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矛盾复杂却又和谐强烈的心情令他时而置身天堂,时而堕入黑渊,仿若灵魂出窍,不能自已……
    他忽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束缚在内的傀儡,只能任由对方施为,忽而觉得自己脱离了肉身,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容貌精致,眉眼间却英气勃发的青年紧紧地抱着自己,唇齿相依,呼吸相触……
    恍惚隔了千年般遥远,穆长生听见应天放开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像是印着万千星辰,光华璀璨,每一点细微的星光都流淌着脉脉柔情,他此刻的笑容并不灿烂,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缱绻,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穆长生也确实被蛊惑了,他头脑空白,只能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应天,看着他对自己说道:
    “如何?我们现在不就有关系了么?你们穆家不是说了一生一世只有一个人么?我们现在有了肌肤之亲,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了?”
    “我……”经历了方才的一切,现在的应天在穆长生眼里完全不同了。可他欲言又止,心里有个声音强烈地告诉他,去去,带着他一起走,永永远远在一起,什么家族责任,什么香火传承,统统都不要了!只管要自己快活,何须顾穆家如何!然而他的理智一直紧绷着最后一根弦,一直紧紧守着最后一道门,不让他逾矩,不让他背德。
    “你还在为香火的问题发愁?”应天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将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我来替你生!”
    穆长生睁大眼睛,却听应天接着道,“你不是言灵师么?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给你生!要多少你说!”
    如果说方才,穆长生还在犹豫的话,那么当听到应天说出这句话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割舍他了。
    可是,有一些问题还必须要解决,最起码,他得自己走过心里的那道坎。如果过不去,就算他以后跟应天在一起了,心中也会一直无法安宁,到那个时候,只会害了应天。
    他推开应天,摇头道:“不行。”看到应天一瞬间暗淡下去的神色,他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是说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是说,你说的,生孩子的事情,不行。”
    应天最大的目的就是要穆长生一直和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既然穆长生愿意和他在一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因此他没说话,静静地等着穆长生说下去。
    穆长生:“我能令生者陨落,却不能让死者复生,这也代表着我无法创造出生命,也就是说,就算你愿意,我也不可能一句话让你给我生孩子。”
    说道生孩子,穆长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绯色。他把目光落到远处,不再去看应天,道:“你先出去,我会自己走出这个幻境。”
    “这怎么行?”应天连忙道:“万一你被幻境里哪个家伙挑唆着又要去娶媳妇,那我怎么办?”
    穆长生目光放柔,安抚道:“放心,没有人能轻易动摇我的决定。子嗣的问题我会想方法解决,只是这个幻境,我必须自己走出去。”
    “为什么啊?我现在拉着你,我们一起出去不行吗?”应天只要一想到穆长生有可能会迷失在幻境里,甚至可能再也没法出来,心里就慌得不行。
    “没事。这个幻境最多只能将我困住,害不了我。”穆长生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像这一类没有任何陷阱,只靠着进入幻境的人本身的执念幻化内容的幻境,不应该是会害人的。反倒像是专用来磨练心境的。如果这个幻境会害我,我的言灵就会起作用,我也就不会进来了。我猜测,那个田螺所谓的血脉传承能力,应当是辅助他人进入幻境磨练心性,不过可能是传承出现断层,后人忘记了这个能力,反而将它当做害人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田螺说不出怎么放人。”应天有些担心地看着穆长生,“那你,要小心点。”
    穆长生颔首道:“放心。”话毕,他深深看了应天一眼,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整个幻境世界因为方才穆长生内心的空白而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样子,然而在穆长生迈出第一步的刹那,周围白茫茫一片的雾气骤然散开,隐隐约约呈现出隐藏在雾气之后的东西。
    身后传来应天喊声,“长生,记得要走熟悉的路……”
    声音渐渐模糊,但穆长生却听清楚了,此刻眼前的雾气尽皆散去,出现在穆长生面前的,依旧是穆家熟悉的景致。
    他此刻站在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游廊里,脚下铺着的不是地砖,而是打磨光滑的淡黄色木板,一根根朱红色的柱子撑起游廊的棚顶,抬头往上看,一个个红色的灯笼悬在正中央,每一个相隔的距离恰好五步,游廊外可见草木扶疏,花香鸟语……
    他此刻有三条路,一条是直接从旁边的石阶下去,可以到穆家的花园,一条是往前走十几步后左转,过了一道门之后,就能走出穆家,最后一条,是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处,是他父母居住的主院,他幼时绝大部分的光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长生,记得走熟悉的路啊!
