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之江省委书记赵尚军一行莅临灵泉市。他首先去了横店影视城,然后考察了灵泉市文化创意产业园的建设情况。
    灵泉市委书记戴瑞,代市长郎丰在两旁陪同。今年,灵泉市老书记赵长风退休,市委书记一职由原市长戴瑞担任,副县长郎丰因为这几年工作成绩出色,被提拔为灵泉市的代市长。
    一行人带着安全帽考察,工地虽然还是正在施工当中,但因为有省委书记前来考察,工地显然还是经过一番整理的。
    赵尚军在当地官员以及商界要人的陪同下,在产业园区走了一圈后,对灵泉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颇为满意,他对着左侧的市委书记戴瑞说道:“嗯,不错!戴瑞同志,看得出来,产业园区的建设工作推进的很快啊。园区主干道已经铺建好了,几栋主体写字楼都已经结顶,依我看,今年年底,企业就可以入住了吧?”
    听到省委书记的赞赏,戴瑞满脸笑容,回道:“是比原来计划的提前了几个月,哎!我们也是不得不抓紧时间啊。灵泉市的发展,逼得我们不敢有任何的放松。这个月来,我们灵泉市每天发出去的营业执照就有几十份,都是文化影视行业的创业型企业。我们老城区的几栋商务楼都已经不够出租了。”
    代市长郎丰补充道:“现在,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创业者,干脆就在老城区的居民房屋租房子办公。只有等我们的产业园建设完成了,这种情况才能有所好转。”
    对灵泉市现在火热的发展情况,赵尚军在省城也有所耳闻。尤其是城乡网以及《越狱》的火热风潮掀起后,国内的商人们都闻到了电视剧行业的巨大钱景。灵泉市委市政府也是依此情况,向省里提出,想将灵泉市的文创园提升为国家级的开发区,希望能得到省里的表态支持。省委书记赵尚军主要就是因为这个目的而来。
    “戴书记,郎市长!你们打上来的报告,省委省政府都已经认真研究过了。对于你们的申请,省委省政府都是非常支持的,也一定会为你们在国务院争取。”
    赵尚军边走边说,只不过步幅放慢了下来。
    “而且,我们省里的预计,通过的可能性很大。虽然说你们这个产业园区刚开发不久,但各项条件都非常成熟。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个产业园区发展的是没有污染的文化创意产业,这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工业开发区中,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哈哈!”
    “你们灵泉市在寻求发展道路上,非常的有前瞻性!在争取政策支持上,也自热而然的抢到了十分有利的位置!”
    赵尚军说完,看了看身旁灵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俱是振奋莫名的模样,他笑道:“怎么,看得出来,你们现在很满意啊?”
    听到省委书记如此有把握的回复,灵泉市的一干领导们没法不激动。
    郎丰道:“当然,如果真的能成为国家级产业园区,那对我们灵泉市来说,可真是个巨大的机遇!我们灵泉市政府,十分感谢省里的支持。”
    赵尚军却是摇了摇头:“可我对你们有些不满意啊。”
    “嗯!”灵泉本地的官员们听了,心中不由一紧。
    “因为你们太小家子气了嘛!你们灵泉市那么好的条件,建个国家级的产业园就把你们给满足了?你们的心就那么小?”
    赵尚军这话说的颇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续道:“在你们递给省里的报告中,你们灵泉市是不是有个远期发展规划,想让整个灵泉的山区,都建设成为一个巨大的影视城的?”
    这个规划自然就是秦天柱以前说的超级影视城计划,随着灵泉市的发展越来越好,这个当初看起来有些荒诞的狂想,也慢慢变得现实起来。不过,未免给省里留下灵泉市政府好高骛远,工作不能脚踏实地的坏印象。这个计划被当成一个远期展望,写得很笼统。没想到的是,省里对这个计划倒是上心了。
    赵尚军看着工地上忙忙碌碌的工人们,对灵泉市的领导说道:“80年代,深*圳速度全国闻名。我希望,新千年的中国,灵泉速度同样能闻名遐迩。
    省里的部分同志有个想法,想让你们整个灵泉市成为一个国家级的开发新区。都说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东,或许,00年代就要看灵泉了!这也未尝不可能。
    你们灵泉有规模空前的影视城,有全面知名的梅花传媒,如今城乡电视网的总部也落户灵泉。你们灵泉市发展文创产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另一方面,灵泉地处之江、皖南、赣西三省交界之地,灵泉的发展,能有效的辐射到周边几个省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央也肯定希望能在这个地方培育出一个发展的引擎。”
    灵泉本地的官员们听了都是一脸震惊,原来省里对他们的期望如此之大,怪不得赵书记会说他们小家子气。
    “当然,想法很美好,手头的工作还是要做扎实。要不然,中央可没空听我们放空炮!”
