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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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樾的交换生生涯过得很忙碌,和国内的联系仅限于班级群和宿舍群。孟昀很少在班级群里讲话,她的消息只在宿舍群里由何嘉树提及。
    她跟何嘉树的关系看上去很稳定。那次吵架醉酒后,舍友们陪了他们一晚,第二天醒来他们就和好了。何嘉树还请两边舍友都吃了饭。陈樾以赶火车为由,没等孟昀醒来就走了。
    陈樾有时想起,觉得他们毕业了就会在上海结婚,组建幸福家庭。而他决定毕业先回云南。
    然而在大四的第一个学年,陈樾见到了何嘉树——他来美国了。
    何嘉树申请了自费交换,如果一切顺利,会在这边读研。他学校在隔壁市,离得不远。头一个星期,他来陈樾学校找他玩。两人见了面,还跟以前在国内一样亲。仍是何嘉树说得多,陈樾听得多,两人一惯是这种相处模式。何嘉树给陈樾讲了一路过去一年在年级里宿舍内发生的搞笑事件,却只字不提孟昀。陈樾也不问。
    两人去中国超市买了一堆吃的,陈樾在宿舍给他做饭。何嘉树这富家公子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坐在一旁看陈樾做饭,等他端上来三菜一汤,他说:“陈樾,你喜不喜欢男的,我把你娶回家算了。”
    陈樾说:“滚。”
    何嘉树往嘴里塞牛肉,说:“真的,还是跟兄弟待一起舒服。以后我每个星期来找你。”
    已经聊到这儿了,陈樾终于问:“孟昀呢?”
    何嘉树说:“在国内啊。”
    “……”陈樾说,“我问你跟她关系。”
    何嘉树咬着辣椒,语焉不详:“分了。”
    陈樾一时没接话,过了好一会儿,问:“和平分手?”
    何嘉树想了想,说:“应该,和平吧?”
    陈樾察觉不对,追问:“怎么分的?”
    何嘉树说:“我给她发了条短信。”
    陈樾愣了一下,以孟昀的性格,被一条短信分手,怕是会疯。他几近哑口,喉咙很涩,“什么时候?”
    “暑假前。”
    陈樾说:“何嘉树,你这么做不合适吧。你们谈了一年多,感情不是假的,怎么也要当面谈。她又不是你路上随便认识的一个女的。”
    “她……”何嘉树吃着西红柿,含混道,“我当她面分不了。她这个人,我看见就心软。”
    陈樾无语至极,突然冒出一句:“你别吃了。”
    何嘉树理亏,挣扎两下放下筷子,道:“反正她也在电话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不过还好,我们爸妈都管得严,住在学校里也没发展到那一步,不算我占她便宜。”
    陈樾:“这么说,感情是假的?”
    何嘉树没讲话。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我是真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但后来问题越来越多,她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何嘉树一口气道,“我跟她不可能。她妈是个控制狂,我妈也是个控制狂,然后她还要控制我。我妈让我出国深造,她你也知道,心思不在学业上,总要搞什么音乐,那是正经事情吗?我爸妈不可能接受的。再说了,她自己跟她妈还一堆不服,真要往以后发展,我家里绝对不会同意。”
    陈樾盯着他看了半天,盯得何嘉树心里发毛:“陈樾,你想骂我就骂吧。”
    “没什么好骂的。”陈樾说,“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是这样。”
    何嘉树委屈道:“我也不想好不好,快毕业了,总是为未来的不同规划吵架,人是会累的好吗?”
