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止带着欧祝离开了校场之后,高台之上便是一片默然。
    秦王赢则端坐在高台之上,看着骤然离去的孔鸿,眉头微皱,迅速恢复了常态。
    看向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九天一脉诸多修士,目光微冷。
    天寻道人被陈鸿的那道虚影及身之后,浑身都被流转的道纹蕴满,气息一跌再跌。
    王子渊立言成字,高悬在校场九天一脉诸多修士的头上。
    法家言出法随的神通在王子渊的手中,显露出强横至极的风姿。
    凡是三品以下修士,皆僵立在原地,只有于渊可以勉强活动。
    但是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景象,也只得轻叹一口气,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秦王发落。
    赢则挥了挥手,数十位身着黑甲的将士从他的座位四周出现,面巾蒙脸,皆是气血雄浑之人。
    “将九天一脉诸修,皆压入廷尉署。
    至于九天一脉的脉主天寻,还有人宗宗主于渊,且先压入供奉府中,由几位供奉看管!
    孤到要看看,这九天一脉,打算如何向孤解释!”
    赢则轻声开口,目光极冷。
    李顺致恭声应是,那数十位黑甲蒙面之人手中皆出现了一抹红绳,向着于渊和天寻所在奔去。
    于渊倒是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任由红绳缠负,身上流转的四散道纹伴随着红绳及体,迅速消散。
    但是当红绳触及到天寻道人之时,有黑甲将士惊疑出声。
    一直僵立在原地的天寻,容貌迅速从一位仙姿道骨的中年人,转变为另一幅模样。
    眉心开裂,面色苍白,瘫软在地,气息极其微弱。
    明芷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这,不是天寻?
    不过长得倒是和天寻挺像的。
    心思急转,迅速想起了一桩密术,扭头看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于渊,迅速开口:
    “他,是天寻什么人?!”
    于渊扭头,默然,并没有回答明芷的问话。
    明芷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难怪她感觉这个天寻的实力不正常。
    她自持不惧天寻,但是她因为助秦王镇压秦国气运,损耗极大,却依旧能拖住天寻。
    当时她就有些疑惑,现在看来,这天寻果然不曾亲自涉险。
    这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和天寻应该有着极为亲密的血脉联系。
    赢则看着这一幕,也是面色不渝,轻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却注意到一阵喊杀声从校场外传来。
    扭头,示意身边的赵焕。
    赵焕面色有些犹疑的开口道;
    “禀王上,似乎,是安国君之子,子楚公子率领门客家兵向校场这边冲过来了。”
    赢则双目微眯,冷笑一声:
    “孤倒是没想到,儿子等着上位,就连孙子也等不及了啊。”
    赵焕轻声道:
    “禀王上,老奴听他们的呼喝声,子楚公子率领门客,似乎,是为了勤王而来。”
    赢则微微一愣,知道赵焕不是无的放矢,本来冷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迅速收敛。
    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子楚,是政的亲父吧?”
    赵焕低声应是,而赢则则是看向校场的入口。
    一位身姿有些瘦削,面色苍白,蓄着短须的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满脸悲色,眼含热泪,只身骑马冲在前方。
    口中高呼:
    “还请父亲大人三思,勿要行谋逆之举啊!”
    话还在嘴上,看着高台之上的景象,微微一愣。
    吕不韦气喘吁吁地御马赶到了赢子楚的身边,还有些疑惑为何校场之上有些安静地异常。
    抬首便看到了高台之上,赢则端坐在王座之上,诸多禁军分列各地,文臣武将皆叩首在地。
    而在另一侧,一道身着太子服饰的人影仰面而倒下。
    而此时跟随着赢子楚一同奔赴校场的诸多门客,看着校场之上的场景,吞咽了一下口水,俱都跪伏在地上。
    吕不韦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口中轻呼:
    “子楚公子且慢行.....”
    赢子楚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身躯轻颤,热泪滚滚而落。
    翻身下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跌跌撞撞的跑向高台。
    那些围在校场四周的禁军士卒迅速给赢子楚让行,在场众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赢子楚的身上。
    当赢子楚跪在秦王身前的时候,身上已经尽是灰尘,眼眶通红。
    随即重重地叩首在地,口中轻呼: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赢则看着这位被自己赐名为赢子楚的孙子,轻叹了一口气:
    “孤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儿孙有如此胆气......”
    听着赢则似是有意无意的慨叹,赢子楚身躯微微颤抖,想着吕不韦对他说的话,闷声开口:
    “是子楚无能,未曾及时知晓此事,不能劝阻父亲行此举,皆是子楚的过错!”
    赢则挑了挑眉,摇了摇头:
    “这事怎能怪到你的身上呢?
    便是孤也不敢相信,我大秦的太子,居然会行此等谋逆之事,结果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顺致瞅了一言满头白发的赢则,又瞅了一眼同样白发参差的赢柱,这......
    赢子楚则是迅速开口;
    “禀王上,这皆是子楚的过错。
    是子楚未曾察觉父亲被奸人蛊惑,不能及时劝阻父亲,致使父亲身亡,此是不孝。
    而王上身陷险境,子楚却未能及时来援,此是不忠。
    是子楚不忠不孝,还请王上责罚!”
    赢则定定地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赢子楚,还有那被灰尘沾染的衣袍,轻声道:
    “子楚啊,孤虽然老了,但是也不算糊涂。
    孤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父亲,才想把罪责给担下来。
    但是,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赢则叹了一口气,仰头,微微闭眼,轻声道:
    “你父亲虽然受了奸人蛊惑,才做出此举,但是法不容情。
    按我秦国律法,当除其冠冕,以叛国论处......”
    赢则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如果真的按照叛国之罪论处。
    那安国君即使身死,其遗骸也难入皇陵,其名字也会从王室宗谱之上除去。
    听到这话,赢子楚骤然抬头,脸上泪水与灰尘混杂成道道黑印:
    “禀王上,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
    还请王上,开恩!!!”
    再次重重叩首,闷声作响,额头所触的地面之上,有鲜血浸染。
    一众文臣武将看着这幅画面,皆是叩首在地,齐声高呼:
    “还请王上,开恩!”
    赢则仰天长叹:
    “可我秦国,自孝公始,便以法治国。
    万物莫大于法。
    即使太子是受奸人蛊惑,孤,又如何能法外开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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