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筵之后,佟府忙着打扫战场。老太太乏了,连礼物也懒得过目,全丢给二太太处理。二太太自然少不得要秋禾她们几个帮着拿主意。
    觉得自己碍事,楚言回了老太太,干脆逛街去也,身边只跟了个尽忠职守的莫伦阿。
    大年过完,街头完全恢复了生气。楚言且走且看,眼睛耳朵快要不够用了。小贩吆喝叫卖要听,买卖双方论斤砍价也要听,茶馆伙计倒茶要看,小孩子斗蛐蛐也要看,无限好奇,总算她没有冲动购物的习惯,一路过来,荷包有惊无险。
    莫伦阿对她的无知毫不见怪,一边防止有人撞上来,一边引着她往前走,一边有问必答。
    街道渐渐变宽,也安静了一些,再留心时,两边都已经是“高档”铺子,想来在莫伦阿眼里,真正的市井也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在一家“知味书屋”前停住了脚步,练了一年字,欣赏水平大大提高,一眼看出这四个字不凡,必是名家手笔,却没有落款。
    莫伦阿看了她一眼,笑着指点:“这是何焯的字。”
    何焯?她低头想了想,忆起是胤禩的老师,更添三分亲切,走近几步,更加认真地看着。
    里面迎出来一个人,一袭长衫,身材清瘦,微一躬身,未开口先是温和恭谨的笑容,分明是个生意人,却是满脸书卷之气,举手投足,无不让人好感。
    “二位请里面看看,本店刚到了江南三家书局的新书。”
    守着宫里的几个书库,倒是不愁没书看,不过,记得从此往后,清朝盛行文字狱,不知多少江南士子的书籍被焚烧湮灭,倒想看看不容于皇帝的书是什么样的。这么想着,楚言迈步进了书屋,没有看见身后莫伦阿和那掌柜交换了一个眼色,微笑点头。
    楚言这本翻翻,那本翻翻,没有见到什么特别之处,渐渐有些索然无味。罢了,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卖□□也不能开这么一个书屋来卖,回头打听一下,哪里有地下黑市,到那里去看看。
    掌柜察言观色,赔笑道:“本店前堂地方小,摆不下许多书籍,后面还有一进院子,收的书,比这里多两倍不止,姑娘可愿移步进去一看?”
    她一想,也是,内容有问题的书,多半只能放在黑屋子里竟待“有缘人”。
    莫伦阿坐在八仙椅内,已经在打盹,闻言睁眼笑道:“你看你的,我眯一会儿。”
    看来是被她拖得累了烦了,在这里,他睡他的觉,她看她的书,各得其所,也不错!楚言客气地笑笑:“烦请掌柜带路。”
    一直往后面走,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小院,掌柜推开院门,躬了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言好奇地走了进去,正想问写前明事情的书都放在哪里,却听吱呀一声,西厢房的门开了,一个人正站在门口含笑相迎。
    “咦?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惊喜,快步走了过去。
    他的眉却皱了起来,盯着她的脚下,很是不满:“之前让人给你送去的鹿皮靴子呢?怎么还穿这个?地上还有残雪,冻了脚还不弄出病来?”
    一边不由分说把她拉进屋,摁在炕上,蹲下去替她把鞋脱了,口气更加气恼:“你看看,袜子果然湿了一块。都脱下来烤烤。两只脚都是冰的,这边一个冻疮,这边也有一个!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絮叨地埋怨着,两只大手已把她纤细的玉足包住,轻轻搓揉,为她活血。
    她乖乖地任他摆布,宁静幸福,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的状态,想到他满头白发弓着背的样子,不由扑嗤地笑了出来。
    “还敢笑!”他板下脸,佯怒道:“这么大人了,还要我操心!”
    她笑得更加放肆,伸手拂过他的五官,打趣道:“八爷,这个样子象个老妈子,和你高大的形象不配哦!”
    他一脸无奈,想捏她的鼻子以示薄惩,被她一巴掌拍开。
    “刚摸过臭脚,也不洗手,不许碰我!”