    陈樾说:“我知道。我就是有点奇怪,她心思不在学业上,她脾气不好,你是今天才知道?我以为你认识她的时候追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何嘉树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点着头,指了指自己胸口:“我是渣男,行了吧。你多骂我几句,真的,你多骂几句,骂得狠一点,我心里还舒服点儿。把她没骂我的话全都骂干净了。”
    陈樾却闭了嘴,不讲话了。他已无话可说,只是有些惘然:“我以为你会一直对她好,拿她当宝贝一样。”
    那晚陈樾登陆了qq空间。
    他以往很少去踩孟昀的空间。按理说同学之间时不时看下更新也没什么。但心虚的人对自己总格外严苛。但现在孟昀的空间清空了,相册日志和状态都删得干干净净,他坐在电脑前,心跟那页面一样空白。
    后来陈樾跟杨谦聊天过程中,想方设法故作无意地引导他提及班上三个女生。讲到孟昀时,陈樾问了句她情况怎么样,听说跟何嘉树分手了。
    杨谦说:“不怎么样啊,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挺正常的。”
    陈樾问不出多的东西,也就不再提了。
    2014年春,陈樾完成交换回了国。
    重回校园,物是人非。大四下学期,他们除了一两门补学分的公选课,再无课程。同学们忙着写论文、找工作、投简历、考公,都是一副各奔东西的样子。别说班级同学聚不到一起,宿舍里白天都见不着人。没有了共同的课程,陈樾再也没在课堂上碰见过孟昀。
    不过他跟姜岩的毕业论文分配给同一个老师指导,他有次听姜岩提起,说孟昀进了家大型娱乐公司做幕后,给音乐制作人当助理。
    陈樾想,也好,她本来就喜欢搞这些。
    但姜岩又说,孟昀妈妈极其生气,说孟昀不务正业,要跟她断绝关系。且孟昀妈妈很喜欢何嘉树,认为两人分手全是孟昀的错。陈樾无言,想起了孟昀写的那首歌。
    姜岩还说,何嘉树做事不体面,居然一条短信分手。那天孟昀跟疯了一样冲手机哭嚎:“你什么意思?你当我是什么,你是个人就当我面说!!”
    姜岩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但陈樾想象得到。她一直都是个倔强到自伤的人。
    他很想见她,真的很想见她,哪怕就一面。看看她现在好不好。可她一直没再出现。直到有次他去校外见一个师兄,回来时很晚了。
    那是三月中旬,上海的冬天还没走,夜里很冷。他下了公交,快步走向学校小东门,无意一抬头,他毫无准备就看见了孟昀。
    冬末春初,天气寒凉,她穿得很少,长靴短裙,裹一件薄外套,立在冷风中抽烟。路灯照在她肩膀上,和树荫一道将她的身体切成了明暗两截。
    那是陈樾回国后第一次见到她。时隔一年零九个月。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却又明显有什么不一样了。陈樾向她走过去的时候,孟昀朝这头张望,眼睛一定,定在了他身上,露出些许惊讶。
    陈樾主动冲她笑了一下。
    孟昀亦极淡地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樾说:“一个多月了,没碰见过你。”
    孟昀手垂在身侧,轻轻转了下烟,说:“哦。我最近很忙。”
    陈樾点了下头,他的手插在兜里,攥成拳,眼睛挪去路边的花坛,又挪到她脸上,说:“姜岩说你现在作词作曲了。”
    孟昀一愣,弯了弯唇:“听她瞎说,哪有那么简单,实习打杂呢。”
    陈樾说:“是喜欢做的事吗?”
    孟昀点了下头:“嗯。”
    陈樾说:“那就好,我觉得你会成功。”
    孟昀眼睛失焦了一下,说:“谁知道呢?”
