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偏转过头,静静地看阎离辰将那把刀靠近自己的左手。
    可能李沧远的眼神太冷静了,阎离辰抬眼看了看他,继续用力,调侃:“怕不怕?”
    李沧远并不回答,但是明显是没有害怕的。
    阎离辰有一点的惊讶,却在下一秒将冰冷的刀锋贴到了阎离辰的手腕上,微微用力,切了上去。
    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血肉横流,迸发鲜血,相反,李沧远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有些痒,打个不好的比喻,简直就像是被阎离辰的舌头舔了一下一样。
    李沧远的右手恢复知觉,直起身一看,手腕果然没有流血,但是皮肉已经被切开,隐隐的可以透过那个小口看到里面血管流动的痕迹。
    连一点的毛细血管都没有破坏,不知道阎离辰是怎么做到的。
    阎离辰将刀向上空抛,反手接着,在李沧远疑惑的目光中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舌尖,猛的刺了上去。
    李沧远惊愕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见阎离辰的舌头立刻就被挑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竟然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阎离辰握住李沧远的手向自己的嘴边拉,李沧远略微挣扎,也不怕被人当成神经病,在外人面前,简直就像是对着空气再喊:“你要干什么?”
    阎离辰的力量极大,硬是将李沧远整个人都从床上拉了起来,接着将流血的舌头贴住李沧远被划开的手腕,像是无数次熟悉的接吻一样,虔诚的吻了上去。
    李沧远觉得手指有点抖,眼角都湿润了。
    他的左手瞬间感受到了冰凉,随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流到了血管里,整个人就像是被冰震了一下,想哆嗦,可是随后就觉得一场凉爽,全身的污秽难受之感都被排除到身外,舒服的忍不住细细战栗。
    过程不过两秒钟,阎离辰就抬起头,只见那人面色惨白,眼神执拗到可怕的地步,说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
    阎离辰掸了掸没有沾上一点尘土的衣袖,开口道:“这几天我要单独去做一些事情,必须从你身体内分离出去,你身上煞气太重,离开我活不到一天,我舌尖上的血可以保你一命,遇到危险我也可以感受得到,你不用担心。”也不听李沧远的回答,敛神一般的闭上眼睛,伸出修长惨白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李沧远的额头。
    李沧远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要被灼伤一般的炙热,眼睛干涩,怎么都无法睁开,手脚痉挛一般的抖了一下,朦胧间听到阎离辰淡淡的说,夜晚尽量避免出门,切记。
    再次睁开眼睛,是检票员不耐烦的摇晃他的胳膊:“先生,下车了。”
    一抬眼,北京九月的阳光火辣辣的晒了下来。
    李沧远头一次没有对太阳抱有好感,这几个月本来时时刻刻都觉得凉爽,现在竟然浑身是汗。
    他尝试着感受阎离辰,很快就清醒的意识到,阎离辰是真的从他的身体内脱离出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李沧远现在才发现,如果阎离辰要离开,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更不会知道如何再与他联系。
    其实并没有阎离辰说的那样可怕,李沧远的‘煞气’并没有影响他的日常生活,时间回到了以前,少了为他做饭的母亲,寂静的一个人,但是已经习惯了。转眼间阎离辰就离开了十天,李沧远开始了工作。
    虽然他最近过的生活像是拍电影似的,但是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李沧远是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不需要坐班,不用过朝九晚五的生活,空闲时间很多,生活也是自由得很,这也是他为什么可以请假不用顾虑的原因了――认识阎离辰的时候正是学生的暑假,老师除了外出学习,可以有很多空闲时间。李沧远打开了电脑,迷茫的盯着屏幕,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似乎阎离辰走的时候,他就开始变得迟钝,有时候教课都会突然愣住,过半分钟才会缓过神,吓得学生以为他犯了心脏病。
    李沧远这会儿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书本和u盘都放到了学校,明天一早就有他的课,如果是往常,他肯定立刻回学校拿东西,但是想了想学校可能现在有高三的孩子补课,只能先做ppt,想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回学校。
    李沧远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写教案。
    他现在正在教高二,算是处于一个关键、但是很多学生会掉链子的时段。幸好他教的是一所重点高中,也多少轻松了一点。
    这么备课就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看看外面不太耀眼的阳光,李沧远拿起办公室的钥匙,猛的想起阎离辰的‘晚上就不要出门,切记’,心里慌了一下,可是又不能不备课,心想,北京九月份要六、七点钟才日落,就放心的关上门,向学校走去。
    因为今天是周六,只有高三在补课,偌大的校园显得极为空旷。
    李沧远任职的高校所占面积极大,平时从学校门口走到教学楼都要二十分钟,因为从家里来到学校已经浪费了二十分钟,转眼已经快到五点了,天上的太阳缩成小小的一团,挂在天上,似乎时刻都可能掉下来。李沧远有点焦急,加快了步伐,走到学校的时候竟然汗流浃背。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教学楼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不经意的向左边瞥了一眼,这一眼不要急,几乎让他丢去了半条命。
    李沧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没有一丝风――不然他也不会出汗出的这么狼狈,但是李沧远看到的这棵树却是张牙舞爪,树枝遒劲张扬,虬枝挣扎着,仿佛在风中摇曳,冲他张开了大手。
