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慌忙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
    赵瑗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不同往日,身为主将,更是朝廷命官,做这些阉人做的事情有失身份,被你手下的人看到了未免有失威信。”
    萧山这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跑到赵瑗房门外等着。
    甘昪深深觉得自己的饭碗恐怕要被萧山抢了,道:“萧将军,殿下还没起床呢,你等天亮了再来吧。”
    萧山也不肯,就在原地等着,好容易听到房中的动静,见到甘昪端着水盆进去给赵瑗洗漱,心中恨不得自己也化身为阉党中的一员,进去帮赵瑗洗脸。
    第二天萧山又带着赵瑗出城,去自己巡逻的地方转悠,这一天他总算是稍稍的缓过劲来,没头一天那么夸张了,却还是在赵瑗多看了两眼河边的芦苇时,他又无法自控的跳下马,去把河边的芦苇拔了一大捆,给捆到了赵瑗的房中。
    等到了赵瑗睡下,看见甘昪在给赵瑗洗衣服的时候,他必须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当着手下一群亲兵的面,去给赵瑗洗袜子。
    赵瑗在信阳呆了约莫有三四天的样子,萧山每天都陪伴在他身旁,听他讲京城发生的事情,也讲一些自己和金人交战的情形。当听说赵构是被钱塘江海潮吓得半夜逃跑的时候,萧山就一个劲的说赵构不是;当听说赵瑗弹压城中百姓,稳定局势的时候,又和一个小孩子一样拍手叫好;等到赵瑗脸上露出微笑,讲到自己被立为太子时,萧山就陪着赵瑗一起傻笑。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张孝祥也看不下去萧山这几天不干正事,光顾着哄赵瑗开心,做一些佞幸之臣的标准事项了。等到萧山去给赵瑗烧洗澡水的时候,张孝祥见周围没什么人,忍不住问道:“萧将军,前些天探子回报,说完颜亮似乎有异动,你不是说要亲自过去看看情况的么,准备什么时候去?”
    萧山一面用扇子扇火,希望水快一点热,一面道:“后天吧,今天出去的时候我见殿下看见路边的野物跃跃欲试,我明天陪他去打猎,后天去。”
    张孝祥简直忍无可忍,一把夺过萧山手中的扇子,怒道:“萧将军,你这马匹拍的太过火了,往常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正耿直的人,没想到竟然谄媚至此!是他高兴重要,还是敌情重要?”
    萧山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敌情重要,所以我说后天去。”说话间水已经开了,萧山就用袖子裹住水壶的柄,准备提到赵瑗房中。
    张孝祥冷笑道:“你没听见旁人怎么笑话你么?说你都赶上殿□边的太监了。”
    萧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甘昪把水提到赵瑗的房中,张孝祥道:“明天你必须去,一个朝廷命官,竟然帮他铺床叠被,像什么话?别说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就算是,你也太不成体统了!”
    萧山心中略微有些纠结,天人交战后,终于点头:“好!我想一想,都带谁去比较好。”
    张孝祥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刚想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
    两人一齐回头,看见赵瑗就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刚刚两人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张孝祥有些怒意的瞪了萧山一眼,对着赵瑗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告辞。
    萧山道:“前些天探子来报,说是完颜亮似乎有所异动,但情况并不是很准确,我打算带几个人,亲自过去一趟。”
    赵瑗吃了一惊:“你亲自过界?万一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山点头:“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亲自过去,弄清楚情况。”
    赵瑗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阿猫,我从未到过江北,明天一起过去……”
    赵瑗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萧山打断:“绝对不行!殿□系国家安危,不能乱跑,万一出点事情,我就算是死个一万次也难当其罪。”
    赵瑗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萧山的脸上,便露出不可违拗的神色。这种神色赵瑗从未见过,但那种不容商量,绝不能妥协的意味非常的明显,甚至还带上了些杀气。
    赵瑗过了一会儿,道:“那好吧,你大概要多久回来?”
