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里挖掘的人很多,好像淘金客一般,拿着锤子凿子敲个不停,所以杜雍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惹起注意力。
    中间一个超级大的坑,里面有很多水,最深的地方得有大半丈。
    水比较浑浊,但能看到黑鱼和虫子,水面飘着各种杂物,包括枝叶和烂衣物。
    杜雍随便扫了扫,发现最少有五百多人在忙活,还有好几百人在岸边指指点点,微笑道:“这是矿山吗?”
    “少见多怪!”
    赤脚老鬼先是轻声吐槽一句,接着肃容道:“真正的矿山,比这热闹的多,也残酷的多,每天都有大量累死的工人。”
    杜雍不以为意,笑着问道:“这么清楚,你在矿山待过啊?”
    赤脚老鬼淡淡道:“我年轻的时候,正义感爆棚,曾想去解放一个矿山,可是刚进去,就被武装到牙齿的护卫队吓到腿软,当时我下意识骗他们说我是采蘑菇的,才躲过一劫。事后想想,我心里所谓的正义感爆棚,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说到这里,赤脚老鬼自嘲地笑笑:“往事不堪回首,见笑,见笑啊!”
    杜雍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对于大兖矿山的情况,杜雍有听说过一些,确实非常的残酷,挖矿的多是戴罪之人,要不然就是蒙济的战俘。
    有些罪犯罪被判到矿山之后,会选择自尽,因为进了矿山的人,很少活着出来。
    宁愿流放到蛮荒之地,也不去矿山,这是共识。
    矿山经常有暴动,但是成功的例子寥寥无几,偶尔有些人能杀出去,但总会被捉回去,等待他们将是无尽的酷刑,是公开的,因为要杀鸡儆猴。
    杨进也没有接矿山的话题,问道:“公子,咱们要不要去底下看看?”
    “也行!”
    杜雍凝聚真气默默感受,他发现中心位置还在慢慢坍陷,因为有轻微的震动。
    走到中间后,杜雍仔细观察水面的虫子,发现就是古墓里的虫子,小半个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看着油光滑亮,身上有刺,他从没有见过,好奇道:“这到底叫啥呀?”
    “僵尸虫呗。”
    赤脚老鬼笑了笑,压低声音:“老翟之所以会诈尸,应该就是因为这些古怪的虫子,情况就跟那些老僵尸差不多。”
    杜雍回想了一番,老翟死后浮在水里,当时确实有很多虫子往他的七孔里钻。
    杨进尤有余悸:“老僵尸和圣丹门的僵尸区别很大,老僵尸虽说速度平平,但战力更强,身体也更坚硬,随便一肘劈过来,好像一根铜棍。”
    大伙儿都同意这话。
    “公子,对面有人收集虫子!”
    贺老三突然指着对面。
    杜雍抬头看过去,果然有十几个人拿着细网在捞虫子,捞上来之后,抖进铁罐子里,有个华服老汉拿着一个铁罐子在看。
    赤脚老鬼皱着眉头:“这不是圣丹门的人吗?”
    杜雍闻言,如临大敌,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
    赤脚老鬼指着那个华服老汉,轻声道:“那个老家伙好像姓韦来着,我以前见过他,他带着僵尸队在官道上抢商队的药材,抢完之后杀人灭口。”
    说话这话,那个华服老汉突然抬头看过来,目光尖锐如鹰。
    赤脚老鬼当即冷哼一声,丝毫不避让他的目光,吊儿郎当地喝道:“看什么看?你要捞虫子搞邪恶研究,那就好好捞,这么盯着本大爷,是想干一仗吗?”
    杜雍和杨进忍不住摇头轻笑,赤脚老鬼的胆子是真大,伤都没好利索就敢这么挑衅别人,毕竟对面捞虫子的有十几个人,实力强横。
    周围的人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满脸兴奋。
    华服老汉眼中闪过怒色,旋又冷静下来,轻笑道:“敢问这位仁兄怎么称呼?若是在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明示。”
    赤脚老鬼哂道:“韦长老,你的记性是真差,是我不够显眼,还是你老态龙钟?”
