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正在怄气的主仆切切私语,江裴生才终于停了下来,让胡刀跟上了他。

    江裴生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了,虽然胡刀多少知道一些他在王府时的事情,但和自己毕竟是从小长大的玩伴,也算是自己的半个长辈,虽然刚才动作有些过分,但仔细想想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打闹玩笑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真小气量。

    不由得想主动示好些,于是挤进一个围了很多人的摊位前面,才发现原来是个猜灯谜的,猜中谜底便可赢了谜面的河灯。

    江裴生随意扫了一眼,觉得并不难,于是就想着留下来看看,前一个河灯刚被撤下,摊位老板便重新挂起个新的来招揽生意。只见谜面画着:

    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 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

    众人看到这个谜面,都跃跃欲试,正准备去抢河灯,却被别人抢先拿了起来。

    “雪花”,那人说出了答案,众人便都泄了气。江裴生抬头一看,竟是胡刀。

    摊主无奈,只得重新挂挂起一只。

    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打一动物)

    江裴生轻笑,这么简单的谜面,这店家莫不想要赔死。还未挂稳便又被人摘了下来,众人都怒气冲冲的看向那人,但见到那般的唯我独尊的眼神,又纷纷转过头去只能心里小声抱怨。

    “蜜蜂”那人答道,众人都有了些怨怼。

    店家叹了一口气,只得重新挂起了一河灯,这个河灯更大些,也更漂亮,只见上面写着

    一弯新月挂西楼。(打一字)

    众人看到这个谜面,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那个连抢两个灯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也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江裴生小声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刚说完,河灯便又被取了下来,众人抬眼望去,却还是那个年轻人,众人这次倒没有了不满,只静待着谜底。

    “禾”年轻人说完,几个年轻人便恍然大悟,一副懊悔的神态,“月如勾,月如勾……”

    店家却是一番痛心疾首的样子,“公子,小的这也是小本生意,这……”

    江裴生也明白店家的意思,于是便道了谢,带着胡刀走了,胡刀一脸意犹未尽,看起来很不满意,“哪有赶着客人走的道理”,江裴生无奈,“你如今这般,到像个小孩子了,你我都是普通百姓,也自当明白谋人生计的难处”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江裴生环顾四周,才发觉提着河灯的都是小孩子和一些小姐丫鬟,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一个大大的河灯,胡刀提着两个小的河灯,便觉得十分显眼,于是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河边放了吧。

    河岸边便是酒家,这个时候也围了不少的人,整个岸边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旁边还停着一溜的画舫,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清幽从容。

    江裴生扶额,于是对身后人说道“不如我们去那里吧”,梁楼也并不知他说的是哪,但也只能先应承下来。

    两人踏入松树林悠长的小径里,这小径已变的枯草丛生,看起来平时并没有多少人经过,已有了些荒芜的味道。盘曲蜿蜒的树干显示出它们已经有了百年的树龄,遒劲的枝干四处伸展遮住了全部的天空,将冬日的萧索渲染到极致。树林里很黑,即使借着河灯的光亮也只能模糊的辨别道路,江裴生走路不稳,踉跄的摔了一跤,梁楼立刻走上前去扶他,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掉了些什么。

    手却不经意间摸到一个质地坚硬的物件,那温润的质感简直太熟悉,以至于一触上去便一阵惊心,江裴生几乎只思索了片刻,便决定将那本属于他的红玉藏了起来,触手可及的真相令他有些心慌,身上不由得冒出了层冷汗,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却令人难以察觉。

    “无妨”,江裴生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自觉的推开了自己眼前的手,自己爬起来径自走着。随即梁楼紧跟在他的后面,心里想着,若是把这片林子砍了,建个临水的宫殿倒也不错。

    好不容易走到了路的尽头,顺着熹微的灯光望去,原来是一个亭子,亭子的油漆早已脱落,木架也有了些微小的裂痕,旁边长满了枯败的杂草,不过样子倒很是威武,虽历经风雨,却看的出那建造的木材倒是极好的,依旧很是坚固。

    江裴生走上前去,登上了亭子旁的木桥,冬日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坚硬的疼痛,却还是挡不住这节日喜庆的气氛。

    梁楼将那些小的河灯都拿了出来,引燃了灯芯,“嘶~…”的一声,灯光便照亮了二人的脸,梁楼这才看到江裴生的脸色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虚汗。不由问道“不舒服?”

    “无妨,许是今日走的路有些远了”江裴生敷衍道,“你我二人一同许个愿如何?你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放河灯之前许愿”

    “奥?是吗”,梁楼也觉得甚是有趣,之后看到江裴生有些审视的眼神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似有不妥,于是解释道,“只不过跟公子以许久未一起放过河灯了,这些事情我竟有些忘了”。

    江裴生随即便释然的笑了,“说的对,孟阿(1)今日我们便一同许个愿吧”

    河灯渐渐的飘远了,一阵风吹过,周围本就隐隐约约的光突然被熄灭,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但若不是如此,也掩盖不了江裴生那杀意恣虐的眼神,眼前的黑影在晃动,那个人正在翻找着火折子,一副懈怠的样子。

    他的背后便是冷彻噬心的河水。自己这时只要伸出手去,哪怕只是轻轻的一推,便可将人置入死地。一种奇异的思绪笼罩着江裴生,像是有从未这样如此清晰的念头。

    却是一个危险的念头。

    眼前这人不是胡刀!有他这块家传红玉的人显然只有一个。

    如果真的是如他预料的那样,如果眼前这人,真的如他所猜的那样,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他…这无疑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一个机会。江裴生不知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着实不需要尊贵的梁王爷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也如他现在不知为什么动了杀心一样,他从没有过杀人的念头。

    为什么,本来想要忘记的人,本来想要忘记的事,本来想要重新开始的…为什么,为什么又会重新浮现在眼前,重新勾起那段记忆。

    或许自己并不曾真正放下过,仅仅一点的蛛丝马迹便可以轻易将他的邪念勾起,那些曾经有过的摧毁的欲念轻易就可以将他牢牢控制,带着些疯狂的冲动。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试探,努力的编织些谎言就可以将自己骗过去。但心中的那份预感却清晰的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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