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甫开车送女儿回家,他今日有些感慨,不免跟女儿说几句肺腑之言。
    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他偏头,看向早已亭亭玉立的沈繁枝,她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出神,美得像一幅画。
    他轻声细语的,生怕打扰沈繁枝似的问:“我的宝贝女儿,在想什么呢?”
    “爸爸,司岍这次好像,不会再挽留我了。”
    绿灯亮起,沈泽甫听到沈繁枝说:“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跟司岍分开吗?”
    “因为只有他会一直一直挽留我,让我不要走,让我回头。”
    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不显眼的车厢内,有一个女儿在向她的父亲剖析自己的内心。
    “我去洛桑参加完比赛的时候问你,要不要我回国,你没有挽留我,只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后再选择;我在巴黎受伤停演,逃回国内前妈妈其实发现了我的订票信息,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任我独自回国承担后果;还有我合约到期离开vix的时候,tara对我说的不是请你留下来shen,而是告诉我,我这个位置随时有人想顶替……对于我来说,这世界上除了血缘外的每种关系,都是离开即代表终止,我已经习惯并适应了这样的社会生存守则,可直到有一天,司岍出现了。”
    “他让我知道,哪怕我有再多狼狈与不堪,他都没有哪怕一次想要真正放弃我,离开我。”
    说到这儿,沈繁枝有些哽咽,她叫了声“爸爸”,方继续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有多坏的,我们还在d区的时候,我不知道跟他歇斯底里地发过几次神经,邻居听到我吼他的声音,甚至跟他建议过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可是你知道司岍说什么吗?”
    “司岍冲人家笑笑,说,是他做错了,才让爱人如此生气的,有错的是他,所以就算看病也该是他去看。”
    “他没有一次,不是讲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为我遮蔽所有风雨的。”
    “所以我很爱他,爸爸。”
    “除了司岍以外,我坚信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给我这样的爱。连你和妈妈,也不能够。”
    沈繁枝说完后车厢内很安静,沈泽甫想是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之中,一味看路、打方向盘。
    直到车子快驶入司岍的单身公寓,沈泽甫才慢悠悠开口,“吱吱,陪爸爸散一会儿步吧!”
    父女二人下车,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踱步。路边矮墙上有蔷薇花开得烂漫,沈泽甫不知道想起何事,笑道:“吱吱,今天你马叔叔看到你来电,问我说为什么你是夏天生的,有很多很多跟夏天有关的意象和诗句,我偏要给你起‘枝繁叶茂’这个寓意?”
    “你跟我说过,是妈妈怀我的春天,大腹便便的她和你牵手走在河边,一路都是繁花压枝,于是你想到了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最末句道的是——”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沈泽甫低吟浅诵,这或许是他此生最熟悉的诗句,“那个时候你妈妈喜爱春光,又怕留不住,所以我们给你起名叫‘繁枝’,是想要在落英缤纷之前,记住花满枝桠的盛景,以此来纪念你呱呱坠地前夕,我们一家三口这段美好时光。”
    沈繁枝每次听到她爸爸这么说,都会觉得自己被好多好多爱包裹了。她羞愧地意识到,她刚才在爸爸前面说,就连他和妈妈都不能给她司岍给她的那种爱时,是一种多么愚蠢幼稚的控诉。
    原本来父母给的爱就会有别于恋人间的爱,那是从一开始就不同的定义,所以表现形式和包容度也会有所差别。她怎么可以狭义地用‘挽留’这个举动,来界定爱的深度呢?
    “对不起,爸爸。”她温顺地道歉。
    “吱吱啊,”沈泽甫意味深长地叫了她一声,“在你妈妈没有去法国之前,我也极力挽留她,希望她能为了我还有年幼的你而停留。她确实也做了放弃晋升机会的决定——这不是一种对我个人或者我们这个家庭的妥协或者说心软,而是拥有了强大的勇气和意志力后,对自己变幻的另一种人生负责。吱吱,你要庆幸,你有一个多么勇敢又有智慧的母亲。”
    “可是就在她要提交报告的前一个晚上,我突然改变了想法,就很临时地劝说她,去吧。”沈泽甫没有提到他转变想法的原因,很多细节或许他也早已忘怀,“现在的你面临着的,就很像你妈妈当时的情形,所以我也很能感同身受司岍的想法,他就好b当年的我。”
    “顺风顺水太久的人,要在重大事件面前做舍弃,是很艰难的。我相信你一定正在煎熬与纠结,司岍也是。但无论如何,我们做父母的,除了要你们平安健康以外,最大的心愿,或许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言罢,沈泽甫摸摸沈繁枝垂着的脑袋,听到她再次轻声低喃,“对不起,爸爸妈妈。”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沈泽甫失笑,“你唯一要对不起的,就是你刚才说你妈妈怀你的时候,用了‘大腹便便’这个词!”
    “这个词听上去好油腻的样子,换一个‘身怀六甲’可不可?”
    沈繁枝破涕为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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