    华服老汉面色一怔,仔细观察了赤脚老鬼好半晌,眼光最终转向了他的赤脚,大笑道:“原来是赤脚老哥啊!莫怪莫怪,请恕小弟一时眼拙。”
    顿了顿,又道:“但老哥你现在这副造型,真的很难认呀,刚逃难归来吗?”
    讲道理,赤脚老鬼这会儿确实非常邋遢,不仅浑身脏兮兮,而且胡子和头发都凌乱不堪,遮住了大半脸庞,认不出来正常。
    “你才逃难呢!”
    赤脚老鬼呛了一句,接着嘲讽道:“就算我是逃难归来,也比你们圣丹门强啊,听说你们派了很多人在此搞清场,真够霸道的。现在清场的人呢,不会都死在了地震中吧?”
    听闻圣丹门的大名,周围的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看着所谓的韦长老,细细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还有些人看着赤脚老鬼,眼中满是佩服,他们有听说过赤脚老鬼的名字,但不认为他有资格和圣丹门叫板。
    圣丹门和灭魂宗在此清场的事情,大家也有所耳闻。
    赤脚老鬼捏着下巴:“我来猜猜看吧,下面是个大型的古墓,你们圣丹门和灭魂宗的精锐队伍当时成功进入了墓地,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导致了地震,所以都死在了里面。是这样没错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议论声变大。
    赤脚老鬼很是得意,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哦?”
    韦长老挑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赤脚老哥这么清楚,莫非当时你也在古墓里面?有没有带什么宝贝出来呀?”
    赤脚老鬼立马点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宝贝当然有,黄金白银,玉石珠宝,数三天三夜都数不清,我全都带了出来,然后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啊,当时在墓地,我杀了你们圣丹门和灭魂宗很多高手,手起刀落,特别过瘾。”
    “喔!”
    所有人都笑起来,有些鄙夷,有些起哄,因为大家都看出来赤脚老鬼在胡说八道,就是想气一气韦长老。
    韦长老没有被气到,反而大笑道:“赤脚兄仍是那般风趣,但小弟劝你小心点,很多时候嘴臭是会付出代价的。”
    赤脚老鬼咕哝道:“上次你在官道枪药材的时候,瞪了我一眼,想杀我灭口来着,现在还不允许我过过嘴瘾?”
    韦长老哑然失笑:“原来还在生那个气啊,不好意思,当时我确实生了灭口之心,我以为老哥是朝廷的人呢。”
    “你恨朝廷的人?”
    赤脚老鬼淡淡问道,眼睛没看韦长老,而是随便扫视着看热闹的人群。
    韦长老笑了笑,淡淡道:“整个天下都知道我们圣丹门在对抗朝廷,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只有你死我亡。”
    赤脚老鬼微微点头,突然咧嘴一笑:“附近就有朝廷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韦长老腰身一挺,气势陡增,他环视一圈,被看到的人无比低下头去,生怕被他盯上。
    看了好半晌,韦长老没有看到可疑人物,问道:“赤脚老哥,你确定有朝廷的人?”
    赤脚老鬼很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你想知道是哪个吗?”
    韦长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还请赤脚老哥赐教!”
    “赐教?”
    赤脚老鬼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斜睥着他:“你的诚意呢?”
    韦长老一怔,耐着性子问道:“你想要什么?”
    赤脚老鬼淡淡道:“我想知道你们挖到了什么宝贝,分我一件就好。”
    韦长老摊摊手,苦笑道:“哪有宝贝?若有宝贝的话,我们还捞虫子干什么?捞虫子回去搞研究只是有个交代,聊胜于无。”
    赤脚老鬼想了想,问道:“你们现场有多少人?”
    韦长老愣住。
    赤脚老鬼解释:“朝廷有很多人,是聂青云派过来的,眼下正在慢慢包过来。你的队伍若是只有眼前这十几个人的话,我建议你赶紧跑路,否则会全军覆没。”
    韦长老大笑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聂青云现在被穆飞雄牵制的厉害,自顾不暇呢,哪有空闲理会幽芒山的事情?”