    想起应天的话,穆长生唇角微翘,牵出一抹笑意。他迈开步伐,笔直地朝前走去……
    ——何家别墅。
    紧紧握着穆长生的手,趴在床边的应天忽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还躺在床上的穆长生,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虽然是在幻境里,但刚刚,他是真的亲到了长生啊!
    只要一想到刚刚的情景,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止不住。
    “长生,长生,这名字真好啊!”他倾身靠在穆长生身上,注视着他双目紧闭,安然沉睡的模样,轻轻道:“为了让你长生,我什么都能做,就算……杀再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昵称为“给我一筐皇竹草”的童鞋写的小剧场,给亲们看看o(n_n)o~
    想象了一下
    长生:应天,给我生个孩子吧
    应天:⊙_⊙救命
    长生:嗯,几个好呢?双胞胎吧
    应天:等等………
    长生:男孩还是女孩比较好呢,男孩可爱,女孩贴心,一男一女又没有亲密同性玩伴,唔,还是四胞胎吧,正好可以两男两女,完美~
    应天:……算了,你开心就好
    ……
    ……
    ……
    ……
    在吃饭
    应天:呕……呕!!!⊙_⊙
    长生:应天,不舒服吗,我叫医师来看看
    医师:恭喜家主,夫人有喜了,是四胞胎,两男两女●v●
    ps,是谁说我要开虐的?有一这种想法的童鞋请自觉面壁3秒钟。请大家记住,以后但凡开虐,那就是要发糖糖 的前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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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们的地雷,(づ ̄ 3 ̄)づ
    ☆、第54章
    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面前的道路也越来越清晰,一步、两步、三步……十步,走下石阶,他微微抬眼,就见到悬在门上的匾额,“明心”二字苍劲洒脱,是他父亲的笔迹。
    “大郎!站在门口作甚,快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穆长生的眼眶骤然一热,他微微一顿,正要迈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缩小了,变成了自己六岁时的形貌。
    紧接着,他就听见自己轻快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孩童的清脆与稚嫩,而后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快步走进了正院。
    整个院子被一道荷塘隔开,此时田田荷叶挨挨挤挤,一架小木桥连接两边,池边一棵花树开得正盛,荷塘对面,他的父母和弟弟坐在树下,言笑晏晏,面容和自己幼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看着这一幕,穆长生有些怔愣,即使后来重建穆家,他也从未来过父母生前居住的院落,更从未利用言灵再现他们生时的影像,就怕触景伤情。
    即使眼前这一幕只是幻觉,但他见此依然控制不住眼眶湿热,心绪起伏。
    他弟弟长风这个时候头上还绑着个小辫子,走动起来的时候一晃一晃的,他看见呆呆地站在对面的穆长生,朝着他扮了个鬼脸,“长生,你怎么不过来啊!”
    他的父母也朝着他看了过来。穆长生一直认为他的父母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人物。
    他的父亲穆昭年少成名,俊逸风流,实力强大,母亲风若言只是个平民女子,却温柔贤淑,心有七窍。他们的结合是整个大庆都流传许久的佳话,也是当时年幼的穆长生心中最好的榜样。
    见到穆长生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穆昭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朝他招招手,“大郎,怎么不过来?”
    “父、亲。”穆长生几步走过小桥,走到穆昭面前,他仰头看着明明只是很随意地倚坐在竹椅上,却显得风流不羁,风度翩翩的父亲,心道,自己长大后的样子,跟父亲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像啊!
