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父?”
    看着哈哈大笑的范增,项声一时间有些错愕,心中怀疑,是否是被慢待许久,亚父气的糊涂了。
    “项声,我来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自反楚而出,做了这齐国的王……”
    “亚父,慎言,项声誓死不会叛楚!”
    纵然是范增的假设,但项声听了依旧脸色一沉,破天荒的挥手打断了一项尊敬的范增,口中语气满是不悦。
    “对对!是我高兴糊涂了,不该做此比喻,我向你道歉!”
    一边说着,范增居然一边真的朝着项声拱手致歉,而后者见此,脸色微微涨红,连忙挥手制止。
    “项声,这样比喻吧,若你是韩信,刚刚叛秦入齐,做了齐国的王,这时有楚人使者带着结盟之意前来相见,你会如何做?”
    “我?”
    项声闻言,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这才缓缓抬头开口:
    “若我是韩信,我先就会在心中怀疑,楚人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而后派遣谍者试图搞清楚来龙去脉。
    而第二,我则会权衡利弊,考虑若与楚人合作,能够得到什么。
    嗯,总之,若我是韩信,我也不会轻易的接见楚人的使者。”
    如此换位思考,项声说到后来,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他仿佛有些明白了范增如此兴奋的原因了。
    “不止如此!”
    范增见状,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旋即继续说道:
    “韩信如今虽然占据了齐国,但到底没有同秦彻底撕破脸皮,若他轻易就接见我等,对我等热忱无比,那我反倒要怀疑,韩信入齐这件事情,乃是他与扶苏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
    其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大楚的信任,而后在关键时刻,给我们被后来上一刀!”
    “可亚父!”
    项声的脸上显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后轻轻挥了挥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就算韩信将我等晾在此处,但你又如何能够确定,这不是他与扶苏演的一场戏呢?”
    “我曾听人说起过韩信,他本是楚人,出身卑微,为了活下去,曾经在淮阴县城之中,受人欺辱,后来是扶苏他了他机会,这才让他一飞冲天。
    但项声,你认为一个能够忍受胯下之辱,只为活下去,争夺功名利禄之人,能够永远的被秦人的二十军功爵桎梏吗?
    若现在天下升平,他又是老秦人,譬如王氏,蒙氏,那他自然可以。
    可现如今,天下战乱频仍,韩信从北打到南,他所立下的军功,早非彻候之位可以封赏,但现如今在秦,他不过一关内侯而已。
    如今有机会做齐王,任谁又能够抵挡得住如此诱惑?
    人性本恶,此乃荀子所言,是以入齐为王,符合韩信的性格。
    其二,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原因,在淮阴之时,韩信层受漂母与亭长恩情,于是在离去之时许诺,若有朝一日衣锦还乡,那么定当回报大恩。
    可比起漂母与亭长之恩,扶苏对于韩信的知遇之恩,恐怕更甚,现如今韩信做出背叛扶苏之事,他心中定然十分纠结。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能够轻易的就接见我等?
    是以在我看来,这等情况,才是正常,而至于真正如何,却还需要见了这齐王,才能做定论。”
    “可亚父,如你所说,韩信此人性格反复、纠结,那你我有需要在此地等到何时?
    要知,前线军情可是不等人的。”
    听过范增分析,项声心中稍安,可旋即却又是皱起了眉头,而范增见状,则是稳如泰山:
    “无妨,等就是了,羽儿天下无敌,战阵之事,他自有判断,莫非你对于你大兄没有信心?”
    “项声不敢!”
    说起项籍,项声眼底立时浮现出崇拜的神色,如今的项籍,几乎就是项氏的神明。
    但此时身在齐国,而前来求见之人,也是天下无敌的将军,于是难免的他便在心中将韩信与项籍两相比较。
    很快的,项声眼中对于项籍的崇拜,便又多了许多。
    …………
    巨鹿郡治平乡城,经历了巨鹿血战之后,原本还算得上繁华的平乡城却是变得破败不堪。
    本来在韩信主持之下,巨鹿郡已经渐渐有了回复繁华的起色,但谁也想不到,大秦的大司马大将军关内侯韩信,一夜之间带着大军突然入齐。
    而后又从齐地传来,大将军要做齐王之事。
    这样的消息传回来,无论是留下守备的杨苍还是蒙天放,心中都是不由的一紧,他们明白,大将军恐怕叛秦了。
    而直到咸阳有消息传来,说皇太子因为此事,吐血三升之后,蒙天放和杨苍这才对韩信恨得咬牙切齿。
    但这并不是他们最麻烦的事情。
    在韩信自封齐王的十来日之后,在巨鹿一线与秦军对峙的叛将章邯,却是突然提着他手下的十万刑徒军,对巨鹿发起了攻势。
    纵然不是猛攻,可却也让杨苍与蒙天放忧心不已。
    于是两人立刻上书,希望能够得到皇太子或者朝廷的批复。
    可是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咸阳的回书,一直没来,反倒是章邯在经过最初的试探之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下的刑徒军,越来越多的送上战场。
    巨鹿郡上空,浓厚的战云再次开始翻涌,无论杨苍还是蒙天放都知道,咸阳恐怕出了更加了不得的事情了。
    否则如今丞相蒙毅,一定会亲自前来巨鹿主持大局!
