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同屋的几个新兵仍在酣睡之中,付兰花一觉醒来,隐隐约约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这人紧紧得挨着她睡着,就连轻微的呼吸都听得真真的。她以为是旁边的人睡觉不像样,无意间和她挤在了一起。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又不能打开灯,她只好推推那人,意思是说:这样睡很挤,俩人都不舒服,向一边挪动挪动。
    谁知,她这一推不要紧,那人猛地坐了起来,并大声问:“时间到了吗?该起床了?”
    她这一嚷嚷,一下把同屋的女兵吵醒了一大半,有女兵问:“时间还早吧?吵吵啥呢?”。
    付兰花这才知道这人是谁。原来昨晚她和熊艳、叶红三人一起说定好了的事情,今天星期天,早上不等起床号,三人约定,早上四点起床就开始训练,付兰花叮嘱说:“谁也不许让叫,免得吵醒大家,更不许迟到。”
    叶红信心满满地说:“反正我没问题,到时候准能醒了。”
    可熊艳却担心自己总是醒不了,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不踏实,已经半夜了仍睡不着,于是她就想了办法,晚上半夜三更便把被褥一起搬到了付兰花旁边,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大觉了,反正付兰花一起床俺就知道了。
    付兰花抬眼望了一下窗外,灰蒙蒙的夜空仍然挂满了繁星,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也不过零晨三点多,于是她一翻身对熊艳说:“别说话了,免得吵醒了其他人,好了,天气还早着呢,再好好睡一会儿吧。”
    付兰花呼呼睡去,可熊艳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生怕一但睡过去而耽误了训练时间。越是这个时候,人就越会胡思乱想,她两眼睁得一般大,仰望着黑乎乎的屋顶,心里就想:怎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呢?多丢脸呀,和自己一起来的小姐妹们个个表现得都很出色,叶红、程琳……唉,这事要是传到家里……爸妈怎么能放心呢?他们也会觉得女儿不争气吧?爸爸妈妈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熊艳想到此,眼圈不禁红润了,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掉在了下来,枕巾上冰凉冰凉的。她一翻身坐了起来,麻利的穿好了衣服,扎紧了腰带,不露声色地迈步走出了宿舍,直奔小树林的方向走去。同屋的姐妹们谁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当然,她的行动谁也没有察觉和发现。
    熊艳出了房门站在台阶上望了望四周,天色依然是这么灰暗,整个营区前前后后一片寂静,她把心一横下了台阶,并顺着甬道、穿过操场,便来到了她们昨天下午待过的树林边。
    冬天的清晨格外寒冷,晓风拂吹,林隙间不时地发出“咝咝”呼嚎。熊艳扫了一眼四周围,又觉得静得怕人,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有心想回营房,可她在闪念间又想起了自己训练的任务,毅然决然喑下决心:我这次训练不出个样子绝不罢休!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风纪,立正、齐步走、向后转!她在心里给自己喊叫着口令……她一招一式练得十分认真。她自己叫口令,自己做动作,所有要领掌握的还算到位,她整套动作下来,按照教员讲的队列条令和要求,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纰漏和不规范步骤。
    就连熊艳自己都很纳闷:真是怪了,自己一个人这不练得好好的吗?为什么和大家一起就出洋相呢?问题出在哪?
    她心里在琢磨,可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你胆怯。”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熊艳吓了一跳,她扭头仔细一看,原来正是“临时教员”付兰花,旁边还有一位叶红。她们的突然出现,使熊艳很高兴,她脱叫道:“兰花姐,你们来了?”
    叶红在一旁连忙更正说:“哎哎哎,不许这么叫,应该叫教员同志。”
    “是,教员同志,新兵熊艳正在练习队列,请指示。”熊艳果真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叶红背着手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了熊艳一番,然后又摆了摆手说:“稍息,稍息,继续操练。”话音刚落,叶红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自己先笑了。
    “哈哈哈哈……”三姐们居然也一起大笑起来。“嘘——”付兰花用手示意她们止住笑声,她小声说:“安静,大家还没起床,当心被哨兵发现了。”
    “付教员同志,开始训练吗?”熊艳问。
    “哎哎哎,不对不对,哪来的副教员?是正教员好不好?”叶红故事挑刺儿的更正着。
    熊艳解释说:“我说的是‘付’,不是正副的副。”
    叶红说:“那也不行,从今天起,她是你的正教员,我才是你的副教员。”
    熊艳笑笑说:“那好吧,以后我就叫兰花姐正付教员,叫你叶(也)副教员。”
    “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不好听。”叶红摸了摸耳朵琢磨一下说:“干脆以后就叫一号教员、二号教员。”
    “好了,好了,傻姑娘们别逗了,时间不早了,开始训练。”付兰花举起左手,喊了声:“列队。”
    熊艳和叶红迅速一字排列站好。付兰花下达的第一声口令:“稍息,立正!整理军容风纪!”