    两人对视着,无话。风又吹来了,冰冰凉。
    陈樾低头,把脖子上缠着的灰色围巾解下来递给她:“你衣服穿太少了。”
    孟昀愣了愣,说:“不用,车……马上就到了。”
    陈樾不收手,轻声说:“拿着吧,别感冒了。”
    孟昀盯着他手中的围巾看了几秒,把烟丢进垃圾桶,接过围巾缠在脖子上,笑了,是很单纯快乐的笑容,哪怕那开心只有短短一瞬。她说:“好厚啊~”
    陈樾亦笑了笑,站在原地看着她夜色中有些苍白的脸。明明化了浓妆,却很单薄的感觉。可他不能再多看了,也没有多留的理由,于是缓缓招了招手,说:“我先走了。”
    孟昀点头。
    他又多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
    陈樾走向校门,半路回头望。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孟昀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车载着她远去,只剩红色尾灯漂浮在霓虹里。
    在那之后直至毕业,陈樾再没见过孟昀。她甚至没来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来拍毕业照,说是公司派去国外短期进修了。陈樾站在学校大礼堂门口的台阶上跟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时,坐在毕业晚宴的圆桌前望见宴会厅觥筹交错时,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该以这种方式画上句号——画面里没有她。
    七月毕业季,喧闹过后一切回归平寂。
    杨谦问,谁最后一个离校。孟昀的毕业证书学位证书还在他手上。
    陈樾想也不想,说:“我。”
    宿舍很快清空,只剩下陈樾这一角,桌子清理得差不多了,孟昀的证书端正摆在桌上。陈樾打开看,孟昀的证件照贴在上头,蓝底的背景墙,白衬衣的女孩微笑看着他,很美好。
    陈樾拿手机拍下她的证件照,调整几次光线,留下了最满意的一张。
    那天陈樾给孟昀打电话,让她来拿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孟昀在电话那头说:“我这几天没空回学校,要不你放我宿舍吧。”
    陈樾说:“宿舍都没人了,弄丢了怎么办?”
    孟昀没做声。
    陈樾说:“你忙的话,抽时间经过就行。我在小东门路边等你。”
    孟昀说:“那样太麻烦你了。”
    陈樾说:“不麻烦。”
    孟昀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
    约好了晚上九点。
    陈樾提前十分钟等在路边,他用牛皮纸袋把她的两份证书装好,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一辆车打了转向灯朝他减速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后座的黑色玻璃窗落下来,孟昀抬头望他,说:“等久了吗?”
    陈樾说没有,把袋子递给她。
    孟昀接过去,并没有拆开看,对他说了句:“谢谢。”
    陈樾摇了下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像要把她记清楚似的。
    可孟昀忽然打开车门,往里面挪了个位置。
    陈樾坐上车去。
    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无动于衷。车内只有转向灯滴滴打动的声音。
    孟昀一直没讲话。陈樾扭头看她,她眼神虚幻,侧脸相当寂寞。
    陈樾猜想,她让他上车是不是想问他什么,或者想和他说什么。可能关于何嘉树。可她不问,也不说。
    最终,她说:“陈樾,祝你有个好前程。”她扭头,冲他弯唇。
    陈樾的心顿时像被捅了一刀。他脑子一片空白,说:“祝你开心。”
    孟昀不答,眼神魂不守舍的,说:“对不起,你的围巾我弄丢了。”
    陈樾摇头:“没事。”
    她又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陈樾听见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喜欢她。
    你喜欢她!
    他张不了口。
    说啊,不该这样画上句号的。
    一股猛烈的窒息感卡在他喉咙里,死死攫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门下的车。车窗升上去,她的脸被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吞没。
