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宴是兔子就算了,最后一句扯到自己身上算怎么意思?云暧板起脸不悦:“汝南王在朝廷为官,怎么能如此出言无状,这等有污圣听的话,莫要再拿出来说了!”
    但云崇反对,赐官的事也就压了下去没有再提。
    云暧只不过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没明着问呢,哪知这陶宴立刻炸了,不顾身上重伤未愈,一扑通就给云暧跪下,扯着袍子大呼冤枉:“陛下名鉴!小人这等鄙露姿容,哪里能做得那等下贱龌龊的事!”
    横眉怒目侧头看云崇:“汝南王既然这样说,是要陷害小人至死,既然这样,小人也不敢再欺瞒陛下!”
    他扯着云暧袍子咚咚磕了三个头,指着那厢四皇叔愤然斥道:“小人身份微贱,不得以只能任人宰割,汝南王看小人软弱,欲对小人行不轨之事,小人自认堂堂男儿,就算无能,又怎能受了这般侮辱?小人宁死不肯,是以遭他毒打折磨,小人不能为了一条性命侍奉他云崇,又怎会为了那区区荣华富贵就去侍奉段随!”
    他一番义正言辞,云暧惊了又惊,云崇早已经傻了!
    反应过来,当下就又是一脚踹出去,提了袍子就要上去抽他,云崇是个高大壮阔的体格,一脚直接给那陶宴踹出血来。
    “你这畜生!你说什么!”
    陶宴也叫道:“你这老狗,你敢说不是你脱了我的衣服!你年纪都那般大了,我睡你孙子都尽够了,你还有那老脸来打我主意!”
    今年刚满三十的汝南王被他骂做老狗,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崇已经给气的吐血了,恨不得一个鞋把子扇过去直接抽死他,陶宴满屋子乱蹿起来,云崇追不上他,脱了鞋子从后面丢过去,正中其后脑勺。
    两人跟撵兔子似的你追我赶,云暧完全没摸清楚状况。
    陶宴挨了一脚,这回是撕破脸,眼看这头猪是得要了自己命了,无处可逃,只得一跟头爬起来找那小皇帝救命,一把扑上来拽住云暧袍子,后边汝南王第二只鞋跟上来,砸在背心。
    云暧只觉得背心一空,被某个重物一头砸倒在地,身上一座泰山压顶,那陶宴偌大一只,直把云暧给压成肉饼了。
    那热气呼在脸上,刚好啃了个嘴对嘴,云暧脑中轰的一声,一巴掌扇出去,然后加上就是一脚踹。
    云暧瞪着眼前仓皇跪下,抖衣而颤的两人,那陶宴右脸上一只红肿的手印,还呜咽辩解:“陛下明鉴啊!都是那个人,当着天子的面也敢擅动武力,小人实在是冤枉啊冤枉啊陛下!”
    他胸口的伤已经淋淋渗出血来,脸上除了肿就惨白是汗,嘴唇颤抖,表情动作极其夸张,要说是装,这也实在是装的真的一样了。
    云崇闻言又忍不住要抽他,陶宴惨兮兮的简直要哭出来,凄惨万分的对着云暧,号啕不止:“陛下,小人冤枉啊!”
    云暧指着他你你你你不出来,跺了跺脚,恨恨的咬牙,拂袖而去。
    陶宴气急攻心,心叫:“我命休矣!”两眼翻白,一跟头厥过去了。
    云暧回了宫在延春殿原地打转推了半天磨儿,想着陶宴那惨状,估摸着自己一走,云崇是肯定得弄死他了。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于是叫来赵吉:“你到刘大人府上去,把那个陶宴给朕招进宫来!”
    于是那陶宴一口血痰迷了心窍,已经死了一半,就要给刘程分尸了泄愤,赵吉过去,将人装上了车,又运进宫去了。
    陶宴给几大碗参汤灌醒,这真的是吓出毛病了,见到云暧又是扑通下跪,一口参汤吐出来,连呼冤枉,云暧咬牙切齿打断道:“够了,朕没砍你的脑袋,你装什么装!”
    陶宴泪流满面,简直想死了算了:“小人只怕陛下听了那奸人的谗言,真把小人当做那等无耻肖小之辈。”
    云暧心骂,说的你好像不是无耻肖小之辈一样,骗谁呢!
    他冷眼一瞥,陶宴咚咚磕头,别提多凄惨无辜,云暧哼了哼:“他进的是谗言,朕听他的谗言,那朕不成了昏君了?”