    天空中露出了鱼白色,星星也渐渐稀疏下来;清冷的晨风轻轻吹佛着已经落叶的枯枝,树林边不断传出付兰花的口令声:“立正,五指并拢,自然弯曲,中指对准裤缝线条,好,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刚开始的所有动作,熊艳做的都基本上能顺下眼去,不管是向左转、向右转;这个向后转差点儿,多练习几次兴许还凑合,这个可以慢慢来。她的齐走也走得很顺当,付兰花很高兴,叶红带动着她也还算挺满意。
    付兰花的步骤是让熊艳先易后难,才一个早晨的时间,其他的动作一遍比一遍规范,掌握要领之后多练习几遍一定达到条例规定的要求。可是,下面最关键的一个动作是最要命的,也就是她几次挨批的主要原因,那就是“走正步”!她这个动作始终被当做全连新兵的一个笑柄,也是付兰花最头疼的。
    不过,付兰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把熊艳的“正步”矫正过来就是胜利。所有的动作已经练习了两三遍,就差熟练掌握了。虽然是冬季,但熊艳和叶红的额头微微冒出了汗珠,加上她们呼出白色热气沾黏在眼眉和睫毛上,迅速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凌球,棉帽的绒毛和暴露头发全被霜雪染成了白色;一张张秀丽的小脸蛋儿冻得白里透红,更加显得俊俏妩媚、楚楚动人。
    付兰花看着她俩此时的模样,顿生怜悯之心。“休息一下吧。”她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熊艳,关切地说:“擦擦汗,累不累?”
    “兰花姐你用吧,我这有。”熊艳掏出自己的手绢一边擦脸一边说:“不算太累,再累我也要练出来。”
    叶红称赞说:“好样的,有志气。从今往后一定要改了爱耍小性子、爱哭的毛病,我也一样,咱们都是军人了,就得有军人的样子和作风。咱以后都要向兰花姐好好学习,是不是?”
    “向我学啥?我说句大实在话,咱不需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大事来,只要把咱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就行了,将来即使走到哪里,不管在部队还是复原回到地方,我们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部队的培养,对得起家乡的爹娘和父老乡亲们,这就足够了。”
    “嗯,兰花说得太对了。我爸妈也这么对我说过,还要求我在部队克苦学习和锻炼。”熊艳喃喃地说:“我就是老是想我爹妈他们……”
    叶红急了:“看看看,刚才说的好好的,又犯毛病了。就怕你这个,弄得别人心里也不好受。”
    看得出来,其实叶红嘴上挺硬,可心里跟熊艳一样也是想家、想念自己爹妈,只是她不挂在嘴上而已。
    对于这点,付兰花当然也深有体会。是啊,一个刚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学生,一个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女孩子们,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北方,能不想家吗?能不想念父母吗?更何况熊艳才是一个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女孩子。
    按理说,叶红和熊艳都是跟随父母在部队长大的孩子,对于部队生活并不陌生,为什么她们依然那么恋念自己的父母呢?这也许是人的共性吧,或者是人之常情。
    北方的清晨风似刀割,刚才训练了一阵时,身上感觉热乎乎的,可稍作休息,又有冷风一吹,付兰花的身子一抖,不禁打了个寒战。她问:“你们冷不冷?”
    叶红和熊艳同时回答:“冷。”
    “那好,咱们继续练习。”付兰花站起来说:“下面练习正步走,这个科目可是熊艳最弱的一项,必须抓紧练习。”
    叶红提意说:“兰花姐,我觉得熊艳走正步的毛病就出在摆臂和踢腿上,她一听到正步走的口令,两者就失调了,依我说咱还是先练摆臂和踢腿,习惯了以后可以就会好些,对不对?”
    “嗯,建议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付兰花说:“我叫口令,叶红做示范,熊艳按样子做。”
    二人同声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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