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景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上的面包:还有三个。
    钟笑蹭得一下窜出了教室,去买芝士面包了。
    他坐下后抽出一张草稿纸,胡乱画了几笔,开始思考他现在的处境。
    之前说他上辈子没有遗憾,怎么说呢?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只是分大小,分严不严重,分能不能补偿,看是追悔莫及还是凑合能过。
    陈红景从小成绩拔尖,高考却难得失利,不过他并不太介意这个事,心态平稳地把志愿全推翻了重来,最后去了一所普通985的数学系,数学系课难却少,他的大学过得比别的同学都轻松。
    可能正是因为太轻松了,大学前三年难免有些浑浑噩噩,而且数学系这个地方,象牙塔中的象牙塔,每日作伴的唯有定理和证明,一直到了大三快结束的时候,他脑子一冷,开始想日后工作的事,数学,不能当饭吃,这个专业挑的时候就是因为既有兴趣,又方便转行,现在就到了该转行的时候了。他一向有成算,定了某所学校的金融系打算考研,和家里通报了一声。
    考研这个事情,经历过就知道,确实是摧残人的精神,尤其是陈红景心气高,既然要考,肯定就得考最好的。几个月下来,磨得他对金融这个行当都生出了怨怼之心,没了解时只觉得光鲜亮丽,把几本专业课本翻过来倒过去地念了几遍,他一口气憋在心里简直不吐不快,这左一个应该,又一个既可以也可以的,这也能写进书里?他写惯了完备性证明的,怎么受得了这个鸟气。但是都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中途改去考计算机。
    一口气咽不下去,只能找人谈心。
    他舍友施施然放下手里的《Glory and Dream》,关怀备至地拉着他去了校门口的奶茶店,一杯热腾腾的可可塞进他手里,推一推眼镜,眼里闪过一道光。
    陈红景虽然很想吐槽大热天的为什么非要可可,是冰阔落不好喝了吗?但是想想现在是他找人聊天,可可就可可吧。
    景啊,你要去学金融,我其实一开始就是不支持的。
    嗯?
    你也见过金融系的人,之前不知道谁排的课,愣是把我们的实变函数和金融系的排一块去了,明明是混在一个教室里的,也不是分开坐的,你说实话,也认不全我们数学的人吧,但是一走进去,不瞎的都能分清楚两个班的人,你再瞅瞅他们平时都在干啥,你要是想念金融,早干什么去了,你明显就是要毕业了狗急跳墙啊!
    舍友说到急处,刚想往桌上拍,奶茶店的老板娘瞪了他一眼,紧急叫停把手停在了半空中。
    景啊,哥一向对你有信心,哥觉着吧,你要是想做成什么事,就没有你做不成的,你别看你自己现在心烦意乱好像这个研就考不成了,但是你心里应该有数,你既然考了,就不会允许自己考不上,不然你面子往哪搁不是?但这个是重点吗?这不是重点,你就算念了金融,你自己随便描绘一下未来生活,你进了人家投行是不是去写c++的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陈红景心里当然有b数。
    接触了这个专业之后,自然也想过以后的工作,他家里不是大富,做不到钱生钱,日后肯定只能靠技术,所以金融就是个壳子,跳板,唯一阻止他现在直接改去考计算机的原因就是时间太紧了,他是跨考,跨一次就够了,再跨一次堪比脑子被门夹了。
    但问题就在于,他既不喜欢这个行业,也没有其他喜欢的行业。
    活了二十年,快出校门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唯一喜欢的可能只有学习。这叫个什么事?
    他支着脸这么说了,结果老神在在的舍友也忧郁了,他把可可换到左手边,也支着个脸,愁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也只想学习,我才学到二十世纪的数学呢,我说啥了吗?还不是只能去搞编程。景啊,等你赚了大钱,就能回来念书了,这样想开心点了吗?
    陈红景翻了个白眼,这话和没说有什么差别。
    舍友忽然直直地盯着他看,那你想做什么呢?就没有喜欢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陈红景抠着杯子,倒也不是没有
    诶?!不是吧,感情就我一个毫无人生目标?
    我想写小说。
    舍友愣了愣,陈红景确信从他眼里看见了说好大家一起理工狗你却偷偷要做文化人这几个大字。
    景啊你这个跨度,也忒大了点。
    陈红景喝完最后一口可可,给吸管打了个结。
    第2章 久违的自习
    等广播响完时,教室里也热闹了起来。
    坦白说,班上四十来个人,大多数还能对的上脸,就是名字忘了一半还多,好在大家都是清新脱俗的小可爱,心里只有学习,所以陈红景能不能记住人名,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要命的事在于
    陈哥,这题是怎么做的啊?
    陈红景看着前桌苦恼的脸庞,心里大喊着我比你更不知道啊!手里却一点不带磕绊地接过了卷子。
    电磁亲娘诶,当年他就是物理一科瘸腿,更何况这么多年后
    刷拉一声,钟笑也就是他刚买完芝士面包回来的同桌,从她桌面上抽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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