    七月的夜,他看着她的车远去,心痛得剧烈,痛得一行泪无声滑落下来。
    他忽然害怕,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他转身往学校走,走着走着呼吸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一次次抬手抹掉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可再怎么抹都没用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在疼,但他的的确确疼得一步也走不了了,人一蹲下去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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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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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昀的qq从此成了黑色,那时微信很流行了。陈樾回国后加了很多同学的微信,但没有孟昀。偶尔男生群里聊天,似乎其他人也没她的微信。只有她的电话号码在手机通讯录里永远保存,却永远不会拨通。
    陈樾读研期间,隔段时间会搜一下孟昀和她的公司,看看那家公司出了什么新歌或者新歌手。
    他第一次搜到孟昀的消息是在15年夏天,一个小歌手有张单曲是孟昀作词作曲的。那小歌手本就没什么名气,单曲也就更没落了。
    陈樾听了那首歌,实话实说,是首伤痛情歌,中规中矩并不惊艳,完全不如她大学时代写的那些风格诡异又多变的歌曲。但陈樾把那首歌添进歌单,还写了点评。那时,他在听歌软件上的网名是一串系统自动分配的字符。
    那年冬天,陈樾再次搜到孟昀的消息,她在某视频网站上开了账号,只有一个音乐视频,没有露脸,她抱着吉他弹唱自创的歌曲。孟昀的声音是好听的,适合吉他清唱。但视频播放量是两位数,没人留言关注她。
    找到她的时候,陈樾远在川西,跟导师在山林野外勘查。晚上他塞着耳机,听她的音乐视频,还注册了账号,起名“阳光照在核桃树上”。选择性别时,他思考之后选了粉色。
    他给她的第一条留言很谨慎,简短地打了两个字:“好听。”他原本想加一句“我很喜欢”,但隔着网络,竟也来回编辑了几下,终于——“好听。喜欢。”
    他看见留言出现在她空白的评论区里,想给她鼓励,就多写了一条:“期待新作品。”留完言,他去做了些任务,攒了硬币全部投给了她。
    第二天手机冒出一条提示,陈樾点开app,是系统消息。孟昀并没有回复他的评论。
    一个星期后,app又提醒他,关注的博主有更新了。
    照例是吉他弹唱。
    陈樾很认真地听完,很认真地给她写评价,夸奖和建议都写了。他说:“这首歌像海浪刮过沙滩的感觉。旋律好听,但差点儿起伏……”
    孟昀依然没有回复。
    陈樾不在意,继续做日常任务,攒硬币。
    她十天半月会出一个视频,起初写的歌皆是带着淡淡的愁绪,唱爱情,唱梦想,唱生活,每首都不长,有的甚至没有主歌,或者没有副歌,更像是一些创作练习的碎片。
    她渐渐有了关注者,但不多。陈樾有时会从她的歌里推测她的状态。
    有次她歌里出现一句歌词:“没有开车,却走进了隧道。前方后方都有光,但黑暗在身旁。”
    陈樾听了,跟她写留言:“希望你开心。你的才华会被更多人发现。我很喜欢这首歌,比你之前的几首好。”
    孟昀依然没有回复。
    她粉丝已有几千,留言数也近百条。陈樾不知她是否看得见他的评论,但没关系,支持她鼓励她喜欢她的人很多,足够给她安慰。
    可不是所有评论都好,有的人会说:“不好听。”
    孟昀不搭理。
    有的人会找茬,说:“露个脸看看嘛,露个脸哥哥给你投硬币。”
    孟昀就会回:“投你妈。”
    她会直接在评论区骂人,还会编了歌曲唱出来骂人,但因为这样反而涨了一波粉丝。
    陈樾不管这些,照例做任务,攒硬币了全投给她。他坐在图书馆,戴着耳机回头看窗外,夏天的梧桐遮天蔽日,光芒点点。
    夏天一过,秋天就来了。
    新学期开学前三天,陈樾结束了甘肃的支教,坐火车回学校。路上手机app有了提示。他以为孟昀又发新视频了,戴了耳机躺在卧铺上点开,却见到一条私信消息,是孟昀发过来的。
    陈樾一下坐起身,点开对话框。
    孟昀:“那个,朋友,我给林奕扬写了首专辑主打歌,希望你去听一下。(微笑)”
    陈樾看着那个表情,仿佛看到了她的笑脸。他很确定她是开心的。且没想到她记住了他的id。