    李沧远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却看那树枝恢复了温顺的模样。李沧远有点近视,所以眯起眼睛,想了想,凑近了那棵树。那是一颗金色枝条的槐树,此刻正开着白色的小花,很漂亮,有隐隐约约的香气。这棵树在学校活了半百年,在草坪的正中间,显得非常孤独。
    阴气逼人。
    李沧远紧张的向后退了几步,甚至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寻求一点心理平衡。
    但是半晌那树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和寻常槐树没有不同。
    李沧远暗笑自己出现了错觉,转身准备离去。
    耳后突然一凉,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只觉手上被什么液体盖住,一滴一滴的向下流。
    李沧远脖颈僵硬,不敢回头,只敢将手缩回来,一看,傻了一样不能动弹。
    他看到了一手的鲜红,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的错觉,所以死死地盯着那只手,僵硬。
    心跳声大的惊人,血液汩汩的流动,激烈的像是擂鼓,肆意的冲击着耳膜,太阳穴发紧,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连吞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黎明。
    第十八章
    就在李沧远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给吓死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小孩儿在喊:“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沧远回过神,仿佛从地狱里走了一来回一样,面色如纸气息微弱,缓缓向后回头,只见刚才还悬在半空的太阳,此刻已经只剩半个了,夕阳染得云层火红,光线阴暗,再过不久就会到了黑夜。
    叫自己的小孩是名高三学生,推着车准备回家,看李沧远站在这里,呼吸急促,以为他心脏病犯了(其实根本没心脏病啊= =),急急忙忙跑过来,就看李沧远喘着气,浑身湿透,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吓得小孩儿以为他是神经病,赶快跑远了。
    李沧远只是在想,赶快拿过来u盘,立刻回家。
    他有些后悔冒冒失失的来学校了。平时上课都是上午,下午就不怎么出家门了,这会儿才开始后悔,觉得脚下重如千斤,汗如雨下,手脱力的颤抖,好不容易走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从兜口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一阵尘土扑面而来,又是呼吸一窒,坐在座位上很久才恢复过来,站起身打了盆水,洗了把脸,将u盘装起来,准备回家。
    一切都是错觉吧?现在,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应该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李沧远也知道,这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李沧远锁上门就低着头从教学楼走了出去,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回头。
    七点,才刚刚静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一点声响。李沧远这辈子第一次做了一件很没有素质的事情,他在教学楼里留了一盏灯没有关,连门都没有顺手关上,心里想的是万一外面有什么东西还可以退回来――显然是被这寂静的校园吓怕了。
    刚一去,李沧远就愣住了,他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
    九月的夏天,夏天的北京,本来是蝉鸣最为嚣张的季节,本来学校里树就多,夏天吵得人没法讲课,可是现在那么安静,诡异的让人觉得惊悚。
    李沧远的脚步不由加快了,手心出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快要被掏空了一样。
    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
    李沧远突然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后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狂奔起来。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老旧的自行车骑过来的声音,让李沧远简直要吓疯了。现在已经静校了,人早就走光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辆自行车?而且那自行车还是突然就在身后发出声音,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李沧远飞快地跑,已经看到门口的保安室的时候,那自行车的声音也没有停止。
    ‘吱嘎――吱嘎――’
    非常有规律。
    李沧远跑得快,但是那自行车更快,转眼间声音就像是贴在了李沧远的耳边,被无限放大。
    真是够了。李沧远狼狈的想,有点万念俱灰的意味。
    可是那声音并没有在他身边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悠闲的发出声音,好似一个无辜的人,没有心思吓唬李沧远,只是想超过他一样。
    听到那‘吱嘎’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李沧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等到那车超过自己,觉得度秒如年。
    李沧远看清楚那是一辆怎么样的自行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脚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那哪里是自行车?!