    “臭脚?难道不是你的脚?”他一脸好笑,扯过一床被子仔细把她的脚裹住,真地走到脸盆架边上,舀水洗手,还细细地打了一遍香胰子。
    “我的臭脚也是臭脚啊!”她得意洋洋地宣称,觉得屋内暖和,干脆把外面衣服脱了。
    他一回身就见到她半倚在炕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翻着,乌黑的辫子搭在胸前,藕荷色的夹袄,葱绿的裤子,雪白的足踝埋在被中,半隐半现。只觉得浑身触电一般,一阵酥麻,满腔的热血都喧嚣起来,回到炕上,一言不发,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她温顺地依偎着他,正想问他这间书店是怎么回事,他的唇已如泰山压顶一般盖了下来。也许是在宫外,他的地盘,他的吻一反平常的温柔细致,变得激情而且狂野,双手也不大安分。
    觉得她快要因为缺氧快乐地死去,体内潜在的疯狂即将被唤起,她痛苦地□□了一声,返老还童有时也不是件好事!
    他浑身一震,停下动作,把她狠狠地按进怀里,紧紧地箍住,头埋在她的颈窝,咬牙喘气。
    “胤禩。”她柔柔地唤道,想说什么。
    “别说话!也别动!乖!一下就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她羞红了脸,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果然一动也不敢动,觉得他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才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女人的第一次,不是愉快的体验,如果是这么个温柔体贴的人,被深深地爱和在意着,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吧。
    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他含笑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这家书店是你开的?”
    “是。不过,经营上的事儿,我从不出面,有时在这里会会汉官文人,好些人都知道我是这儿的常客,知道底细的人不多。那些人清高得很,要知道是我开的书店,多半就不肯来了。”
    “士子文人,大多只会慷慨激昂,孤高自赏,能办大事的不多。”她小心地提醒他。
    “说得不错。这种人,你怕是见的也不少。我们满人,一向被汉人以蛮夷视之,皇阿玛励精图治,推行满汉一家,功盖千秋,可不少汉人心心念念的还是前明的庸君,在江南反清的言论更是屡禁不止。悠悠众口,光堵,是堵不住的。”
    “所以,你同他们结交,想让他们看看皇家宣扬满汉一家的真心,也让他们知道满人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才,不比他们差,想折服他们?”
    “有些这个意思。我的楚言果然聪明!”他满眼的笑,喜悦地吻着她,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仔细打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一只珠花。珍珠不是很大,难得的是三十来颗一样大小,个个浑圆剔透,色泽温润柔和之中隐隐有浅黄浅粉浅灰的不同色调,由中心依次向外螺旋展开,俨然一朵花的花蕊和由内向外渐渐褪去颜色的花瓣。
    她曾经串珍珠玩耍,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对着光源左看右看,居然发现两处瑕疵,指点着笑道:“说实话你可别恼!珠子极整齐,匠心也好,只是这工匠手艺尚未大成。你看,这颗偏黄,不该在这里。这颗比这颗要灰,该在外面。”
    他凑过来细细一看,赧颜笑道:“还是你厉害。还给我,重新串了再给你。”
    她牢牢握住珠花不肯松手,诧异道:“是你自己串的?”
    扳过他的脸,掀了掀他的眼皮,叹道:“眼睛还红着呢!真是胡闹!平白花这么多工夫。我不要你串了,偏要留一点你的短处。”
    他不在意地笑笑:“我当日见你串的那个胸针,以为容易,本想做了这个,你生辰的时候给你,谁想竟是个最细致的活儿,过年那阵子事情少,得了空做完,居然还有弄错的地方,倒被你笑话了去!”
