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的神色有些焦急:“瑗瑗你不肯替朕分忧,那也罢了,拼争襄阳城不要,也要想办法赶回去。城内比城外还要危险,萧山你带上自己的兵马,护送朕离城再说。”
    萧山一愣,这赵构是要让自己重演刘錡的老路了!
    他回头看着赵瑗,又看看赵构,城外完颜亮定然早就有埋伏,如果赵构再跑,自己死一百次也绝不能保护他的安全,况且如果赵构真的这个时候要跑,必然会引起众人更大的愤怒,自己能不能带着赵构安全离开襄阳城都是问题。
    却就在此刻,赵瑗忽然挺直了身子,对着赵构道:“阿爹若执意如此,儿臣愿为君父分忧。萧山现在不能走,且不说外面士兵哗变,就算是没有,他也无法带着百余人护送阿爹安全离开。”
    赵构万万想不到赵瑗先前坚持不肯,此刻却会忽然改变主意,他追问了一句:“当真?”
    赵瑗躬身:“儿臣当为父分忧。现在天色已暗,官家是准备现在就对外面哗变的士兵通告,还是等到明天?”
    赵构终于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忙道:“就现在,让外面的士兵不要闹了。瑗瑗你随朕一同出去吧!”
    赵瑗站起身,便跟在赵构的身后,萧山紧紧的跟着赵瑗,低声问:“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赵瑗回头看了萧山一眼,咬了唇,过了一会儿,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若不答应,你就要去送死……我……不想看见你就这样死了。”
    102、今天的二更
    赵瑗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虽不愿意,可……可也不愿看你去送死啊。”
    赵瑗的声音太小了,萧山根本没听清,问道:“什么?”
    赵瑗瞪了萧山一眼,也不愿再重复第二遍了。
    赵构,赵瑗,萧山,以及知府陈规,和城中其它的大小官员一起陪同赵构,来到府衙前,萧山所带来的一百余名士兵,手持长枪警戒在外,赵构亲眼见到一名士兵被另外愤怒的士兵砍了一刀,肩膀上还在流血都不还手,忍不住赞叹道:“萧卿,朕往日只听说你作战勇猛,没想到你带出来的兵竟有纪律。”
    萧山心中腹诽:你这不废话么?
    他当即也顾不得这样多,刘錡死后,城中将领也乱成一团,更有些对赵构心怀不满,纵容手下闹事,此刻没有一个愿意出来弹压形势,赵构只躲在众人身后不肯冒头,赵瑗马上就要接替皇位显然也不适合出去。他便上前一步,大声道:“金人就在城外,尔等食朝廷俸禄,不去上阵杀敌,却要来难为自己兄弟,是什么道理?”
    襄阳城士兵认得萧山的人并不多,只以为他是赵构身边的走狗,根本不搭理他,甚至有人还在辱骂萧山,“滚你奶奶的蛋!”
    萧山厉声道:“吾冒死将刘相公的尸首从金人手中抢回来,却不想竟让他见到死后这种哗变!早知如此,倒不如让金人夺取,以免他死不瞑目!”
    这句话一说,众人即刻安静下来,有被萧山救回来的士兵趁机向它人低语:“这是信阳的守将萧山萧将军。”
    便有人高声朝着萧山叫道:“萧将军,相公死的冤枉!朝廷只顾自己,却不管我们的死活,并非要闹事哗变,我等只是想讨个说法!”