    会不会有这么一辆自行车,不需要人操控,就能摆动脚蹬,自己缓慢的向前前进?
    那辆看起来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在超过自己五米左右的地方,缓缓地停了下来。
    就像是要把李沧远锁在这所百年老校里一样,绝不放他出去。
    李沧远只觉的喉头一甜,竟然是张口要咳出一口血来,自己也觉得丢脸,头一次开始想阎离辰。
    那男人,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沧远觉得好像听到了阎离辰的声音,但是又不明朗,像是阎离辰在轻声浅笑,像极了那日他离开前,坐在车窗前的场景。黎明之前,透明的蓝天,映衬着阎离辰艳红色的喜服和惨白的脸,颜色那么鲜明,那么美好。
    李沧远喘的像是个重症病人,口中流出鲜红的粘液,浑身都在哆嗦。
    他感觉到有人捏住自己的手臂,很轻,但是力度霸道,硬生生的往右边拽去。
    随后,他真的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到了现在,还是这么没用?”
    李沧远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阎离辰那张脸,他比离开之前显得更乖戾,两眉斜飞入鬓,看着李沧远的表情满是嘲讽,嘴角微微上扬,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雀吟。
    第十九章
    听得到他的声音,却没有一点他的气息,因为李沧远甚至能感觉到窗外的热气潮气都涌到了他身边,让他立刻出了细小的汗珠。奇怪的是,见不到那鬼,他突然有了点心惊胆战。
    在这偌大而空旷的校园里。
    李沧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阎离辰捏住,但是那人并不是用手指捏住的,而是用指甲。阎离辰的指甲很长,圆润坚硬的模样,冰冷的扣在李沧远的手臂上,凉如水。
    李沧远头痛欲裂,哆嗦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却勉强睁开眼睛,左右看,终于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你,可是在害怕?
    温润冰凉的声音,正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李沧远听到的。
    “我……”李沧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看到阎离辰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弯起,说不出的情感,像是满意,又好像是在抱怨。
    慢慢的,四周那种温润的冰凉又涌了过来,似乎是那鬼又进来了自己的身体里,李沧远甚至能看到阎离辰苍白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近的仿佛鼻尖都能碰到鼻尖,连刚呼吸进来的空气都会被另一个人吸到肺里。
    李沧远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那人冰冷的体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阎离辰将自己的半边身子融到李沧远的身体里,另外半边悬空,现在李沧远的阳气太弱,强行进入可能会发生不测。于是阎离辰就转过身搂住李沧远,看他因为陷入幻觉而发懵的双眼,捏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保留神智,说:“李沧远,你动一动。”
    李沧远茫然的抬起头。
    “向前走两步。”阎离辰声音温润,“走出校门,就可以了。”
    李沧远下意识的看了看那辆几乎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上面却并不是空无一人,此刻竟然在旁边站了一位面目狰狞的老人,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阎离辰也看到了,但是却依旧对李沧远说:“走。”
    李沧远不疑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刚才跑得太过了,肺都觉得生疼,脸上却没有了汗珠,而是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气,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剧烈的发抖。
    阎离辰看了一眼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似乎冷笑了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儿巴掌大小的金纸,略微发力,逼的那纸符竖起来,然后反手甩到了自行车的车座上。