    “我偏要留着这个笑话。”
    “好,都由你。”他宠溺地笑着,取过珠花为她插在发辫上,左右看看,这才揽住她,在耳畔轻轻地说:“我要你一直戴着它,每回见到你戴着这个,哪怕远远的,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我。”
    她心中大为感动,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伸手紧紧抱住他:“胤禩,胤禩。”
    他轻柔地为她将垂落的散发挂回耳后,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楚言,你要做什么都好。我只要你一直戴着这枚珠花,我只要知道你一直带着它。”
    她的眼泪泛滥成灾,笑容却灿烂美好:“我会。我会一直带着它。”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八哥,我昨儿——”来人愣住了,呆呆看着慌慌张张分开的两个人。
    楚言又气又羞,满脸通红,对着窗户面壁,扮鸵鸟。
    八阿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颇为气恼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咋咋唬唬!进来前也不知道敲一下门问一句话,难不成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九阿哥定了定神,嘻嘻笑了起来,也不还嘴,径自往炕上一坐,瞟瞟楚言,望着八阿哥笑:“我说夏慕宸怎么支支吾吾的呢,原来后院藏了一对鸳鸯!八哥,你要怪可不能怪我,只能怪那个东西没把话说清楚,我平日里不是这么进门的?也没挨过抱怨不是?不知者不罪,呃?”
    八阿哥拿他无法,私事被人撞破,虽然恼火,也觉得不好意思,只伸手去拉楚言。
    楚言挣扎着推开他,维持着面壁的姿势。
    八阿哥无奈,只得又去瞪九阿哥。
    九阿哥诡然一笑,陶然道:“嫂子别害臊了!你们俩的事儿,我早就知道。”
    楚言噌地转过身,忿忿地瞪着八阿哥。
    八阿哥苦笑:“我没说!”
    “还用得着八哥说?去塞外前愁眉苦脸,抑郁伤怀,春风得意马蹄轻地回来,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会发呆傻笑,还能是什么事儿?要说,八哥装的也够像没事的,瞒别人可以,可我知根知底的,还能被骗了过去?”
    楚言被他几句话勾起前情,想起还有一个仇没有报,点头笑道:“九爷可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当日就曾说过,我这人,容貌不怎样,脾气更坏,根本不像女人。”
    “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九阿哥心知大事不妙,在八阿哥变得锐利的目光中,如坐针毡,连声干笑。
    “过去的事儿么?倒还有一件。好像是某日,八爷在九爷府上喝酒,九爷怕八爷寂寞,给叫来了一个什么楼的什么花,又往八爷的酒里加了点东西。往后怎么着,我倒记不清了。”
    八阿哥目光如箭,差点把九阿哥钉死在墙上。
    九阿哥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我突然想起来,还,还有点事儿——”
    楚言早有准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哎,楚言,哎,嫂子,这,于礼不合!”
    楚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个于礼不合?莫不是把九爷压倒在地上才是于礼相合的?”
    九阿哥急得打躬作揖:“好嫂子,饶了我罢!留兄弟一条性命,为哥哥嫂子挣钱如何?”
    楚言啐道:“越说越浑!满口胡话!有点皇阿哥的样子不行么?”
    八阿哥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淡淡说道:“老九,咱们兄弟也有几年没有比试过了,今儿有空,陪八哥玩两手吧。”
    九阿哥满头大汗,怯怯问道:“八哥,我今儿真的有事儿,改日,成么?”
    八阿哥点点头:“既然如此,也好,改日,演武堂见,多找几个人,人多才更有趣。”
    九阿哥无法,只得挽起袖子,跟在八阿哥后面走到院子里,摆开了架势。
    八阿哥看着文弱,其实臂力不错,沉住气稳扎稳打,没两下就把九阿哥摔在地上,不等他求饶,上前把他拉起来,甩进边上化雪淤出来的一个小泥坑里。
    九阿哥哎约哎约地哼哼,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满口认输。
    “九爷这就认输?也太没志气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怎么也该三局两胜才算赢。”楚言推开窗,趴在窗沿看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八阿哥也说:“起来,这个样子,传出去象什么?”