    “好孩子,今天在学堂都学了些什么啊?”穆昭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问道。
    穆长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坐在一旁的穆长风见穆长生回答不出来,哈哈大笑,“长生是笨蛋,今天先生明明讲了诗经的!”像是生怕穆长生想起来,小长风连忙接着道:“先生今天讲了《关雎》。”说完,他得意地看了长生一眼,似乎自己赢了一样。
    “关雎?这可是好诗啊!跟爹爹说说,你们先生是怎么跟你们讲关雎的?”穆昭问。
    “先生要我们把诗歌背下来,还反反复复地提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诗。”长风乖乖道。
    “呵,你们先生可真是有意思!”穆昭从身边的桌子上捡起一块桃花糕扔进嘴里,问道:“那你们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额……”长风回答不出来,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了穆长生一眼。
    穆长生眸色转柔,他凑近长风耳边低声道:“意思是,淑女是君子的好配偶。”
    长风眼睛一亮,连忙大声道:“爹爹我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是君子的好配偶!”
    “咳咳!”穆昭差点被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呛死,坐在一旁的风若言体贴地拍拍他的背,两人脸上都带着无奈,哭笑不得地看着次子。
    小长风浑然不觉哪里说错了,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架势,“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了?我没有说错啊!刚刚长生跟我说的就是,说你是君子的好配偶啊!他说的‘你’不就是我吗?”
    穆长生:……
    父母:……
    “哈哈哈……”穆昭指着长风大笑出声来,肆无忌惮地嘲笑了一通次子之后,他笑着解释道:“今天爹爹就给你们好好讲讲,‘窈窕淑女’说的是善良美丽的姑娘,比如你们娘。”
    风若言闻言脸色微红,有些嗔怪地看了穆昭一眼。穆昭哈哈一笑,接着道:“而‘君子’呢,指的是美姿仪、好德行的男儿,比如你们爹爹我!”
    “噗嗤。”风若言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穆昭不乐意了,他看着妻子道:“你笑什么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别说在穆家,就是在整个大庆,你夫君我也是鼎鼎有名的美男子,当年清元节灯会上,你不就因此对我一见倾心?”
    风若言脸色泛红,她锤了他胸膛几下,嗔怒道:“不知羞!”
    被妻子锤了两下,穆昭就夸张地叫出声来,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苦着一张脸道:“诶,夫人轻点,打疼了为夫,心痛的可是你自己啊!”
    不要脸地说出这番话,穆昭转头面对着两个已经看呆了的孩子,立刻换了副脸色,严肃道:“听好了,整句诗的意思,就是好姑娘和好男儿是好配偶,比如你娘,就是你爹我的好配偶。”话毕,他抓着风若言的手,轻轻一转,就将人搂在了怀里。
    穆昭一身黑衣,风若言一身白衣,黑白相映,分明无比又和谐异常,二人目光相对,一个坦荡热烈情深亦寿,一个欲语还羞含情脉脉,当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一对。
    穆长生看着两人,眼底慢慢浮起温暖的笑意,就是如此,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是如此恩爱,遇见应天之前,穆长生心目中的夫妻关系就是一直以他的父母为模本。
    穆昭将风若言搂在怀里,而后低头,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啪的一声,惊得站在一边的长风发出“嚯”的一声。
    风若言那张美丽的脸上已经红透了,她挣扎着从穆昭身上起来,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做这样的事情?知不知羞?”
    “没羞没躁才好过日子呀!”穆昭拿出一把折扇对着妻子扇了扇,“你看,我这不是给两个孩子做示范吗?好叫孩儿们知道咱们俩有多么恩爱,知道咱们这个家庭有多和谐哈哈!”
    “不知羞!”风若言骂了一句,看着两个盯着她看的孩子,跺跺脚就转身离开了。
    在年幼的穆长生眼里,他的母亲风若言贤淑大方,温婉解语,然而现在看来,却觉得她像个被娇宠着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和满足。
    “哈哈!”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穆昭摇着扇子笑了两声,而后才对着两个孩子道:“看见没有?就像我和你们娘亲这样的,才叫做夫妻,你们以后找到了伴侣,也要倾心相待,从一而终,可不能像是那个公孙家的家主一样花心啊!”
    “爹爹,花心是什么?”长风好奇地问。
    “花心就是同时有好多个女人,还见一个爱一个。”穆昭如此简洁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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