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眠棠那一整碗的燕窝汤鸡蛋没有白吃,  愣是活活支撑到了中午。
    屋外阳光缠烂,眠棠却睡得快要打呼噜了。
    她在仰山上被崔行舟的人马追得满山跑时都没有这么心力交瘁过。而那时的她应该也没想到落到夙敌淮阳王的的手里,原来还能这么的……
    不过淮阳王却是一副神清气爽,  排了大毒舒畅劲儿,  先是哄眠棠起来吃饭再睡,被他的爱妃无情地踹了一脚在脸上。
    崔行舟倒是不以为意,只宠溺地替她将嫩脚丫子塞回到被子里,然后去吃饭再接着处理公务。
    现在寇岛荡平,  可是内患并没有解除。如果不是倭人跟朝廷立的蛀虫勾结,他们也不会在北海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五门精铁铸造的火炮,  涉及到京城军器监里记录的火炮铸造技艺。
    若是没有人给他们暗通这些秘不外传的图纸,  鹰司寺这些东瀛人就算有了精铁,  也压根铸造不出这么精密的火炮来。
    当务之急,  就是要抓住石义宽里通外敌的把柄,  将这位国丈的老底掀开。
    可惜的是,被火炮压断了双腿的鹰司寺倒是硬撑的汉子,  死撑着就是不肯张嘴招供。
    而他其他的部下也有不那么硬气的,  被一通大刑伺候之后,  终于开口承认,  说是大将鹰司寺有专门的渠道,  能得到各种兵器和海船图。
    所以他们的海船一向是比北海地方水军的船都要灵活快速些。
    可是那个给鹰司寺图纸的神秘人物为谁,他们也实在不知道,都是大将与他单线联系的。
    至于那逃跑的两个钦差,在泄露北海水军出兵的日期后,  也算是功德圆满,  又一根毛都不差地被崔行舟派人抓捕回来。
    淮阳王客客气气地请他们暂时委屈一下入了囚车,跟鹰司寺那帮子倭人一起去京城刑司好好讲述一下他们互相勾结的来龙去脉。
    而这些情况,  崔行舟也是一早就写在了奏折上直达天庭。
    北海的寇匪一举歼灭,而且是毫发无损地缴获了倭人的战船之事很快便传达了京城。
    一时间,万民沸腾,关于淮阳王的骁勇事迹又被神乎其神地写成了各种书段。然后这些演义在大燕的大小茶馆里被说书人津津乐道。
    淮阳王在整顿了地方,肃清了倭人余孽之后,将缴获的倭人物资堆积在了小教场上,让眠棠带着一帮子军眷正东西分一分,给附近村寨的百姓们。
    这些年来,这些村寨遭受荼毒得最厉害。
    百姓们一个个过得苦哈哈的,许多穷人家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甚至连遮体的布裙子都没有,只用当地特有的一种棕榈叶子戳成细绳编成裙子围在腰间。
    可再看寇岛之上那些各色物资,和打劫商船得来的布匹瓷器,简直堆成了小山。
    除了要入国库的以外,拣选些普通的布料器具登记后,就可以分发给当地的穷苦百姓了,也算是感谢他们这段时间来对w州子弟兵的帮衬。
    再看苏醒苏大人,再没有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架子,主动带着人给王妃们搭建凉棚分拣东西,体贴周到得不行。
    苏大人说了,他这辈子居然能亲眼见证大燕雄师驱除鞑虏,这辈子就算老死在北海,此生已然无憾。
    对于这个活儿,眠棠也是驾轻就熟,这跟以前她在仰山上劫富济贫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想到她已经被淮阳王给睡招安了,还能再重操旧业。
    崔芙虽然还没显怀,可是也怕累着,所以眠棠叫人在草棚子里,放了躺椅,叫崔芙在一旁饮着冰镇的椰子酪,看一看热闹就是了。
    而柳眠棠则叫人端了把架梯,打着油伞坐在梯子顶端,居高临下,纵览全局,指挥着众人如何分检物品,再时不时提醒着一些爱占小便宜的妇人注意着点。
    “那个周安家的,手轻些,把壶底带迎园拓印的茶具分拣出来,那玩意儿名贵着呢,你分给一般的百姓人家,他也不能当好东西用,打碎一下一百两的银子就没影了。我们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也得让皇帝,给朝廷见些好东西吧!那都是要孝敬皇帝的,可莫上错册子了……”
    说着,她拎着小瓷茶壶灌了一口水,然后瞟了一眼又道:“还有李山家的,你屁股底下偷偷坐着什么呢?不是我说你,都多少回了,看见好看的布料子就想着往自己家里分,那将领的封赏,王爷都会另算,坐了那么多,都快把你顶上天了!你放心,分给你家的布料子都够你天天换裹脚布的了!”
