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有大羿氏,帝喾时为射官。至帝尧时,金乌乱天,恍有十日,人间遍布妖孽,天不兼复、地不周载,颛民不得以生。
    帝尧命大羿氏率部屠妖,大羿氏亲射九金乌,人间乃安。”
    周虞轻声叹道,既震惊,又感到理所当然。
    始皇帝陛下,千秋之祖龙,首于百代帝王,以凡人之躯,病弱之体,竟能一匡天下,合并诸侯,使中国一统,咸归华夏。
    此等雄伟之主,如果真的是甘心顺天命之辈,那才是扯淡!
    “后羿射日?”
    吴清清疑问道,“嫦娥她老公哦?”
    “不是这么回事。”周虞摇头,解释说道,“昔帝喾之女姮娥,嫁大羿氏,在大羿氏之后,据说姮娥居于月上寒宫,凝太阴星之精华,每千年可成玄珠。
    这事上回在‘大唐’洞庭龙王府中,你不是听说了么?
    至于后羿……一般认为应当是夏代时的有穷氏之主。
    夏后启之后,传位于子太康,太康昏庸,太康死,有穷氏之主羿立太康之弟仲康为夏后,仲康死,羿又立仲康之子相为后,
    终于,羿驱逐夏后相,篡位为君,故称后羿。
    这位后羿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比太康强到哪去,整天就知道打猎,国事都由手下寒浞处置,后来,他被寒浞所杀,
    寒浞也想篡位,于是杀被逐的夏后相,夏后相有一个遗腹子叫少康……少康长大之后,得到帝舜之后有虞氏的辅助,诛杀寒浞,重复夏统,振兴国家,史称为‘少康中兴’。
    至于有穷氏之羿,和帝喾、帝尧时的大羿氏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这个我不清楚,没有任何相关记载。”
    周虞望向始皇帝陛下的那一艘大船,见群臣拜倒,便也遥遥一拜,说道:“始皇帝手中之弓,应当就是大羿弓。”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得出来……我有照胆剑,也是上古君王之剑器,虽然远不及大羿弓历史久远,但那一张弓上,有上古君王之威严,比照胆剑更甚,那么只可能是大羿弓,曾属于帝尧或帝喾,赐予大羿氏。”
    周虞想了想,接着又道:“况且,还有一个缘故,寻常的飞剑、法宝,不在修行者手中,是绝难动用的,唯有品阶极高,达到仙圣一流之至宝,本身就强绝,如照胆剑,如娥皇钗,如女英镯,如大羿弓……才能在毫无修行的凡人手中也可逞威。”
    周虞隐隐能听到,海风之中,传来中车府令赵高的声音:“诛巨鲸而通仙山之路,臣为陛下贺,请发众入海,复取仙药!”
    始皇帝陛下并未立即答复,而是收弓箭,说道:“召圣禹祭女、军候虞来。”
    “唯!”
    不一时,便有人飞落周虞所在的大船,传达诏命。
    周虞当即带着吴清清,飞向始皇帝陛下那艘巨大宝船。
    船上高阁,始皇帝陛下坐于帷幄之后,群臣下列。
    周虞拜道:“陛下。”
    始皇帝陛下道:“此行有功,按丞相此前所禀嘉奖。”
    丞相李斯便出列,说道:“军候虞,周氏,本卫尉军之军候,领亲军一曲,麾五百骑军,今有功,爵升五大夫,职晋卫尉校尉,领一部军。
    陛下此巡期间,校尉周虞领骊军一部,为上将军。”
    “谢陛下。”
    李斯继续说道:“圣禹祭女亦有功,赏金千镒,赐吴女世代之爵,比公主之礼。”
    ……这就成大秦公主了?
    吴清清悄悄看一眼周虞,也学着拜道:“谢陛下。”
    中车府令赵高出列,再次说道:“陛下,今巨鲸为陛下神射所杀,则仙山可往。臣再请遣人,往寻仙山,取仙药。”
    始皇帝默然片刻,说道:“可。谁人可往?”
    丞相李斯正待开口,赵高已先行说道:“陛下,臣以为上卿蒙毅,为陛下信,其公正之名亦为天下重,正可为陛下取仙药,不虞有变。”
    周虞眼睛微眯,
    这阉竖果然在安排谋划!
    “不可!”
    丞相李斯当即说道,“陛下,海外之风波难计,向来入海求取仙药者数次,多有罹难者,蒙毅为我大秦上卿,岂能轻易犯险?”
    众臣之中,便有一名高大魁梧臣子出列,洪声拜道:“陛下但有命,臣敢不效命?”
    始皇帝默然须臾,声音微嘶,沉声说道:“汝兄恬在北,率三十万之师,为朕戍边,其劳苦功高,朕岂不知?汝亦为上卿,随侍朕左右凡二十余年,朕岂不爱之?
    不可。
    校尉虞,你以为谁人可往?”
    周虞没想到,皇帝陛下会问他,略微沉思,便说道:“海客谈瀛洲,烟波灏茫信难求……海外仙山,遥不可知,其间恶浪凶涛,又有鲛鱼精怪,不知凡几,时有倾覆之危。
    臣亦以为,上卿毅不可往,当遣修行之士,方可逐浪而至仙山,为陛下取仙药。”
    赵高冷声道:“所谓修行之士,安能信任?前者如侯、卢,如徐市,皆大逆不道之徒,欺瞒陛下,再寻修行之士前往,又怎知可信?”
    丞相李斯道:“既然需信重之人,又不必修行之士,那不如请中车府令一行。”
    “吾?”
    赵高震摄,连忙说道,“吾为陛下掌乘舆、信玺,岂敢擅离?”
    “中车府令莫非是畏海上险恶?”
    李斯平静问道。
    “陛下!”
    赵高慌忙转身,向帷幄之后拜倒。
    良久,始皇帝陛下声音才传出:“毅不可往,高亦不可往。传召,命徐市之师安期子来朝,为朕出海,取仙药而归。
    如若不来,发大军诛之。”
    始皇帝的声音有些吃力,不知是否喘渴之症再次发作,但他最后一句话出口,仍是含着万钧沉重,肃杀无匹,使人生畏。
    “唯!”
    众臣只敢下拜。
    ……
    浩大船队行于大海之上,
    绕过之罘山,
    始皇帝三十七年六月初一日,丙子,于临淄郡登岸。
    三十七年六月初七日,壬午,大暑,
    车驾进临淄,入行宫,即旧齐国王宫。
    赵高入宫拜道:“陛下,臣请召临淄郡及辖下临淄、东安平、狄其、千乘四县之官员,来朝陛下。”
    帷幄之后,
    始皇帝陛下长长地默然。
    赵高跪伏于地,
    低头,再低头,
    心沉,再沉没。
    终于,始皇帝陛下说道:“朕乏,地方官员不必朝拜。休七日出发,秋祭之日于平原津渡口祭祖先,渡河水。”
    赵高拜道:“唯。”
    中车府令退下,偌大寝殿之中一片死寂。
    许久,帷幄后传出一声低低的哂笑,接着是剧烈的气喘。
    “朕逆天行,故天厌之。天命不予,朕早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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