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痔疮药抹到自己胳膊上,方晨不寒而栗。
    钱有为一旁笑意十足,对方晨道:“吴县尉出手没个轻重,你千万别记恨他,待会去了县衙,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不必了,吴叔就是一时失手而已,实在是性情中人,小子敬仰还来不及,怎敢怪罪?”
    “你这小子,一口一个吴叔,一口一个陈叔,怎么到了我这,就变成大人了?”
    钱有为有些吃味,明明自己和方晨相处最久,怎么就不见这小子对他亲切?
    方晨翻了个白眼,“大人,莫要说笑了,军粮可曾找回?”
    一提及此事,钱有为脸上的玩笑之色淡去,正襟危坐道:“军粮已找回,本县打算今日书信送去临安府,千里,你有何看法?”
    “小子以为,此事不急。”
    “为何?”
    “军粮放在地上不安全,继续藏在地洞中,反而更好。”
    钱有为锁眉道:“你担心贼心不死,还会来偷粮?”
    “偷?大人你怕是理解错了,小子是怕对方来毁粮!”
    “咚!”
    钱有为起身一脚踢飞了面前的矮椅,“军粮何等重要,谁人如此下作?”
    方晨叹了口气,“大人,党争之事,何来对错?”
    “岳将军复我山河,伐金屡胜,何以如此苛待?”
    “苛待吗?难道大人忘了折家军?”
    钱有为眯眼道:“背祖忘宗之辈,谈之为何?”
    “大人啊,岂不知折家军真正败在何人手中?大宋尊文妒武,官家尚且如此,上行下效,固守西夏三百年的折家,又受了多少刁难?”
    “胡言!即便是折家功勋再重,也不该背国叛敌,丢尽祖宗颜面!”
    钱有为略显恼怒,厉声喝道。
    方晨寸步不让,继续道:“究竟是折家丢了祖宗颜面,还是读书人丢了祖宗颜面?蝼蚁尚知保命,难道折家就该如种家一般,子进孙绝?”
    “该!因为他是大宋的臣子!”
    “如你说言,朝中之人皆该尽忠。为何那些读书人出身的文臣,投敌之后,为何不自寻短见,保全祖宗颜面?”
    “这......”
    “亡国,当真是武将之错?”
    “我......”
    “治国,当真是文臣之能?”
    “......”
    “天地昭昭,何人敢言,万里之国寸土不失?万国之民以宋为荣?”
    钱有为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今日一小儿,尚且能将他辩的无言以对,日后子孙询问,他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该直说,“那都是武将无能?无法御国守疆?”
    他说不出来,大宋文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问题的关键,并非是继续纠结于谁对谁错,而是力求改变大宋。
    “所以,你才想从商不入官?”
    “大人莫非忘记了,小子来自外域?并不算是大宋子民。”
    何为外域?
    太原对如今的南宋而言,就是外域!
    国土八十万里,尽在金人手中,如今的官家赵构,竟然不想复土,只求皇位无忧!
    两人相视无言,钱有为叹气,转身离开。
    种家军余孤,竟不想再入朝堂,这是何等可悲可叹之事?
    方晨看不起大宋,站在上帝视角的他,比谁都清楚,即便是新生的南宋,也不过瓮中之鳖,迟早成为他人口中珍馐。
    后世人的思想中,朝代变更并非不可接受。
    别看钱有为一口一个国,实际上他口中的“国”,仅仅是临安府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人”而已。
    如果真是大公无私,为国为民,何不领义军出外域,杀进金国三万里,复我山河,壮我国威?
    至于效忠朝廷?
    他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了第二个岳飞。
    宋高宗的“莫须有”,简直比杀威棒还要可怕。
    造反?
    算了吧,岳飞现在还没死,整个南宋善战之将真不在少数。
    “我这么做,有错吗?”
    方晨趴在床头,神色黯然,先前在太平村时,回想起先烈一代代浴血,为保国门无失信仰不变。心中也曾涌出豪迈,持刀战天下。
    可惜,他并不懂行军,更不知兵法,真正去带兵,只会害人害己。
    逞英雄,最后肯定是一死了之。
    再加上吴县军粮丢失一案,彻底熄灭了方晨心中热火,让他再次生出从商好过走仕途的念头。
    钱有为回到县衙,一脸愤怒,旁人见后纷纷避让。
    陈主簿上前问道:“大人,如今军粮找回,为何如此惊怒?”
    钱有为道:“都是千里那个臭小子,气得!”
    “敢问大人发生了何事?”
    见有人可以倾诉,钱有为便将之前自己与方晨发生争吵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对方。
    陈主簿听到后面色古怪,随后更是苦笑道:“想不到,苦读圣贤书三十年,我还不如千里看得透彻!”
    “陈默?”
    “大人宽心,默没事,只是没想到千里眼界如此宽远。”
    “是啊,这小子最让人惊叹的,就是他的眼界。”
    二人相对许久,都没有办法,本着坑一个算一个的想法,陈主簿又派人去寻来了吴道理。
    “这事不难啊,太简单了吧?”
    钱有为和陈主簿面面相窥,吴道理这个莽撞人,难道真有办法?
    吴道理笑道:“钱大人,你岂不知,马不吃草强按头?按得次数多了,它不吃也得吃!”
    “粗鲁!”陈主簿忍不住斥责道。
    吴道理却不以为然,继续道:“说,他不愿听,那就推着他往前走总行了吧?真把他推到悬崖边上,你看他跳还是不跳?”
    话落后,钱有为和陈默面色略显古怪,明明吴道理说的乱七八糟,他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不行啊!
    钱有为脸上愁容终于展开,笑道:“县尉,你可要小心这小子,回头找你麻烦。”
    吴道理拍了拍胸脯,“怕个球,他要是真能给我撂倒,那是他的本事!唉,不对啊,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默道:“县尉大人,这个坏人你当定了!”
    这次轮到吴道理不懂了,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三人快速将衙中事物处理妥当,那些偷粮的贼人,分开牢房关押,一人一间,为保安全,还派人时刻监督,不允许他们出事。
    与此同时,钱有为书信一封,按照方晨先前所言,派人快马送去军中,交由岳飞大将军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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