    这话一出,引得小广场上军眷哄堂大笑。那李山家底讪讪解释着,地凉所以才将布料子垫在裙子里的。
    就在一团笑声里,突然有人急匆匆跑来。
    “王妃,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只见莫如跑得满头大汗。
    眠棠皱眉道:“什么事,慢慢说,别一惊一乍的。”
    莫如咽了咽吐沫道:“w州老家传来了信儿,说是……说是老太妃不行了……”
    这话一出,惊得崔芙立刻站了起来,身子都微微打晃。
    眠棠连忙下梯子,过去扶着崔芙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莫如摇了摇头道:“小的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请王妃和大小姐赶紧回府,跟王爷细问一下吧。”
    等崔芙跟着眠棠一路心急火燎地坐轿子回府时,正看见崔行舟跟李光才坐在一起一脸严肃地商议事情。
    崔芙人还没进去,便颤颤巍巍地问:“我……我娘怎么了?”
    李光才连忙起身扶着她的胳膊安慰道:“莫急,岳母大人不过是染了风寒,待得名医调理自会好的。”
    崔芙拿过家书一看,才知原来母亲最近赴宴时也不知着寒,还是怎么回事,刚开始只不过畏凉而已,可是时候,总是觉得后背酸痛,胸口烦闷,最近一次,竟然在王府园子里散步时,摔倒在地,若不是高管事及时叫来府里的郎中,含了丹参片续命,只怕差一点就要醒转不来了。
    高管事可不敢跟王爷隐瞒老太妃的病情,连忙急急派人驿站快马给崔行舟送信。
    若是平时,就算在朝廷当差的重臣,像父母病重这样的情况,万岁也要以孝字为先,让臣子返乡。
    毕竟不能给高堂送终,简直是让人不能忍受的道德瑕疵。
    依着这样的情况,崔行舟应该回w州看望母亲,如果太妃真的熬不住这关卡的话,一旦离世,作为儿子当回乡丁忧守孝三年,也不可再入朝为官了。
    柳眠棠现在对于婆婆太妃已经记不大得了。自然也无甚伤心的感情可言。
    可是在回来的一路上,她一直听着崔芙说着母亲的身体有多么康健,看起来甚至比有些三十多岁的女子都年轻,怎么一下子就病得如此严重?
    听着这些话,眠棠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若是太妃病重,只怕石国丈在就可以借崔行舟不在朝堂的机会,推翻板上钉钉的铁证,逃过一场大劫了……
    只是现在,也先想不得其他的了。幸好当初因为怕战败逃难,所以行李都是打包好的。
    崔行舟准备第二日就出发,带着家眷先行回转w州,待回去看了母亲的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回京。
    晚上,崔行舟逗弄了一会小熠儿,待婆子将小熠儿抱走哄去睡觉后,对眠棠突然说道:“晚上刚刚收到消息,两位钦差和鹰司寺押送京城的路上有人行刺……”
    眠棠皱了下眉,道:“石国丈这是狗急跳墙了,要除掉鹰司寺和两位钦差这样的人证,掩盖他勾结倭人,陷害王爷的罪名。怎么样?他们得手了嘛?”
    崔行舟敛着眼目说道:“这些行刺之人行事甚是诡异,宛如特训的死士,毫不畏惧生死,身上皆绑着□□包,闯不过去时就点燃□□与守卫同归于尽。我派去的守卫很多,高手也有不少,居然硬生生地被他们用血肉之躯炸出一条路来。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刺客们都是冲着鹰司寺去的,竟没有一个去炸那两位钦差……最后鹰司寺被炸得粉身碎骨而死。”
    眠棠听了,也是不解。算来算去,此番鹰司寺勾结倭人最有力的证据,其实就是那两位钦差了,毕竟是他们故意走漏了军机给鹰司寺的啊!
    没有道理那些死士们只杀鹰司寺,而留下两个活证的钦差啊!
    难道?那些刺客并非石国丈派来的?那又会是谁?又想隐瞒什么要命的隐秘呢?
    想了一阵,眠棠问道:“鹰司寺在岛上有间书房,专门处理信件,你们可曾验看了?”
    崔行舟说道:“他书房里的所有物件我都命人带回来了,他的信件我都已然看过,包括倭文书写的也都请通倭语的人翻译过来了。里面确实有他和石国丈联络走私铁矿的作证信件,但是并没有提到五尊大炮。”
    眠棠听了,默然沉思了半响,依然没有头绪,对崔行舟道:“我……想去看看鹰司寺所用之物,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夜晚有些寒凉,崔行舟拿起一件大氅给眠棠披上,两人携手出了屋子,在满天闪烁的星光清冷的月色下,步行到了一处院落。
    那院子的门口有几个侍卫正守卫着。
    眠棠和崔行舟走进屋子,点燃蜡烛,看到书案上,地面上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叠放整齐的信件和各种物件,一看便知已经细细查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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