    那老人果真不再动弹,却还是扬起嘴角,口中流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全身上下只有眼球在活动,恶狠狠的盯着李沧远的那个方向。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李沧远几乎都要跪倒在地上,本来就好像是没穿衣服在寒冬下站着的一样,可是阎离辰却尝试着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融到李沧远身体中,瞬间让李沧远更冷,牙齿都开始战栗,只能勉强着说:“你慢点,……冷。”
    听罢,阎离辰果真放慢了速度,撑手在李沧远的身体两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阎离辰融入他的身体里的时候,李沧远就能看到阎离辰经历的片段,然而此刻阎离辰只融入了一半,李沧远就在幻想和现实的虚缝中挣扎,一会儿没有了心志,一会儿又开始清醒。
    阎离辰想了想,拉住李沧远的左手,看着那道愈合了的伤口,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从这个缝隙中进入。那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舌尖血,适应自己的能力会更强。
    冷到了极至反而会开始出冷汗。李沧远还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寒冷的时候,阎离辰完完全全的进来了。
    李沧远整个人就像是被抬到了上空,再也感觉不到‘寒冷’,相反,他觉得非常宁静。
    就像是冬天突然出来了太阳,躺在屋顶上,眯起眼睛,耳边只有温柔的风声。
    他看到了阎离辰从自己身体里分离的那一天,然后眼前如同闪过的浮现了阎离辰接下来的场景,心里暗暗感叹,这可真好啊,什么都知道了。
    李沧远看到阎离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云雾缭绕,看不大清楚,只能勉强听到阎离辰和另一个女人说话。
    阎离辰:“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性格变得如此之大,一点都没有他以前的感觉。”
    女人:“你想让他变成以前的模样?”
    阎离辰:“嗯。”
    女人:“那你回去吧……这是不可能的。”
    阎离辰:“……”
    女人:“你应该很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不是吗?我听说你凝聚生辰,私受他人,逆天而行,终于将李沧远的生魂打碎,让他魂魄受损,感觉迟钝,就算勉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你应该早就有觉悟了。”
    阎离辰惨淡的笑了笑,突然说:“我如果甘心这样下去,就不会来找你了。”
    女人微微一愣,说:“你是什么意思?”
    李沧远见阎离辰缓缓地转身,冲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好像是在梦中对‘李沧远’这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阎离辰不理那个女人,反而对他这个方向道:“李沧远,你好好看清楚。”
    李沧远眯起眼睛,不知道阎离辰到底让自己看清楚什么东西,却在下一秒钟见到阎离辰冲到女人的面前,捏住女人的嘴,另一只手快准狠的扣住女人的喉咙,似乎要从腹内拿出什么东西。
    女人惊恐的发出挣扎的声音,但是没有用,阎离辰的手上赫然多出来了一条细长的白色丝带,发出耀眼的白光,一头在阎离辰的手上,另一头在女人的身体内部连着。
    奇怪的是,阎离辰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声音不稳的颤抖,但是却笑出了声:“李沧远!”
    仿佛是在对着空气叫喊。
    “我知道你能看得到。”
    阎离辰笑了笑:“你看得清楚一些。”
    下一秒,阎离辰所在的那片云雾缭绕的地方骤然全部被云雾附在住,能见度绝对不超过一米,伸手不见五指。
    李沧远愣愣的站在原地。
    以前观看阎离辰的记忆,就好像是在看电影,电影里面的主角对不会注意观众,而现在,阎离辰却对他说,你看得清楚一些。
    李沧远只好睁大眼睛,仔细看。
    云雾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模糊的,佩带峨冠,手拿书简,一个人站在前面,另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李沧远只能看到一个身影,看不到那两人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离辰,何为孝?”
    “父母唯其疾之忧。”虽然能听出是阎离辰的声音,但是也觉得这声音真是干脆,那时的阎离辰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敢问君子九思?”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先生。”
    “其身正?不正?”