    萧山想了想,道:“快的话两天,慢的话就三四天,殿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要前去襄阳见官家?”
    赵瑗也觉得自己在信阳恐怕呆的时间有点久了,但他一时半会儿并不想就这样离开,便道:“我等你回来,你放心的过去,不要急着回来,多呆几天也没事。”
    萧山点头,当晚便命伍峦暂代城中军事,第二天一早,就挑选了两三名武艺高强的亲兵跟随自己过界。
    这本来是秘密行动,不方便给任何人知道的,萧山很想去给赵瑗道别,但最终还是觉得这次的行动更加重要,天亮的时候,就化装成了流民,偷偷的过界了。
    萧山离去后,赵瑗登时觉得似乎空了一块,他在城中呆着,又从张孝祥的口中,听了一遍当日萧山和金人交战的情形。
    在听说萧山竟然身负多出创伤的时候,有一处伤口还靠近心脏,差点没命的时候,赵瑗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没有在萧山哪里听说过这些事情,纵有再大的危险,萧山也不过是淡淡的一笔带过,根本不多讲,说的都是些军中趣事。
    赵瑗每天落日的时候,都前去宋金边界处等待萧山,然而每天都是空手而归,等到第四天的时候,萧山还没回来。这已经超过了他当初所说的“慢”了。
    赵构也同时命人传信过来,让赵瑗去襄阳,见一见老将刘錡。
    赵瑗将赵构的信默默的扣下,第五天的时候,一大早便等在宋金交界处的山口。太阳一点点的升起,又一点点的落下,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甘昪在一旁劝道:“殿下,萧将军看来今天是不会回来了,殿下还是应该及早赶去襄阳比较好。”
    赵瑗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动身”
    甘昪领命而去,赵瑗却也不肯离去,依旧策马在山口处等着。
    夕阳将整个山谷都染成了橘黄的颜色,正是春四月间,山花开的遍野都是,放眼望去,满山的杜鹃尤为绚烂。
    忽的,三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出现在远处的旷野上,赵瑗看的清楚,那正是萧山!
    他心中一跳,想要策马前去的时候,却看到在那两个影子身后,跟着数十骑金兵。
    两个影子在旷野上飞速的奔跑着,赵瑗记得萧山过去的时候是没有骑马的,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骑马归来,定然是中途出了变故。
    赵瑗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长剑,唰的一声拔出,想也没想,策马冲了过去。
    片刻间,萧山已经和另外的两个人策马奔入山谷口,他身后的十多名追兵在入口处犹豫了片刻,便也策马追了过来。
    萧山万万没想到赵瑗竟然会在这里,心中又急又怒:“你不在城中,来这里做什么?”
    赵瑗没有说话,将自己手中的剑递到了萧山的手中。
    剑柄上还有着体温,萧山已经跑了一天一夜,觉得疲惫至极,却在这一刻,精神大振,忽然勒住马,调转马头,朝着身后的追兵大声道:“这里已经是大宋地界,你们还要追,不怕坏了和议吗?”
    那十多名金兵厉声道:“你果然是奸细!说,是什么人派来的,信阳的萧山,襄阳的刘錡,还是赵构?”
    萧山忽然嘻嘻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然伏下,随手在路边的草丛中一捞,一柄铁枪就到了他的手中,原来他早就将兵器藏在了这里。
    赵瑗的剑,又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这一刻,两人并肩,他心中竟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有着即将搏斗的兴奋。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山谷的橘黄色,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萧山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手中的长枪猛然出手,快似一条银龙一般,只是噗的一声,一名追至面前的金兵胸前便被刺穿,枪头竟直刺破他的铠甲,从他身体的另一侧露了出来。
    萧山的声音亦变得森然,带着浓浓的杀气:“既然追过了界,就是侵犯我疆土,全部给杀了!”
    他身边的两名亲兵大声喝了一声,三人一起追出,呼号声从他们的口中发出,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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