削弱均分到十名金丹真人中仍不能接住,这仗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一根筷子很容易被折断,但一把筷子就不一样了。
    “故而我才请门内元婴前辈来模拟,试试方才的设想能否实现。”
    “结果呢?”陆渊又忍不住了,他的视线落在甲胄裂纹处,这可不像成功的样子啊。
    这黑甲算是一种套装,由胸甲、肩甲、头盔、裙甲、战靴等部件组成,本身就具有防御和吸纳部分冲击的能力,几件部件互相配合,妙用更多。
    现在这套甲胄阵纹损毁大半,主体裂开,看样子可以直接报废了。
    “成功了。”柳余恨的回答出乎陆器师预料。
    陆渊摸摸下巴,这个样子,恐怕已经受了内伤,现在看起来柳师姐已经无碍,但这也能算成功吗?
    “我身上的伤并不是成功后留下的,我们毕竟不是元婴修者,无法对元婴一击有确切的概念,所以需要一点点试。
    起先我和琼墉托大了,只和一名裂丹小境界的修者组阵,便想接下一击,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原来是尝试过程中留下的。
    “但仍有一个问题,十数名金丹借助战舰,虽能勉强挡下术法攻击,但却挡不住飞剑,如果陈当第一时间就使用飞剑,我们就算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陆师弟和其它器师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渊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将现有的手段都考虑一遍,才答道:“完全将飞剑的杀伤消泯,我们应该做不到,但如果是削弱其威力的话,可以试试。”
    面对一柄灌注初元境界真元的四品飞剑,完全依靠器物挡住,对陆渊来说,还无法做到,但如果仅仅是削弱威力,使其达到能够被挡住的程度,却是可以尝试的。
    陆渊突然意识到自己符器阁代表的身份,现在他和诸位器师发掘出的新法器和手段,都可能成为柳师姐战术选择的一种。
    因此和柳师姐相互了解各自负责方面的进度是极为必要的。
    谁也说不清,某一种想法会不会在日后的战争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陆渊没有停下:“现在器师二组有些想法正在尝试,过一段时间成功之后,还请师姐前来校验。”
    柳余恨点点头,从巨石上起身。
    丹药起效很快,身体内的真元回复小半,暂时够用,该回去继续演练了。
    她转身,禁制表面便重新出现一条通道,这次陆渊能够清晰的看见天空之中御风而起的百位真人,以及他们结成的战阵。
    陆渊突然想起一件事,趁着禁制通道尚未关闭,赶忙问道:“柳师姐,瞿向瞿师弟和唐荼唐师弟均不过十二经境界,打起来之后怎么安排?”
    柳余恨已经进入禁制中,听到陆渊的话,她转过身来,以一贯少有起伏的语调回应道:“筑基修者即使在战舰中,也受不了与元婴相博的余波,所有筑基境界战兵都会留在芒山。
    另外你的消息有些过时了,他们俩均已储海。”
    话音刚落,禁制便携着特有的水波缓缓向下蔓延,将暂时通道彻底关闭。
    陆渊便只能瞧见朦胧的色块,和贴近禁制边缘的一些东西。
    “这么快吗?”
    陆渊觉得有些讶异,这种速度,确实已经可以算是相当地快了。
    上次道别,他们还是十二经小境界。
    这才不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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