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才——好....
    “啪嗒...”冰凉的液体奔涌出男人通红充血的眼眶,缓缓淌过苍白的脸颊,一声一声、一下一下,滴落在萧初楼脸庞。
    “轰隆——”一声惊雷在崖顶上炸响,阴沉沉的乌云似终于托不住沉甸甸的负累,像是洪水泄了堤,哗啦一下倒出了瓢泼大雨,顷刻就朝那荒凉干裂的茫石山崖冲刷而去。
    豆大的雨点打在几人身上,瞬间淋得湿透。
    “为什么——”玄凌耀慢慢放松了手,捂住自己湿热酸涩的眼睛,他拼命想要擦去那泪珠,拼命地抹,却如断了线的珠帘般一颗颗不停滚落,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只是手上的血迹抹了一脸,好不可怖。
    这个在满朝文武面前从容强大的耀帝陛下,再也藏不住脆弱,嘶音哽咽:“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你分明答应过,要等我回来。
    说好绝不放开手,可是走到绝境路口,你决然离开再不回头。
    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可你的承诺,终究只是,一句空口。
    “你总是要走,总是要走....”玄凌耀心头悲喜交集,这凄厉的大雨狂风像是刀子一般一刀刀割在他心头,痛楚万分,如鲠在喉。
    久违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在两人身上。
    萧初楼紧紧闭上眼,用力按住那人的头,按在自己颈后,背脊不像样的削瘦。
    萧初楼哭了。
    这个二十年来几乎都绝少哭泣的蜀川王,他抱着失而复得的男人,抓着他废掉的手臂,摸上那人的发,那沾上霜的鬓发啊,还有布满泪痕的脸颊。
    忽而,那藏在心里执着了二十年的东西,一瞬间分崩坍塌!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哭得手足无措,哭得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怕,怕你也随我走...”
    “玄凌耀,我错了,我不要死,不想死...”
    “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不想失去你...”
    “我不走了,永远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萧初楼颤抖着不住地抚摸男人脊背,通红的鼻尖胡乱地磨蹭对方颈项,嘶哑低沉到极点的嗓音几欲失声。
    我不走了,哪里都不去,不走了...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慢慢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玄凌耀一震,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抱紧了他。
    你留也好,你走也罢,你强势也好,不能动了也罢,我都认了啊,我都认了...
    你要我活着,我就活着,哪怕独自一人,行尸走肉。
    你若死了,我不会寻死,我会发疯。
    这话,玄凌耀深深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他。
    两人静静抱着,水珠和泪水混在一堆。
    北堂昂在一旁震惊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两位当世最强大的男人,看着他们无比狼狈,在苍凉的悬崖边,劫后余生,相拥而泣。
    悲凉的雨水倾泼在他们身上,被无穷无尽的悲意穿透,让人动容悲怆,凄凉哀伤。
    他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一句都说不出。
    一时只深深地感觉到,莫名的喜悦,莫名的悲哀。
    曾莽撞地视死如归,淡漠地笑对生死。
    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白痴,因为爱上了你啊,才变得贪生怕死,想要多看你几次。
    我不怕死,只怕死后,无人陪你。
    若我死去,你会哭泣。
    大雨倾盆,老天爷像是积蓄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不将这穹庐青天淹没决不罢休似的,这场连绵的春雨足足下了一整天才略微歇了。
    茫石山脚下的玄蜀联军帅帐,帐外天耀亲卫重兵重重护卫把守,冷酷的剑戟严禁出入。
    一场春雨一场暖,气温渐渐回升了,滴滴雨珠自帐檐边缘跌落,稀稀疏疏清脆的敲击在土地上,滋润进泥土里。
    萧初楼正是在此时苏醒过来,微弱的烛光在眼前晃动,他眯着眼睛,漆黑的瞳孔失神地没有焦距,似乎还没从长久的黑暗中真正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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