    “――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李沧远听得云山雾罩,后来才明白,这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两个人正在背论语,一个人是夫子,另一个是学生,夫子正在提问。
    这可真是让李沧远纠结了。他教了这么多年数学,什么论语都忘了,阎离辰这想干什么?教他背《论语》吗?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右边突然吹来一阵风,那云雾渐渐减少,原本只能看见轮廓的两人都露了出来,只看他们不知道穿着那个年代的衣服,坐在花树下,树荫大片洒落下来,虽然闻不到,但是李沧远好像都能闻得到花香。
    少年时代的阎离辰身着白衣,头发高高束起,少去了现在的阴狠,更多的是少年的开朗,背书的时候神采飞扬,声音干净清澈的叫‘先生’。
    李沧远忍不住抬头看那个被阎离辰称为‘先生’的人。
    那个阎离辰毕生爱恋的男人。
    只是那么一眼,就如五雷轰顶一般,那男人眉眼温润,一袭蓝衣,衣袖挽起到手腕处,右手举着竹简,左手拿着小木棍,教课的神态,像极了教数学时候的李沧远。
    这不是李沧远,又能是谁?
    李沧远瞬间连呼吸都做不到,脑子里涌出来了无数的问题。
    这就是阎离辰的爱人?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会不会就是李沧远他本人?如果是的话,阎离辰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认出来?骗人的吧。
    李沧远甚至想走到前面去看看,那人怎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但是脚下却好像被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李沧远干脆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
    可是看久了就会知道,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李沧远讲课的时候早就习惯了不带任何感情。数学这样纯理性的学科,需要的是步骤而不是感性,他每天写两大黑板的数学公式,哪里有时间和学生进行情感沟通,上课也是板着脸一丝不苟。
    可是阎离辰面前的男人,笑容温润,细声细语的讲、问。
    这绝不是李沧远。
    周围的云雾开始慢慢地碎裂,就像是一片被打破的镜子。
    李沧远模模糊糊的听到女人的声音。
    “阎离辰!你完了,你完了!你竟然敢碰‘雀吟’……”
    李沧远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阎离辰将那条白色的丝带放到女人的喉咙里,然后冷冷的笑了笑,反问:“你以为我有什么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雀吟指的是七魂中的一个我决定要逆转受的性格= =!写成这样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orz
    ☆、地铁。
    第二十章
    李沧远睁开眼睛,立刻起身坐起,向四周看看,他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楚;李沧远又伸出手摸了摸,才知道,自己躺在了卧室的床上,现在是黑夜,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李沧远叹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心跳的速度超过了负荷,张开嘴呼吸的时候,周围静的可以听到睫毛摩擦时细微的声音。
    心跳声大的惊人。
    李沧远摸索着来到了开关处,打开灯,眼睛一瞬间适应不了这样的光线,眯着眼睛,寻找着什么,在下一秒找到了那个男人。
    阎离辰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听到李沧远的声音,淡淡的向这边看了一眼。
    李沧远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阎离辰就那么看着他,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
    就那么几分钟,李沧远却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苍老了一样,佝偻着腰,很疲惫的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阎离辰反问:“你说呢?”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李沧远想了想,说,“也许你想让我知道你前世和我有什么瓜葛?但是你一定要记清楚,我是一个正常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同性恋。”李沧远抖了抖,说:“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阎离辰,你在害我……”
    李沧远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阎离辰前世的恋人,或者说前世的自己,他就会这么控制不住情感,好像是从心底厌恶提起这些事,想一遍一遍的告诉阎离辰,你死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是害怕阎离辰的恋情,一想起阎离辰,他就觉得很累,很恶心。
    阎离辰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到李沧远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又是叹了口气,走到李沧远的身边,在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来。
    “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阎离辰淡淡的说,“你不用担心。――最起码,你要恢复以前的模样,不然,你以为我会要你吗?”