    他打开音乐软件,还没搜索,热搜框里就出现林奕扬的《张狂》。他点开来听,开头一段重金属音乐,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那首歌和它的歌名一样,节奏快,音律强,摇滚风格极富冲击力,尤其高潮部分,男声嘶喊:“别当过来人教我东南西北你的方向,我自扬帆起航,前路跌跌撞撞,我要我张狂。”
    林奕扬是个好歌手,声音表现力极强,能低至山谷,能冲上天际,一首歌唱得荡气回肠。
    陈樾觉得很震撼,点开评论区想写评论时发现早已上万条。林奕扬虽然是去年才出头的新歌手,但因长相优越,粉丝很多。热评全是各种角度的夸赞,夸歌手如何演绎完美。
    陈樾写了一条:“词曲人厉害。”淹没在评论中。
    他回到视频平台那边,给了她一段很长很认真的反馈,详细写了他听这首歌每个部分时心里的直观感受,一大段文字发过去,加一条:“真的很好听。这次没有任何意见。希望你继续加油。”
    陈樾那天回到学校,去食堂的路上听到广播站播放着《张狂》,在校园里格外有气氛。
    陈樾心情不错,吃饭的时候玩手机,没想孟昀居然又给他回消息了,而且是即时消息。
    “哇,你听得这么认真,谢谢。”
    陈樾回复:“因为很好。”
    那边没动静,陈樾心想她或许只是回应一下,可又来了一条信息:“我一直觉得你的网名很有画面感。阳光照在核桃树上。好像风在吹,树荫在晃动一样。”
    她说:“我们认识有一年了吧。”
    陈樾捧着手机,不知该回复什么。
    他想多跟她说几句话,于是说:“随便取的名字。你的作品,我会一直关注,加油。”
    她说:“谢谢,希望你一切都好。”
    陈樾说:“你也是,希望你每天开心。”
    她没有回复了。
    在那之后她没再找他私聊。粉丝十几万,但更新渐慢了,一个多月才出个新视频。陈樾想,她的工作似乎走上正轨,她应该找到了创作状态,也找到了机会。这样挺好。
    她开始出新歌了,大部分是小歌手,再后来她又给林奕扬写了好几首歌,反响都不错。那首《天使》也出现在了林奕扬的专辑里。
    他还是去给她投硬币,尽管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2017年初,林奕扬开了演唱会。
    陈樾抢了张看台票,虽然那钱来自奖学金,但他还是有种负疚感,仿佛愧对资助他读书的那对夫妇,仿佛不该去做这种奢侈而无意义的事情。
    但是……就放任一次吧。
    他的位置在舞台侧面。去现场的大部分是结伴的年轻女孩或情侣,他恐怕是这几万个人里唯一一个独自前来的男性,也是唯一一个为了词曲人而来的“粉丝”。
    陈樾检票进场时,想起孟昀跟他说如果她的歌开演唱会了,会请他坐在第一排。她没有请他。但他并不介意。他一点也不会生她的气。
    陈樾的位置在看台靠近舞台那一侧,只能望见一小截舞台,无所谓,他只是来听那几首歌。
    主角登场,全场沸腾。灯牌闪烁中,陈樾无意间一望,忽然看见了孟昀。
    她坐在第一排vip正中间的位置,她身旁的女孩们都很激动,但她要淡定许多,只是抱着手望着舞台。看得出来,她十分开心。唱到嗨歌时,她跟着所有人一起站起来又跳又叫。她蹦蹦跳跳,快乐得像个三岁的小孩。
    那场演唱会于陈樾来说是一场混乱的体验。狂欢的人声和寂静的自己仿佛旋转成一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星般的灯光里,只有她是最灿烂的。
    演唱会结束,观众散场。孟昀起身离开,陈樾冲下看台朝她跑去,那一刻他只想跑向她,哪怕打声招呼,说好巧在这里碰见。可密集退散的人潮挡住去路,她的背影消失在舞台内侧再也不见了。
    陈樾走出梅赛德斯中心,夜里的风很凉。
    他绕行到半路,前方有粉丝群围着一辆车,似乎是林奕扬在车里。经纪人说他要回去休息了,粉丝也都很乖,说着辛苦了早点休息再见之类的话。
    车开动的一瞬,车后方两三辆工作人员的车也同时启动。
    陈樾再次看见了孟昀。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第二辆车后座,车窗开到半路,从陈樾面前驶过。陈樾只看到她半张脸,来不及看清,车尾灯驶入主干道扬长而去。
    那之后的生活好像就没有什么变化了。陈樾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中x集团,很快被外派到云南。他跟孟昀的联系仅限于“阳光照在核桃树上”。
    直到三个月前,他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你好像状态不好。在网上看到音乐教师的志愿者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云南的风景很好,希望能治愈你。”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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