    赤脚老鬼嗤之以鼻:“你不要以为穆飞雄上次在乾州城占了点便宜就真的能牵制聂青云,论对局势的把握和稳定性,聂青云才是老鸟。总之我已经给你提了醒,信不信由你。”
    韦长老再度看了一圈周围,仍旧没发现有可疑之人。
    持家老鬼哂道道:“朝廷的人马,哪能这么轻易让你看出来?”
    说罢扯着杜雍,淡淡道:“就好比这个小子,你觉得他像不像乾州城的骑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杜雍。
    韦长老的眼光更是犹如刀子一般,盯的杜雍很难受。
    杜雍猝不及防,心中直呼卧槽,但表面装作很无辜,摊摊手,埋怨道:“赤脚老哥,你想跟韦长老切磋就明说,不要扯上我好不好?”
    赤脚老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接话,甚至吹起了口哨。
    杨进、品玉人、大黑、贺老三可没那么轻松,都如临大敌,默默凝聚功力,同时在心中大骂赤脚老鬼不干人事。
    韦长老还是盯着杜雍,沉声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杜雍轻笑道:“无名小卒而已,韦长老不必在意。这次我跟赤脚老哥前来寻宝,来得迟,什么都没有捞到,所以他心里很不爽,总想搞点事情。”
    说完瞪着赤脚老鬼,这老小子没事找事。
    赤脚老鬼眨了眨眼睛,聚音成线,微弱的声音只传进了杜雍的耳朵内:“这个姓韦的,身边只有这十几个人,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搞他多可惜啊!”
    杜雍很无语。
    韦长老神色很冷酷,缓缓道:“我是在问你,怎么称呼?”
    杜雍压力大增,随口道:“茅十八。”
    “茅十八?”
    韦长老见杜雍有些吊儿郎当,轻轻摇头:“你在撒谎,再给你个机会,怎么称呼?”
    杜雍心里很不爽,想着赤脚老鬼这厮横竖要搞事,遂狠狠盯着韦长老,脱口而出道:“老子叫什么关你屁事,想干仗就来,单挑群挑随你选。”
    赤脚老鬼大笑道:“好小子,这才像个男人嘛,反正没事,找点事情玩一玩也不错,我建议你跟姓韦的单挑,看好你哦!”
    杜雍很无语,瞪着赤脚老鬼:“这一路你看到稍微厉害点的人就出言挑衅,到底想干甚?你若是真闲的慌,就去找跳崖兔,活的几万两一只呢。”
    赤脚老鬼摆摆手:“我才不找跳崖兔呢,每一只都那么狡猾,专门耍人玩。”
    杜雍就道:“那你就去采蘑菇,采到一朵黑色的,够你潇洒好几年。”
    赤脚老鬼哂道:“还黑色的,你以为折笋子呢!”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那边的韦长老更觉得受到了侮辱,忍不住喝道:“茅十八,老子要跟你单挑!”
    杜雍反唇相讥:“我说韦长老,你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是谁不相信我叫茅十八的?”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心中很佩服杜雍的胆量,此子如此年轻,竟然也敢挑衅圣丹门,不愧是和赤脚老鬼走一起的。
    杜雍继续:“我说单挑群挑随你选,那是客气之言,你还当真啊?你身为圣丹门的长老,难道想以大欺小吗?”
    说到这里,转向赤脚老鬼:“你之前不是说圣丹门都是高人吗?这姓韦的以大欺小,还是当着这么多江湖好汉的面,这算哪门子的高人?”
    赤脚老鬼哈哈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地配合道:“我没想到这个姓韦的竟然如此不讲究,我怀疑他是做惯了猥琐的勾当,所以打蛇随棍上,真的提出和你单挑。”
    韦长老脸色一沉,他那十几个手下也停止了捞虫子,都是满脸杀气。
    赤脚老鬼见状,打个哈哈,大笑道:“姓韦的,别这么严肃,我开个小玩笑嘛。”
    韦长老淡淡道:“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我一定要教训这个茅十八,因为他对前辈不敬,你有没有意见?”
    赤脚老鬼摊摊手:“你一定要教训他的话,我也拦不住呀,你请便。”
    锵!
    韦长老抽出腰间的宝剑,遥指杜雍,同时提气道:“各位江湖朋友,现在是私事,本人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这些江湖人士哪里敢插手,纷纷退开,等待着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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