    “韩信可恨!秦与皇太子何曾亏待于他?让一介跨夫,做了大司马大将军,更封为关内侯,此乃亘古未有之事,可恨这厮居然还不满足!简直气煞我也!”
    站在城头,看着下方蒙天放刷领大军于甬道之外,同章邯的刑徒军血战,杨苍狠狠一掌拍在城头,眼底涌出浓浓的恨意。
    …………
    遇到麻烦的不仅仅有杨苍与蒙天放镇守的巨鹿郡,同样的在三川郡的李信,还有南郡的王离,都受到了来自楚军的猛烈扑击。
    “巨鹿危矣!”
    三川郡内,满头白发,单面容却越来越英武年轻的韩信,微微皱眉,眼底闪动着疑惑的光芒,看着手中战报,口中轻轻叹息。
    “这些楚人,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军粮,即便皇太子推行种麦之法,关中北地得了丰,可军粮却也堪堪足够军士食用。
    楚赤地千里,相传黔首早已开始易子而食,他们哪里来的粮食可以供给叛逆?
    莫非,是项氏倒行逆施,行横征暴敛之策?若真如此,日后如有幸再率大军灭楚,那恐怕还真是要轻松不少啊!”
    “将军,现在恐怕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罢,如今巨鹿郡群龙无首,一旦失守,那三川郡将会陷入两面夹击之中,我等还是想想该如何驰援杨苍与蒙天放罢!”
    麾下已经做了裨将的曹参,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几个大字,抬头看向李信,忍不住谏言。
    “曹参,以你的了解,周勃樊哙,是何等样的人物?”
    “此二人,真英雄也,若论兵法战阵,杀敌攻城,我不如周勃,若论临阵应变,勇力无双,我不及樊哙!”
    说到这里,曹参的话语稍稍停顿:
    “将军,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若他们还是从前我在沛县的同乡,那我可以保证,两人决然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可现在他们跟随韩信日久,性格变化如何,我便实在是不知道了!”
    “无妨!闲聊而已!”
    李信闻言,默默点头,旋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明日你便亲率三万车骑,驰援巨鹿罢……”
    “报~~启禀侯爷,据谍者传信,楚人龙且亲率大军十五万,朝着咱们三川郡来了!”
    …………
    “十五万?楚人疯了么?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队,就算有他们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军粮?”
    南郡临时太尉府中,王离听着消息脸上有错愕飞快闪过。
    “据谍者回报,大军之中除却钟离昧原本的人马之外,还有魏人、赵人,而更多的则是大量的齐人!”
    “齐人?韩信与楚联手了?”
    听到这里,王离脸上奴役勃发。
    “启禀太尉,不是大将……咳……逆贼韩信,乃是楚将彭越与他的二十万齐军!”
    “彭越?他不是随着齐王儋一道入秦了么?莫非这厮半道逃走?”
    抬头微微看了一眼王离,游骑没有说话,而王离却又是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韩信那厮,他生怕自己叛秦,惹来皇太子殿下震怒,于是这才悄悄放走了彭越与他的二十万齐军。
    传我将领,起大军,于南郡甬道驻防,同时于东北修筑要塞,待楚人来到,我等定要让他们知晓大秦的威严!”
    说到这里,王离却又是叹息了一声:
    “只可惜,关中无有太子殿下诏令传来,否则我这便可以提大军,出南郡直入楚地,将这些逆贼蠹虫,杀个一干二净。”
    ……………
    秦楚前线,战云密布,大战似乎一夕将起,可齐地临淄,街道之上虽然也有顶盔掼甲的兵丁巡游,但比起前线来说,却也算得上是一片升平之色了。
    在临淄城内,足足等了近二十日的时间,范增与项声,这才将韩信等了“回来”。
    “外臣范增、项声,拜见大王!”
    被周勃引着进入齐王宫,并在正殿之中见到了身穿王者华服,气度威严的齐王韩信,两人也是给足了他面子,礼数行的周到无边!
    “免礼。”
    王座之上,韩信沉着面孔,微微抬手,然而下一句话,却是惊得项声不由的浑身汗毛倒竖。
    “汝等自楚而来,难道不知秦楚不共戴天?我身为大秦的齐王,是否应该直接咂汝之头,送入咸阳取悦君王?”
    “哈哈哈哈!”
    范增闻言,却是丝毫不慌,直起身来,大笑三声旋即高声说道:
    “范增如今已然老朽,早就活够了,若大王想杀随时可以,只是我有一言,想献与大王!”
    “哦?不妨说来听听!”
    “齐王与楚联手,日后天下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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