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粲儿打扰了这些时日,已经很不妥了。现在事情既已平息,也是我们母女告辞的时候了。

    群粲听了,有点意外。不过看看熊远寿,知道再留在这里确实于礼不合,就随着母亲行礼,准备离开熊家。

    熊远寿看了看郁容氏,一个面容柔美,温婉和善的妇人,说话也是轻声慢语,心里就很有好感。对于家里多出来的这一对母女,也有点儿好奇。看看自己的奶娘熊老夫人,大概明白了人家告辞的意思,笑笑,

    ——呵呵,不要紧,我得到铺子里去的。出门这些日子,好多账目什么的也得要我一一看过。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整妥,也该再出门了。这一趟本就是顺路回来看看老太太和阿苇,生意还没走完。所以,哦……怎么称呼夫人?

    ——妾身郁容氏。

    ——郁夫人,尽管住在我家,也算跟我们老太太做个伴。

    ——这……这本是熊掌柜的家,怎么能劳烦熊掌柜住到外面去。

    ——不劳烦,我不在家这段日子,郁夫人照管我一老一小,熊某感激不尽啊。所以不必担忧,还请放心住下去。

    看到他们对话,熊老太太眯缝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的光,满意的点着头。意外的,熊少爷也没有参与什么意见,按照以往的惯例,他本来是应该添油加醋赶群粲母女走的,尤其是发生了今天中午那件事情之后。而她只是看看自己的爹又看看郁容氏,眨巴一下眼睛,没了言语。

    第二天正逢书院放假,熊少爷睡饱了觉之后,抱着一大堆东西哼着小曲进了书房。群粲正在书案前坐着,不知道写些什么。身边站了两个丫头,熊苇仔细看看,正是她们前几天在白云山买回来的那两个女孩儿。

    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一边,熊苇拍拍手,看着这些熊远寿从不同的地方给她带回来的稀罕奇巧玩意儿,正琢磨怎么分派呢,群粲叫她,

    ——喂!

    ——我不叫喂,我叫苇。你可以叫我熊公子,也可以叫我熊哥哥。

    ——我还叫你狗弟弟呢!再啰嗦,你就叫狗熊好了!

    ——你……你这个烂芹菜……

    狗熊这词,是熊少爷最忌讳的称号之一。群粲毫无惧色,把手里的纸递到熊苇眼前,

    ——喏!

    ——这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

    熊苇伸手把纸抽过来,有点不情愿的抖了抖,瞄群粲一眼,拿着看起来。等她花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把这张不足二百字的纸看完以后,她终于明白将要面对一个多么严酷的现实。

    ——郁小姐,我发现你真的是很闲啊!

    ——怎么说?

    ——这是你对本少爷的改造计划么?我想问问,我吃饭的声音大小和坐椅子抖不抖腿关你屁事啊?

    ——本少爷?你是少爷么?

    一矢中的,郁群粲捏得准熊苇的软肋,不温不火的就叫桀骜的“少爷”乖乖低头。

    ——好好好,算你厉害!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替我保守秘密,怎么样?

    群粲依旧在纸上写着,头都不抬。

    ——二百两!总行吧?

    ——熊“少爷”!我想你第一件要弄明白的,就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两无嫌猜

    油盐不进。熊苇暴躁的倒背着手,在书房的当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用手指着仍旧在低头写字的群粲,

    ——你……你……你你你……

    不忿归不忿,熊苇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并不敢太强硬,也只得听群粲摆布。

    ——生活习惯方面,我帮你列个单子,你背熟了,到时候就照着做。忘记的时候,我随时会提醒你。这书么,每天十个字,每个字写一百遍,然后背一首诗,读一篇文章,很简单的。

    熊苇的表情和姿式那就是一句谚语,死猪不怕开水烫。群粲假装没看见,拿起手里写好的纸,

    ——这是今天要写的字和背的诗,现在就开始吧?

    ——今天?今天放假诶!

    ——书院放假,正好用来补课么。你比人家落下何止十万八千里!好了别废话了,午饭前把字写完。

    说着,起身让出书案前的位置。熊苇看看,实在躲不过去了,万分不乐意的磨蹭到椅子前面,看看旁边站的两个丫头,

    ——你们俩站这干嘛?

    两个人自打那天在山上就有点害怕她,现在被她黑着脸一吼,都吓得一个哆嗦。互相看了看,赶紧低下头。

    ——你去帮我倒杯茶。对了,叫什么名字啊?

    熊苇指了指穿粉红衣服的一个,一边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回少爷,我叫蒹儿。

    ——啊?什么?

    熊苇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她。那个叫蒹儿的脸急得都红了,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蒹儿,少爷。

    ——尖……尖儿?那,那你呢?

    熊苇又转向另一个。

    ——我叫葭儿。

    ——这是人名么……你们老爹也太取巧了点!以后你们俩就叫小红小绿!又好听又好记!什么尖儿甲儿的,也不怕咬着舌头……

    ——啊?这……

    蒹儿有点为难的嗫嚅着,想争辩又不敢的样子,

    ——怎么?不乐意啊?爷我买了你们你们就得听我的,我家里——

    ——她们的名字是我起的,已经告诉李妈写了名册了。

    一旁的群粲听不下去,阻住了熊苇的强势更名言论,拿起她放在旁边桌上一堆折扇看着。

    ——我就说么……正常人也起不出这种名来……

    ——少废话!快点写字!

    熊苇不再计较丫头的名字,埋头在书案上,抓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写起字来。群粲打开一把竹骨绢面的扇子,发现是把两面都空空的裸扇,便合起来放下,又打开一柄象牙韧纸的,依旧是空白,不禁奇怪的地发出讶异声,熊苇听见了,抬头看见她在玩扇子,不在意地说,

    ——看上哪个就拿哪个吧,反正也是要堆到库房里,那些东西送人都不行。

    ——你为什么不用?

    ——都没写上字怎么用啊?

    ——找人写上字不就得了?

    ——不要,他们那些会写字的人老是耍我,上次写了一首淫诗在上面,我又不认识,叫夫子看见了,手心都给我打肿了。

    熊苇一边写字一边说话,头也不抬,群粲听她说觉得好笑,又问她,

    ——那你现在用的那把是谁给你写的?

    ——醉香楼的水心月。

    群粲一愣。熊苇扇子上的字很清逸,也有几分潇洒,想不到竟是出自风尘,那个穿着紫色衣裙笑声妩媚甜软的青楼女子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白云山她和熊苇暧昧不清的一幕,下意识的问道,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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