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萨也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萨尔泰博雅。
    萨尔泰博雅看起来有些无奈:“依萨,只有一只是不够的,我至少需要十只以上。”
    依萨冲着萨尔泰博雅吱吱叫着,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展出一只小手臂,指了指自己张得大大的嘴巴,又指了指萨尔泰博雅身后的暗呃极和端倪娠。
    “……”萨尔泰博雅轻轻拍了拍依萨的大脑袋:“不会少了你的钱的!救人要紧,赶快再吐些医疗蚜虫给我!”
    依萨看起来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吩咐,啊呜啊呜地从大嘴巴里又吐出了十多个白白胖胖的医疗蚜虫。
    萨尔泰博雅一只只捡了,全都轻轻放到了茫灰的伤口上。最先放上去的那只,已经软软地趴在茫灰腹部伤得最严重的地方,不停地吐着一种白色的小光团。茫灰的伤口,在那些小光团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着。
    因为茫灰的伤口都很深,大块大块的肉被撕咬下来,医疗蚜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被咬掉的肉和血管重新长出来。
    其实,虫族的医者,在治疗伤者时,并不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让伤口完全复原。他们只需要稍微修复一下伤口,然后让伤者自己慢慢恢复就可以了。萨尔泰博雅这么做,会花去他的医疗蚜虫很多的能量,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时间慢慢过去,等到茫灰的身体完全恢复,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时,萨尔泰博雅才收回了医疗蚜虫。然后,他才收回一直维持着的大恢复术魔法,擦掉额头的汗水,站起身看向暗呃极和端倪娠:“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他失血过多,还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他很坚强,应该很容易熬过去。”
    暗呃极再次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有什么要求,您随时可以提出!”
    暗呃极说完话之后便三两步赶到茫灰床边,跪靠到床沿,专注地看着茫灰。
    看着这样的暗呃极,萨尔泰博雅轻笑摇头:“我救他,只是因为我想救他,与人无关,不需要任何报酬。做为长辈,我倒是有一个善意的劝告: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雌性身上——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暗呃极将头靠在茫灰的床边,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应着:“是的!只一次,我已经无法接受,又怎么能让它再发生一次!”
    “那就好!”萨尔泰博雅微微点头,拎起正抱着他的衣服下摆不撒手的依萨走向房门。
    房间门口,端倪娠斜靠在木门上,直直地注视着床上的茫灰,似乎在发呆。萨尔泰博雅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臂膀,淡淡地叹息:“蛇族……唉!何苦呢?”
    端倪娠一愣,回过神来,看向萨尔泰博雅,他的眼睛里有不可错认的执着:“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茫他……我也守了快三十年啊!”
    萨尔泰博雅一直平淡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惊讶,他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他又忍不住叹息:“还是年轻啊!做事不知轻重,不能把握重点,义气上来,就冲昏了头脑。若是这个小雌性发生了意外,你们的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端倪娠默默地低下头,低声应:“以后不会了!”
    萨尔泰博雅却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却再没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30
    30、清醒 ...
    本来以为,茫灰不过几个小时,便会醒过来。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茫灰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却反而呼吸越来越微弱。连萨尔泰博雅也想不明白,这样坚强的茫灰,为什么会挺不过如此小小的难关。
    此时,一直处于昏迷中的茫灰,却陷入了深沉的噩梦。昏迷的这一天一夜,在深深的黑暗中,他再一次重历了地球时的悲惨人生。正当青春萌动,开始向往异性的年龄时,他被一个男人当成肉禁囚禁。每一天,都在被男人挑起的欲/望和对自我的厌弃中挣扎。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一次次的逃亡失败,更是消磨了他的活力和对生命的热爱。直到一次最成功的逃亡,本以为终于逃出了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却因为亲妹的背叛,彻底地断送了他最后的那一点点对生命的期待。
    他忘记了暗呃极,忘记了端倪娠,忘记了来到兽人世界的二十多年的一切美好生活,彻底沉陷入噩梦之中。冰冷的坚冰包裹心脏,生的希望从他脑海中一点点流失,思绪里只剩下淡漠——对生的淡漠,对死的无谓,对生命的不追求。
    茫灰的呼吸越来越淡,即使以兽人那强大的感知力,也已经几乎无法觉察。
    暗呃极一天一夜一直维持着跪靠着茫灰床边的姿势从未变过。他专注着呼吸微弱的茫灰,如一块石头般僵硬,如果不看他脸上再次开始慢慢加深的魔纹,你会以为那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就那样安静地靠在茫灰的床边,用永世的守护姿态陪伴着。
    端倪娠的反应却是另一个极端,他扭曲了俊脸,对着医王萨尔泰博雅大声咆哮:“你不是说他很快会醒来的么?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揪着萨尔泰博雅的衣领,眼神看起来非常恐怖:“你快点救他啊!你不是医王吗?快点想办法啊?”
    萨尔泰博雅的额头上,汗水一滴滴落下,他看起来非常焦急却又困扰:“不应该这样啊!他是那么坚强的孩子,为什么有这种对生命厌弃的情况出现?”
    端倪娠瞪着通红的双眼,如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疯狂地咆哮着:“你快点救他!快点救他啊!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也别想好过!快点救他啊!”
    萨尔泰博雅并未在意端倪娠失去理智的威胁,他深深地皱着眉头,凝视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茫灰。好一会后,才像下了决心似的,拂开端倪娠的手,靠到床边,对暗呃极和端倪娠说:“他现在的情况,看来无法自己醒来了。我有一个脑波电虫,可以用来刺激大脑,也许能让他苏醒。不过……有一定的危险,后果不可预料。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可能会影响大脑机能,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也有可能会大脑麻痹,再也不会醒来。”
    端倪娠几乎瞪爆了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你说什么?这么危险的虫子怎么能用?你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萨尔泰博雅虽然看起来依然冷静,却皱紧了眉头,他微微摇头:“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提这么危险的方案。大脑本就是身体中最复杂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用电虫刺激?只是,他不知为何原因,大脑深处根本不愿意醒来,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机能只会慢慢消失,不要说我,就是传说中的医神也救不了他。”
    端倪娠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长发。他蹲到地上,不停地颤抖,嘴里呢喃着:“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全是我的错!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阿茫,却不是我!”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相对端倪娠的痛苦到不能自抑,暗呃极看起起冷静得可怕。他回过头,脸上的魔纹渐渐蔓延,声音却是冰冷沉静的:“请您用电虫试试吧,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他的,不管他到了哪里!”
    萨尔泰博雅看着这个连魔性反噬都似乎感觉不到痛苦的强大兽人,心中被深深地震撼了。见面以来第一次,他对暗呃极用了温和的态度劝慰:“赶快压抑你体内的魔性吧,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你要明白,他醒来以后,还需要你的照顾!”
    “是!多谢您!”暗呃极再次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在看向床上的茫灰时,变得如水般温柔。他捏紧了双手,一滴滴鲜血从指间滴落——萨尔泰博雅说得对,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茫还需要他,不能放任魔性反噬,他要维持理性,等待他的茫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暗呃极默默地让开位置,挪到床头,依然温柔的紧盯着茫灰。
    萨尔泰博雅在床边暗呃极原来趴着的位置坐下,叫出依萨,吐出一只深红色,长得像个大钳子的飞虫,轻轻放到茫灰的前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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