    赵尚军伸出右手食指,给灵泉市的当地领导提了几点工作要求。
    “关键的是两点。首先,超级影视城的计划,要稳步快速的推进,要让中央对灵泉市的发展树立起足够的信心。另外,你们一定要做好园区内,文化创意企业的服务工作,争取孕育出更多的像梅花传媒这样有实力的企业。梅花传媒,也要发挥自己在行业内的龙头作用,带动……”
    赵尚军说到梅花传媒,身边却不见梅花公司的老板秦天柱,不禁奇道:“噫,人呢?来的时候还看见这小伙子在队伍中的。”
    郎丰笑道:“吊在队伍最后呢,估计还是为这几天媒体上的事而烦恼。”
    被叫到赵尚军跟前的秦天柱,果然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好,赵书记!”
    秦天柱强打起精神,与赵尚军打了个招呼。如果是平时的话,秦天柱肯定是费劲心思想拍拍赵书记马屁,经营些高层关系的。他可是记得,眼前的赵书记,几年后会进入中央工作。只是眼下的他,麻烦缠身,提不起任何搞关系的兴致。要不是今天赵书记来视察,点了名要他陪同的话,他还真是连来的兴趣都没有。
    “呵呵,小家伙看来被打击的不轻啊!”
    赵尚军看他这副恹恹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不仅是打击到了,应该也是被吓到了吧?”
    “嗯,确实被吓到了。”秦天柱也不怕人笑话,非常干脆的承认自己的胆怯,“我就是个拍电视剧的,那些什么人权啊,美国精神之类政治方面的东西,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想起那个该死的什么人权报告拿他拍的一部电视剧做例证,秦天柱就一阵恼火。电视剧与现实难道这些议员都分不清吗,这不是存心整人吗!
    赵尚军笑道:“我们当然知道这些跟你无关。那个什么人权报告,美国每年都要提那么几回,你的《越狱》也就是因缘际会,给了人家一个由头罢了!我今天到灵泉市来考察,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
    中央的邓书记(主管精神文明建设)特意让我带个话。你这部《越狱》虽然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它的的确确是我们国家文化产业发展的一个巨大成就,开辟了我们向发达国家出口大宗文化商品的先河,总的来说是瑕不掩瑜,中央对你们梅花传媒是给予充分肯定的。扣下你们《越狱》的海外发行,也只是个暂时的,等媒体舆论的这股风潮过了后,肯定就会放行。”
    秦天柱一听这话,立即放心不少,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这点事还惊动中央领导了!”
    随即又有些不忿道:“那为什么国内还是有这么多媒体天天盯着我们不放,好像我们梅花是里通外国的卖国贼似的。”
    赵尚军没好气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这些商业上的事情,难道还要我这个当书记的来提醒你?”
    见秦天柱还是一脑子浆糊的模样,赵尚军也只得提点他几句,心想到底还是年轻,才华足够惊人,处事经验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这世上的争端,大多都是因为利益关系引起的。你想想看,你们的《越狱》,你们的城乡电视网,触动了谁的利益?”
    “啊!”
    秦天柱惊呼一声,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没错,利益啊!城乡网如此强势崛起,其他上三级电视台哪里还能做得住。他以前没想到这一点,主要还是觉得这些上三级电视台虽然会有所不满,但这么多家电视台,有谁会愿意出头做这个恶人的。
    现在想来,这些电视台应该是在背后有了一定的联合,共同对抗这个新出现的城乡电视网。各家电视台与报纸传媒都同属于地方宣传部,好多省份甚至已经组成了一个统一的文广集团,互相间有协同帮忙,也不值得奇怪。
    是啊,为了利益,近2000家的县级台都能联合,那这些上三级电视台为了利益同样也可以联合起来,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秦天柱可以肯定,就是本省的之江台以及报纸传媒,也对他的这个城乡网意见甚大,之所以没有向他发难,应该是被省里给拦下来了。只怪自己以前太一厢情愿了!