    萧山转头,看着赵构,躬身道:“陛下。”
    赵构双腿有些哆嗦,陈规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赵构只得上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刘錡之死,最为痛心的就是朕。他跟随朕多年,却因朕之失策而战死,真是闻者落泪。”说道这里的时候,赵构终于挤出几滴眼泪,换来了众人的安静。
    赵构顿了一顿,环顾周围,府衙前的广场上,站满了士兵,各个神情悲愤。刘錡是怎么死的,早就有人传开了,此刻即便是赵构如此说又垂泪,依旧难以平息众怒。
    赵构亦看到了这个情况,机会稍纵即逝,他清了清嗓子,道:“朕在位多年,自知失德。今日刘卿战死,朕心悲痛,无心担当大任,决定禅位于太子,自己闭门思过,不再过问它事。”
    喧哗声顿时大起,赵构回头道:“瑗瑗,你过来。”
    赵瑗走了上去,跪在赵构面前,向着赵构叩拜。
    赵构将自己所带的冕冠取下,双手捧着,给赵瑗戴上,将他拉起来,道:“老朽年迈,心中又悲痛,实在是无力应付金人。日后之事,就要劳烦你了。”
    赵瑗缓缓的起身,朝着赵构行礼,岂料一个礼尚未行完,赵构便匆匆的道:“实在是因为刘錡之死,心中悲痛,我先走了。”说毕便慌不迭的跑到了后院,再也不肯出来。
    众人万万想不到,这就是赵构禅让的礼仪,全然好似儿戏,大家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萧山见状,率先单膝跪下,朝着赵瑗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规等人也被赵构搞懵了,此刻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叩拜。
    府衙外的军士这些天都听从赵瑗的安排,此刻见他接替了皇位,虽然觉得儿戏仓促,但也都觉得比赵构好多了,也都纷纷下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呼喊声一声比一声大,赵构躲在自己的房中,听到这震天的呼喊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有在自己十九岁那年,赵宋皇室尽数被抓,自己在危难之中登基,发誓要夺回故土的时候,才听到过这样的呼喊。
    现在,这种呼喊声又出现了,但却不是对着自己。他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但是在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充满了他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呼喊声才渐渐的停止,赵瑗虚抬双手,朗声道:“平身吧。”
    依旧是萧山率先站起来,赵瑗现在已经是皇帝,虽然仪式仓促,也很不正规,礼部的官员都没有一个,但说出的话已经是圣旨,不能违抗,也不想违抗。
    众人亦跟着缓缓的站起身,赵瑗道:“金人围城并不可怕,襄阳城坚固无比,粮草充足,各处大军正在往襄阳调派,完颜亮此次趁虚而来,准备仓促必然不能持久。诸君各司其位,万众一心,定能够破敌制胜。刘相公的尸首就地安葬,等金人退兵,襄阳转危为安之后,再行大葬。其余诸将,各领所部人马回原地驻守,不得私自乱走。萧卿,陈卿,你们二人随我来。”
    赵瑗安排得当,不大片刻众多军士便已经散去,但他刚刚登基,尚且不习惯自称“朕”,一时也没改过来。
    三人再次回到府衙中,赵构坐在正位上,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见到赵瑗来了也没动。
    赵瑗便上前道:“阿爹,他们已经散了,不用再担心了。”
    赵构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要走,赵瑗自然不好刚刚登基商量事情就绕过赵构。萧山和陈规也不好开口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事情。
    赵构首先道:“朕刚刚想了……老朽刚刚想了很长时间,现在刘錡死了,城中群龙无首,当找个可靠的人弹压众人!”他也没习惯自己当太上皇,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还是应该给赵瑗面子,生生的将一个“朕”字改成了“老朽”。
    陈规道:“太上皇此言极是,但刘錡手下两位大将许清、阎充互相不服,曹成虽征战多年,但才能有限,恐怕也难以担当大任。若是万一处理不当,将帅不和是大忌。”
    赵构点头,他的目光就不停的在萧山身上扫来扫去,萧山被赵构看的浑身发毛,朝着赵瑗看去,只见赵瑗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赵构隔了一会儿,道:“萧山,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萧山道:“回太上官家,臣现为五品定远将军,信阳军正将。”
    赵构道:“你先前救驾有功,当升一级,为四品忠武将军,又夺回刘錡尸首,且拥立新帝,又是大功一件。你本不在襄阳,与他们也没有什么瓜葛,朕看让你暂代刘錡,充任襄阳镇抚使正合适。”
    萧山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赵构来这么一发。自己显然是赵构口中的可靠之人,可这样越级连跳,恐怕会引来其余人的不满,那时候不是更难说话?
    萧山道:“这……臣无功,不敢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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