    九阿哥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看看自己满身泥泞,咬咬牙,拼着再摔一次,再坏也更糟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再次趴在泥浆里喘气,正想说可算输完了,却听见小魔女一本正经地感叹:“对九爷不够公平,要五局三胜才算数。”
    第三次,九爷像只猪一样毫无形象地滚在泥地里,毫不意外地听见她再次修改规则,变成七局四胜,而他那个见色忘弟的哥哥正在一边自负地摩拳擦掌。
    睁眼望天,想了半刻钟,九阿哥一骨碌爬起来,抛下八阿哥,走到对着窗户的地方,深深一揖:“小弟千错万错,只求嫂子看在八哥的份上,饶了弟弟这一遭!嫂子若是想看八哥英姿勃发的模样,当找十三弟十四弟陪练才是。弟弟我是软柿子,也是狗熊,衬不出八哥的英明神武。”
    话还没说完,楚言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在屋里四下搜寻趁手的东西,抓起扫炕的笤帚,一把掷了过去:“胡说八道!找打!”
    好一个九阿哥,轻轻巧巧接了下来,口中称谢,用笤帚胡乱扫了扫身上的泥巴,恭恭敬敬递给八阿哥:“多谢八哥教导。”
    八阿哥接过去,一脸好笑:“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
    “是。”九阿哥得了赦令,顾不上对楚言说什么,脚底抹油地跑了。
    他的眼对上她的,两下都笑了出来。
    他一边走回屋里,一边笑问:“气可平了?”
    “还差点儿。太便宜他了!要不是还有事儿求他,我非找个机会自己动手不可。”
    “你饶了他吧,他是真心为我们好。”进到屋里,见她仍靠着大开的窗户,蹙了蹙眉,抢过去关上,一握她的手,冰凉,不由起了两分恼意:“穿这么点,吹冷风,存心要闹出病来。”
    忙把她的两手合在掌中捂着。她两眼上下打量,笑道:“那只狗熊蹭了你一身泥。”
    他想想也觉得好笑,等她的手稍稍热起来,自去边上一个箱子里,翻了件外袍出来换上。
    她还在想着九阿哥的熊样,叹着气说:“我原以为九爷是你们兄弟里,最像黄带子的一个,谁知,耍起无赖来,竟是这般模样。”有点象偶像破灭的感觉。
    他换好衣服,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小心地环着,口中笑道:“那是因为他没把你当外人。”
    “难道他打小就是这样?”
    “他打进学起,就总来求我帮他做功课,无赖痴缠的样子,我反正是看惯了。人前,皇阿哥的架子还是端得十足,等闲不曾被人看破过。”
    “你总替他写功课么?”
    “罚抄书什么的,会帮他抄一半,有时他赶不出第二天要交的文章,也会帮他。交不上功课要挨打,还要被他额娘数落嫌弃,也怪可怜的。”
    她突然想到一人,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八福晋,也是你们一起长大的吧。”
    他望了她一眼,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不是。她常常会进宫,老早知道有这么个人,见到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她九岁。”
    记得很清楚嘛!她撇撇嘴。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心中起了一股暖意,轻轻吻着她:“放心!她不会再设法与你为难。”
    “呃,其实,我倒不怕她,不过觉得,是我对不住她,你,我——”她咬着唇,努力地理清自己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在为这个介怀,下了决心:“楚言,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你不要恼,慢慢听我说完,好么?