    李沧远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他倒是想问,恢复什么模样?脸吗?滚你的,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以前的情人靠拢,我才不是他的替身……
    但是李沧远什么都没说,他觉得阎离辰这个人太讨厌,说话、做事,一点都不留情面。
    阎离辰最近一直都非常的安静,安静的李沧远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几次出门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将阎离辰丢下了,可是一转头才发现,阎离辰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寸步不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久没和人相处过了,阎离辰显得异常的冷淡、而且安静,居然可以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一直盯着李沧远看。李沧远想,可能鬼怪的时间观念和人不一样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有耐力的人。
    李沧远突然很想问问阎离辰,你原本是人吗?为什么――为什么甘愿成为现在的模样。
    但是他没问,李沧远想这只是一个陌生的、不需要你关注的人,没必要过多亲近。
    李沧远抿了抿嘴,匆匆转过头,不看那个人。
    那天早上,李沧远乘着地铁去学校。拥挤的人群显得异常疯狂,李沧远虽然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却还是被挤得烦躁。明明离车门只有五米左右,却怎么都挤不进去。不自然的看向四周,李沧远无意中瞥到了车头那边。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姑娘,怎么都挤不进去,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后面就是车道,两米左右的车道深陷地下,如果摔下去,那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李沧远喉咙哽了一下,拔腿向车头跑去,刚想张口提醒,蓦地觉得身上一凉,再看过去,那母亲竟然站稳了,但是脸上的表情是惊愕的,嘴里还说:“哪儿来的风?”
    李沧远沉默着停下脚步,没有出声,顿了顿,踏上地铁,来到了学校。
    先前说过,他任职的学校是一所百年老校,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已经存在,校园面积大,从门口走到高二教学楼就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得太早还没有什么人在学校里,只能听到周围放肆的蝉鸣,弄得李沧远耳边嗡嗡作响。
    以前他用这种速度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肯定会大汗淋漓,但是不知是不是阎离辰的原因,他没有感受到丝毫夏日的酷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讲故事(泄气仰天……我真是个垃圾写的好烂……orz
    ☆、敢问。
    第二十一章
    李沧远到了学校的时候刚七点半,教师不用上早自习,所以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干脆来到教师食堂,打了点饭,坐在教师食堂里。他知道阎离辰肯定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只是他现在看不见他,也不好突然开口。
    李沧远低声说:“阎离辰?你能听得到吗?”
    这是这些天来,他们两个唯一的一次对话。
    就在他以为阎离辰不在自己身边,听不到的时候,在自己身体深处,他突然听到了那个淡漠的男声,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沧远手一抖,几乎把粥泼了出去。好不容易稳定住,压低声音:“你在哪儿?怎么,一会儿你要跟着我一起上课吗?”
    李沧远四处寻找,突然觉得面前一冷,皱眉抬头一看,那艳红大氅的男子正端坐在食堂的桌子上,看起来清瘦的仿佛要升仙了一样,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感,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李沧远,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李沧远的手僵了一下,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干脆低头吃饭。他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喝了一口粥,从食堂里走出来,准备去上课。
    李沧远周一上午有两节课,他教两个班,一个班一节课。上完课就可以回家了。
    一进门,学生们都已经乖乖的坐好准备上课了。李沧远是这个学校有名的严肃的老师,加上学生们比较乖,不敢造次。他站到讲台上,拿出教案,手里握着粉笔,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随意一瞥,蓦地看到阎离辰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一个学生的桌子上,惨白着一张脸,怔怔的盯着李沧远看。
    李沧远口中要说的话突然全都咽了下去。
    那衣服太显眼了,李沧远一站在讲台上,就立刻被阎离辰的衣服吸引过去,尴尬的连要讲的课都忘了,只见阎离辰一脸淡然,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长长的衣摆盖上了三个课桌,但是没有任何人能看见。除了李沧远。
    李沧远不知道阎离辰为什么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讲课,但是他觉得束手束脚,连第一次上讲台他都没有如此紧张,此刻却开始心跳加速。他想张口让阎离辰离开,却害怕别人说他奇怪。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无视,抖着手写下板书。
    原本一节课整个黑板要擦三四次,今天却显得异常笨手笨脚,粉笔总是折,还没来得及擦黑板,几乎是找一个旮旯就写,口齿不清,原本打算讲八道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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