    回到公司后,秦天柱开始考虑下一步行动。明白了问题所在,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不过首先,他还是给东方台台长乔勇打了个电话,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
    “乔台长,你好啊,有段时间没跟你联系了!”秦天柱在电话中打着哈哈。
    “是秦总吧!”
    对面的声音有些冷漠,对秦天柱的称呼也显得很有距离感,在电话对面的秦天柱自己也感觉到了。利益的冲突,将两人原本还不错的交情立即冲散了。
    见此,秦天柱也就省了寒暄的打算,开门见山问道:“乔台长,我们梅花促手建城乡网这件事,你们这些省级卫视,是不是非常不满?”
    “你说呢,广告客户被抢走了,难道还要我们为你鼓掌?”
    虽然乔勇的语气还是不怎么友善,不过比刚开始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要好多了。秦天柱在脑中斟酌些用词,接着解释道:“乔台长,我觉得吧,这个广告费的争夺,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零和游戏。市场中,因为城乡网这个大玩家的出现,国内电视广告这块蛋糕,反而做得更大了。长期来看,对你们这些省级卫视,反而是件好事,你觉得呢?”
    “我觉得?”乔勇没好气道:“我不是傻子。我只知道,短期内,这绝对是个零和游戏,对我们这些省级卫视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乔勇越说语气越激动:“秦总,我知道你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我也不瞒你说,这些天报纸上对你们《越狱》的攻击,是我们在背后指使的。我们36家省级卫视在半个多月前就开始一起商议应对措施了,就是朝廷台也都派员参加了我们的会议。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反击措施。那些把电视剧卖给城乡网的,将会遭到我们这些省台和朝廷台的联合封杀!在我们和城乡网之间,他们只能二选一!”
    饶是秦天柱心里有了几分猜测,此时听乔勇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后,也不禁心惊肉跳。
    对方的措施虽然霸道,但狠辣有力,直击城乡网的软肋。城乡网虽然有非常优厚的频道资源优势,但光靠梅花传媒的自制剧,显然无法填补城乡网这么长的播出时间。城乡网如果长期没有大量优质内容的供应,频道优势也无从发挥,电视网最后也终归会归于平淡。
    乔勇发了一会儿脾气,最后忍不住叹息道:“小秦,你别怪我!实在是你把大家都逼急了。”
    一听他又称呼自己小秦,秦天柱也有些感慨。大家毕竟也算是一起合作,一起与《还珠格格》战斗过的,交情还在。
    乔勇继续说着他的心思:“小秦,你太强了,我们都有些怕你!你的一部《越狱》,每集能收到的广告费至少就有两千多万,按这个水平,城乡网光是一个黄金档,每年就能有150亿的收入。你要知道,去年一整年,全国的电视广告总收入也就300亿的水平。广告费都跑到你们城乡网了,你让我们其他电视台怎么活?”
    城乡网当然不可能光靠黄金档就有每年150亿的广告收入,毕竟不可能每部作品都有《越狱》的质量水平。但光是想想这一前景,就足够让这些省台甚至是朝廷台,感到头皮发麻。
    “城乡网的广告分成这么高,好的电视剧不还都跑到城乡网去了?没有好的电视剧,我们这些省级台甚至是朝廷台,怎么去竞争广告费?更何况,你们梅花传媒的好剧,现在都给了城乡网,这对我们这些省级台来说,哪有公平可言?小秦,大家好歹是一起战斗过的,你不用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吧?”
    听乔勇把苦水这么一倒,秦天柱也觉得自己考虑事情不够全面,光顾着自己赚钱痛快了,没去过多的考虑同行的感受,也怪不得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秦天柱还是解释道:“乔台长,你误会了。我们梅花与城乡网签订的合同里,只是规定城乡网有同等条件下购买我们梅花剧集的优先权,并不是说一定就会卖给城乡网。像你们东方台这样有实力的省市电视台,还是有机会竞争的嘛!”