    “说实话,当初,我年少之时,大概是喜欢过她的,和她的婚事,也是欢天喜地答应下来的。
    “宝珠的额娘在宫中抚养长大,原本也要嫁到蒙古去和亲。安亲王极爱这个女儿,几次向太皇太后求情。太皇太后念在安亲王劳苦功高,亲自为她挑了明尚额附。宝珠年幼丧母,安亲王爱屋及乌,将她接回府中养育,视若掌珠,不免有些溺爱的过头。据说,她幼时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又能言善辩,颇得皇阿玛的欢心,安亲王福晋进宫请安时常常带着她,宜妃有时也会把她留下住几天。
    “我那时默默无闻,她呆的那些地方,并不是我轻易能去的,但时常会听见底下人说起宝珠格格如何如何,对她的事并不陌生。
    “那日,九弟拉我去御花园玩耍,远远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走到近前见她一身红衣,陪着皇阿玛和宜妃在千秋亭里坐着说话。我和九弟请过安,只能规规矩矩垂首站在一旁,听着她同皇阿玛有说有笑,妙语连珠。
    “从那以后,又见了几次,她总是明艳风光,对我至多不过是敷衍一句‘八阿哥吉祥’,眼里又何尝真有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皇阿哥。直到我封了爵,前来奉承巴结的人多了,她对我才有了一点真心的笑意。
    “那年秋猎,她急躁莽撞,与大队人马走失,又被一只野猪惊了马,摔倒在地,恰好我策马经过,听见声音,两箭射死野猪,将她救回营地。回宫以后,皇阿玛就把我叫去,说明尚额附来提过亲,问我的心意。我欣喜若狂,一口答应。那些年,若问我女孩儿的名字,我知道的也只有宝珠这么一个,她容貌又美,身份又高,就是太子妃,论门第也还比不上她。我当时年少无知,只当自己终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就连这样一颗夺目的明珠也要归我所有。
    “我欢欢喜喜地把婚事告诉额娘,谁知额娘一听就急了,说我别的事她都可以不管,唯独婚事不可马虎,说要共渡一生的人,容貌出身都不要紧,唯独性情要好,还说我不会与人争执,宝珠却是骄横霸道惯了的,齐大非藕。额娘当时就要拉着我去找皇阿玛,把这门亲事退了,说我丢爵也罢,她挨一顿责骂也罢,这门亲事断断要不得。
    “我哪里肯听,唯一一次与额娘争吵。我看不上那些唯唯诺诺,索然无味的女人,看不起那些表面上贤德淑静,暗地里勾心斗角,口蜜腹剑的女人。论人才论学识论品行论身份,我哪一点高攀了宝珠?这门亲事不知会羡煞多少旁人,我又为何要冒险推掉?额娘拿我无法,叹了几口气,说了声冤孽,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额娘身边早年是个叫碧蕊的宫女,仔细周到,与额娘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大概是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对额娘和我好的人。我和额娘难得能见面,多亏她求了她的姨母,九弟的奶娘,常来探望我,为我们递些消息和东西。我和九弟自小亲近,也是因为这个。碧蕊出宫之前,又将她妹妹碧萼荐给了额娘。
    “她们的父亲死后,碧萼的哥哥也死了,嫂子改嫁,母亲带着一个病弱的妹妹和两个年幼的侄子,生活无着。额娘对我提了一下,我刚建府,正缺个可靠的人管家,就把他们接进府里,本是想报答碧蕊的忠心,谁知却害了他们。
    “我搬进新建的府邸,准备婚事,堵了一口气,定要让额娘看到我夫妻和睦,无限风光,不想,成亲不过几日,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我第一次带着她进宫请安,她在惠妃那里谈笑风生,到了额娘那里一言不发,刚坐下就找借口要走。从那以后,直到额娘晋了嫔,她一次也没有去给额娘请安。
    “她看碧蕊碧萼的娘不顺眼,百般挑错。我心知不妙,想要另找地方安置他们,却一时没顾上,随后,我随皇阿玛去江南,临行前,低声下气地求她包涵那母女祖孙四人,一切等我回来再做道理。她满口答应,谁知我走后,他家一个孙子玩闹时无心撞了她一下,她就叫打板子。祖母护孙心切,不合在言语上得罪了她,她一转眼捏了个错,诬陷她女儿偷东西,命人将他们一家撵出府去。她母亲替我管了小半年家,也得罪了一些人,趁机落井下石,借机扣了他们的值钱东西,竟让他们流落到大街上。
    “碧蕊随丈夫去了陕西,京城里虽有几个亲戚,听说他们是被八爷府赶出来的,也不敢收留。他们好容易在城外找到一个落脚地方,碧蕊的母亲羞愤交加,一气之下病倒了。她妹妹体弱多病,一向极少出门,却不得不为母亲的医药四处奔走,竟遭了歹人毒手。九弟得了消息,好容易派人找到他们,她妹妹已经含愤自尽。