    说罢转头而去,留的陶宴哆哆嗦嗦诚惶诚恐,直又要晕死过去。
    汝南王进宫来,跟云暧请求,要把陶宴带回去。
    “从来没有听过外姓男子能在宫里留居,这于礼不合,陛下还是把他交给臣罢。”
    口干舌燥讲了一大堆,云暧冷淡道:“朕有些事情要问他,须得在眼前看着,这件事汝南王就不要再管了。”
    云崇道:“臣是为陛下着想,要是朝上大臣们议论起来,怕有损陛下的圣誉。”
    云暧反问他:“四叔你不议论,朝上有谁敢议论,四叔多虑。”
    云崇给他一句话堵回去,哑口无言。然而一口闷气憋不住,怎么想不能就这么算了,两日后又跑进宫,这回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直接对云暧说:“陛下,陶宴这人不能留,他是个祸害,陛下该杀了他。”
    云暧敷衍他:“朕知道了,四叔放心罢,朕心里有数。”
    云崇将这件事说了几次,云暧皆当耳旁风,最后干脆听说是他进宫,干脆不见。
    这下云崇就觉得不是味了。
    陶宴杀不杀不重要,只是皇帝的态度太有问题了,区区一个陶宴,这能是多大的事?云暧竟然为了这么个小杂碎不给自己面子,让自己下不来台,这可不是好兆头,于是这日连同三位御史官员一同进宫,要求云暧必须杀了陶宴。
    云暧当即就火了:“汝南王要是觉得朕哪里做的不对,大可以自己来做,朕既然在这个位子上,朕就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汝南王这样三番五次强臣胁君是什么意思?”
    云崇给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来,当日回家称病,第二天没敢上朝。
    陶宴刚伤好,瘸着腿儿一跳一跳,出了那道阻隔的屏风,往云暧榻前去端茶倒水的伺候。他为人机敏又戏谑能笑,嘴巴甜死个人,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本事一流,云暧竟然十分受用他,给他抚摩的体舒毛顺的。
    这家伙天生能讨人喜欢,皇帝一年换一个,个个都爱亲近他,当的官还都是亲信心腹之官,这桩能耐真不是常人能有。
    云暧打量陶宴那脸模样,觉得他是生的有点不够粗大壮,那脸那身材怎么看都带着一股骚劲儿。
    云暧想起某种谣传,好奇问他:“陶大人今年几何?”
    陶宴笑道:“臣景泰十年生人。”
    云暧点点头,景泰十年:“二十四岁。”
    陶宴道:“是。”
    云暧刚见他的感觉是这人大概得有三十,不过保养的好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
    没想到陶大人真的只有二十来岁……
    又问:“家里是儿子还是女儿?”
    陶宴尴尬还是笑:“臣还未曾婚娶,没有子女。”
    这就奇了,他这个年纪按理说该儿女绕膝才对,怎么还没婚娶,陶宴嘿嘿解释:“臣家里穷。”
    云暧不信他鬼话,陶宴指天发誓:“臣说的是真的!家里穷,说了几桩婚事都黄了,臣所以才跑洛阳来,想着,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攒点钱也好娶个媳妇生个娃娃,哪知道这洛阳混着比在乡下种地还难!”
    云暧倒是知道陶宴在洛阳没有宅子,就他眼下这德行,出了宫几步就能给人一刀黑了,但就他当了这么多年官,溜的跟泥鳅似的,说他床底下没埋着点干货云暧还真不信。
    “听说陶大人同段随交好?”
    云暧的意思其实是问,听说陶大人跟段随有奸情?于是陶宴更忧伤:“天地良心啊陛下!您看臣这五大三粗牛高马大的,像是那段公子能看的上眼的吗?绝逼不能啊!这是糟蹋人老段的审美啊!”
    云暧觉得他这话也有道理,陶大人卖相的确难看了点,不够格当一只兔子。
    “你说汝南王看上你了,对你欲行不轨?”
    这一句陶宴连连点头,废话,不点头就是欺君,陶宴肯定道:
    “他就是个变态,不顺他意就拿鞭子抽人,陛下为臣做主!”
    他张口称皇帝的四叔变态,云暧竟然不生气,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他欺负你了?”
    陶宴头点的似鸡啄碎米:“就是欺负了!”
    云暧问:“你跟他那什么了?”
    陶宴立刻又否定,斩钉截铁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云暧跟陶宴聊了几次,差不多摸清楚他底细了。
    聪明伶俐,鬼话连篇,嘴里没一句真话,这货就是个大忽悠。
    作为皇帝,是绝对不喜欢这样的下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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