    乔勇嗤笑道:“同等条件下?你觉得,现在国内还有哪个电视台敢跟城乡网说同等条件下竞争的?就是朝廷台,现在也没这个底气了。”
    秦天柱有点讪讪然,情知乔勇说的是实话。他试探的问道:“乔台长,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来寻求和解的。你说说看,需要我们怎么办?”
    “你真的有诚意?”
    “当然!我就是再没商业脑子,也知道在自己吃肉时,应该给同行留口汤喝。以前,是我自己考虑不周罢了!”
    电话那头的乔勇也大松了一口气:“既然你有妥协的诚意,那一切都好商量。这几天文产总局的梁局长也正在积极奔走,协调大家的立场,等我们商量出一个最终的方案来,会通知你的。”
    电话挂断,秦天柱也只能等这些省级台商议个方案出来。一想到梁局长也在为自己的事奔走,秦天柱还是挺感激的,似乎自己已经欠了梁局长不少人情了。
    十月的最后一天,秦天柱接到了梁局长的电话。
    “梁局长,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为我们的这点事奔忙,真是太感谢了!”
    梁伯韬只是平淡的说道:“都是我们广电系统的一点家事,能内部解决还是内部解决好。我的立场,城乡网这件事,你办的很漂亮,算是为我们广电系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总局自然不可能看着这些省台将尚在襁褓中的城乡网整垮。当然,这些省级台的困难,我们也要设身处地的为他们想想,一碗水端平了,矛盾才能解决嘛!”
    秦天柱知道,梁局长的这个电话,应该是向他说明对方提出的要求的。“梁局长,他们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我也是希望事情能尽快解决的!”
    “好,既然你有这个态度,那一切好办!”
    对方的要求不多,几乎只有一条,就是希望梅花传媒能提高其他电视剧制作商的发行费。目前,城乡网与梅花传媒广告收益实行5:5分成。而其他卖给城乡网的电视剧,梅花传媒另收2.5%的发行费,也就是说,电视剧制作商能拿到47.5%的广告分成。
    这个发行费很低,梅花传媒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吸引优秀电视剧给城乡网的考虑。
    对方的意见,是希望梅花传媒能将这个发行费提升到20%的水平。秦天柱知道,看起来这是让梅花传媒占便宜,实际上他们主要是为了削弱城乡网对国内优秀剧集的吸引力,将城乡网的购剧价格降低到与这些电视台差不多的程度。听梁局长说,这些省级台在外部刺激下也在酝酿电视剧广告分成模式,只是分成比例不可能给到目前城乡网的这种水准。因此,需要城乡网自己削弱竞争力。
    当然,作为妥协,对方也认可城乡网对梅花剧集的优先购买权,以确保城乡网的竞争力。
    这应该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了,秦天柱知道,这当中梁局长肯定做了不少工作。“好的,梁局长,我没意见,就这么办吧!”
    梁伯韬松口气道:“你能接受就好,这个分成比例,既能保证城乡网获得稳定的内容供应,也给了其他电视台适应调整的时间,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
    “我知道的,梁局长,你帮了我很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梁伯韬呵呵乐道:“呵呵,你促成城乡网的建立,就给总局解决了大问题,咱们互相帮忙吧!”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实在想感谢的话,梁伯伯也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明年不是建党80周年吗,如果你们梅花能拍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献礼剧来,总局一定会非常满意!”
    “好的,没问题!”
    说实话,秦天柱脑中还真没有非常适合的献礼剧,不过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了。一来是为了还梁局长的人情,另外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公司编剧部门的信任。如今的编剧部门,编剧人数已到百人以上的规模,又经过近两年的集体创作的磨合,完全有能力拿出一部合格的原创作品出来。
    挂断电话后,秦天柱一阵轻松。
    办公桌旁,叠放着一张今天的《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了《人民英雄,这也是中华民族的精神!》的评论员文章,副标题为“论《越狱》的主题思想”。
    这算是对《纽约时报》的那篇美国精神的一个回应,也算是为这场持续近一个多月的争论画上一个句号吧。
    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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