    “我回京时,她母亲已是奄奄一息,我承诺她照料她的两个孙子,她已经口不能言,却连连摇头,满眼惊惧,待我说清找人收养她孙子,不会让他们进我的府门,方才放心地合上眼。
    “额娘得知消息,二话没说,关上门就对着碧萼跪了下去。我——”
    他说到此处,竟是浑身颤抖,可以想象当日的震惊愤恨自责。
    楚言叹了口气,轻轻拥住他,柔声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错?更可恨的是,她听说之后,全不以为意,还说她们命不好,怪不得别人。我气得砸了东西,她为了安抚我,命人责打那几个对她们母女出言不逊的人,罚了工钱,赶出门去。从头到尾没一句认错抱歉,也没说一句补偿他们的话。
    “我好悔当初不停额娘的规劝,也发觉我原本喜欢的就不是她,而是心里自己想出来的一个影子,却糊里糊涂以为那个影子就叫做宝珠。
    “办完碧蕊母亲妹妹的丧事,安顿好她侄儿,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你。初见之时,你和她一样穿着红衣,一样高声笑着,我心里恨她,连带着也讨厌你,不过因为佟家的关系,勉强还能对你和气,却暗地里挑着你的错。你虽然胡闹却不无理取闹,我便暗想,那是因为你的身份比不上她高贵,容貌比不上她美艳。
    “直到你进了宫,出了事儿,我和九弟觉得不好向佟家交待,这才对你的事仔细起来。听说你把莲香荐给十三,又向小六子道歉,我才知道又看错了人。等到你在浮碧亭说了那番话,我才明白,我心里那个影子该是像你这样的女子。而后的事情,你都知道。
    “楚言,你该明白,你没有对不住她,就连我,也不欠她什么。”
    楚言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抱住他,试图给他一点温暖。没有想到,他的心里埋着这样的事情。碧萼的家人令人痛心,却不能真的责怪八福晋多少。看她当日对待贴身侍女的态度,就知道她受的是人上人的教育,视身份地位比她低下的人如同猪羊牛马。有多少人会在意牛马的感受,有多少人会珍视猪羊的性命?
    身为妻子,八福晋对待丈夫周边事情的态度才是大错,但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需要她来置评。她只觉得心疼,心疼他受的屈辱,心疼他这么多难过都只能埋在心里,人前还要笑若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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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圣圣说在百度给这个文弄了个贴吧,跑去看看有没有人气。没找到那个贴吧,搜索的结果倒是吃了二惊。
    有位“红尘过客”不辞辛劳地在搬全文,注明了俺的名字,至少搬到了12章。这位,大概是粉丝了,虽然对这个id没有记忆,花这么多时间,帮俺打知名度,很感激!简直受宠若惊。
    只是,这里有点问题。俺现在给jj的授权是a级,俺自己也不可以在网络其他地方发表。这么做的原因,是怕麻烦,另外,这个文文一直在修订中,哪天发现一个bug,就可能回头改。最近,让俺羞于见人的bug也改了几个,这样的文,这样的bug,要是传开来,俺就不能再用这个马甲混了。预计在第二卷结束以后,再修订一次,会降低授权,让喜欢的人搬文,不过,至少还是要留个名字地址让俺知道。
    有人在推荐俺的文文,还是感激。有一位,大概是为了帮俺吸引《瑶华》的粉丝团过来,说本文“女主象步步,88向《瑶华》靠”。大概是天太热,俺中暑了,dizzy!
    请问,多少人是这么认为的?
    镇定下来,想起俺这里8党的旗帜高高飘扬。8党的表现也很贴心,为“楚家88”正名扬名的任务就交给8党了。
    88身上的迷已经揭开,88的性格想刻画的也差不多完整了,剩下的就是一点渲染,有些地方提提色,有些地方加点暗影。88的长评还没有一篇,这对88,对苦心孤诣写8的某云,都不公平吧?
    如果所有的8党都坚称没有文采,写不出长评?88啊,妈花了这么大力气,还没让你长成一个与众不同,令人敬爱喜爱的孩子,没脸见人了。妈还要填坑,乖,替妈去壁橱里呆着。44出来以后,壁橱空着也是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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