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廖杏春听闻后有些莫名其妙,在她印象里,爷爷是个脚踏实地,天天把“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上,从不说大话的人。可今天爷爷的所作所为,彻底颠覆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发不可理解起来。
    听到这话从廖老中医口中说出时,黎主任吃惊不小,惊得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味来。对于廖老中医的为人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常诊病治病时从不将话说死,更别说打包票什么的,即便是将病人治好了,也从不邀功,大夸特夸自己的医术如何如何。
    更为重要的是,黎主任对中西医的问题看得比颜书博透彻,他深知中医不像西医那般速成,没有西医那么条条框框可以套,完全就是门经验医学,想要短时间内培养出一名合格的中医师,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这也是黎主任震惊的原因所在。
    只是出于对廖老中医的了解,黎主任可不敢怀疑对方纯属吹牛,将信将疑道:“廖老,您就这般确信他三年能出师?”
    廖老中医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他能做到。”
    黎主任闻言双目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随即脑海中顿生一计,哈哈大笑道:“既然廖老如此有把握,依我看三年太长,倒不如一年如何,一年我就叫他过来会诊,怎么样?”
    廖老中医闻言摇头回绝道:“一年时间不可能,除非他不吃不喝,天天钻进书本里,那还有那么一丝可能。”
    黎主任闻言哈哈一笑,斩钉截铁道:“要我说,就给他一年时间,如此才能彰显他的中医天赋嘛!如果一年后,他还开不了中药处方,我就把侄子送你那去。此事就这么定了。”
    廖老中医闻言哭笑不得,这老狐狸为达目的,也忒不讲理了点吧,饭还要一口一口的吃呢,一年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把中医学的炉火纯青啊。
    “唉。”廖老中医暗叹一声,懒得跟黎主任这种无赖争论什么,拜师什么的一年以后再说。
    颜书博默默的站在一旁,这种主任级别的谈话,还轮不上他来说三道四,不过却是听出些许名堂来:这黎主任并非不相信中医,而是中医的铁杆粉丝,否则不会千方百计的将自家侄子送去学中医了。
    此刻颜书博心中有一个疑问,自家父亲在他手下越治越严重,怎么就从未听他提起过去看中医呢?!也不知道其心中作何想法。
    话已至此,黎主任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的纠结,当即将话题转移到会诊上来:“廖老,我们之所以叫您过来,就是有个心衰病人想让您掌掌眼,帮忙开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黎主任说着掉转身来,伸手朝后一挥,示意刘医生将病历拿来。
    廖老中医闻言脸上笑容尽敛,淡淡的“哦”一声后,接过刘医生手中的病历,粗略看了一下,随即交给颜书博,道:“你这个病人病情蛮复杂的嘛,之前还得过心梗,做了三个支架啊。”
    黎主任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啊,是挺复杂的,我们本打算让他们去上级医院,可他们坚决不去,没办法。”
    廖老中医闻言并未做声,而是瞟了一眼颜书博,见后者仍在认真的浏览病历后,默默的端起刘医生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只待颜书博看完后道:“治疗没问题吧?”
    颜书博闻言点了点头道:“师傅,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病历里的治疗基本上是按照最新心衰指南来治的。”
    廖老中医闻言不可置否,徐徐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们先把衣服换了,去icu看下病人再说。”
    显然,黎主任早已做好了准备,只待廖老中医发话,立时找来两套无菌隔离衣,给他们换上。
    穿完隔离衣后,颜书博一路跟着廖老中医来到icu病房,却见病房一角有人呈30°端坐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胸前贴满了电极贴片,心电监护仪不停的发出“嘀嘀”警报声。
    廖老中医慢慢来到该病人病床旁,朝黎主任问道:“黎主任,就是他?”
    黎主任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他。你看……。”
    廖老中医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我先试试看吧。”
    颜书博则站在廖老中医正对面,目光则观察着廖老中医的一举一动,趁着后者把脉的功夫,认真打量起病床上的病患来:病患看似有些接不上气来,口唇青紫,面色晦暗,双下肢看上去有些浮肿。
    不过跟自己父亲比起来,该病患双下肢的浮肿不值一提。
    约莫五六分钟后,廖老中医徐徐站起身来,凝望着颜书博道:“说说你对这病人的看法。”
    颜书博闻言稍加思索后不慌不忙道:“师傅,病历上说该病人以‘胸痛、气促、端坐呼吸’入院,病程有十多年了。心电图显示:多发性室性早搏、t波低平导致,心肌缺血。心脏彩超示:左室扩大、功能下降,射血分数50%,提示心力衰竭。”
    廖老中医闻言摇头道:“我不是问你西医情况,而是要你用中医思维来考虑病情。”
    颜书博闻言暗自苦笑了一声,重新组织话语:“我看他呼吸急促无力,鼻翼煽动,呈端坐呼***神非常不好,是不是心肾亏虚啊?”
    廖老中医闻言忍不住轻轻一笑道:“你小子,白天刚跟你分析了精神二字,晚上就拿来糊弄你师傅来了。心肾亏虚肯定有,但那是大方向,我要的是具体方向。”
    颜书博闻言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仔细回想起该病人的病历来,该病人装了三个支架,肯定是因为冠脉血管淤堵了75%以上,如此说来,血脉不通肯定是有的,当下说道:“师傅,该病人安装了三个支架,是血管阻塞引起的吧?”
    廖老中医闻言笑着点头道:“嗯,确实是血管阻塞。来说说你的理由,要用你眼睛所看到的病症。”
    黎主任站在一旁,目光不断的在师徒二人身上游离着,认真的听师徒二人的对话,识趣的没有出言打搅,以他多年的临床经验,一口就能回答出来该病人的病因,至于理由嘛,冠脉造影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颜书博闻言口中暗自发苦,却又不得不拼命开动脑袋机器,回想起生活中的种种血瘀表现来,尤其是受伤后,受伤部位都是青紫的,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师傅,在五藏中,心主血脉,在体合脉,其华在面。这病人口唇青紫,面色晦暗,再加上做过支架,肯定有冠脉血管不通。”
    对于颜书博的回答,廖老中医非常满意,才入门两天时间就能抓住病症的要点,尤其是心脏的藏象来解释,已然相当不错了。其实在提问的时候,他就没指望颜书博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就算能给,肯定也是用西医的方式回答。
    黎主任对中医不懂,但也能觉察出廖老中医培训徒弟的方式与众不同,至于具体到某一点,却又说不上来。看到颜书博说出的答案简短至极,而又无法判断对错,不禁将目光看向廖老中医。
    此刻,廖杏春正蹑手蹑脚的给病人把脉,当听得颜书博给出回答后,不禁将目光投向病患嘴唇,果然发现口唇呈青紫色,心中暗忖道:这家伙昨天不是还在问我寒症与热证的区别,才一晚上的功夫就把四诊中的望诊给学会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点吧?怕不是妖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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