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素性冷淡,那些颜色浅淡并不浓烈的衣服一上身,便将她原本的明丽盖下来几分,但在酒气熏染下,那种因为职业需要被掩藏起来的容光,便如同被浸泡、发胀似的满溢出来,化作泠泠的靡艳,一抬眉梢,便让人招架不住。
    那真是从胸膛里烧起来的热气。
    谁也不记得是怎么进的屋,又是怎么上的楼,只知道彼此的温度顷刻就因身体的靠近交融在一起,她喝下去的酒让边斜原本清醒的脑袋都跟着沉醉。
    他出门去找她的时候心慌意乱,就穿了件衬衫。
    外头的风吹得他身体微冷。
    但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游移上来,解开那一粒粒扣子,将她指腹慢慢贴在他胸膛时,他整个人便无法自制地感觉到了一股压不住的燥热。
    程白喝醉了。
    边斜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程白凑上来亲吻他。
    他掐住了她的腰:“程白,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程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轻且淡,就像是一片羽毛般,落在人的心上,不重,偏能溅起几分涟漪。然后哑着嗓子,故意惹人生气似的笑:“不知道……”
    她抬眸,对上他目光。
    那是一种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审视的目光,然而何种冷静也不过是开春河面上那一层薄冰罢了,下面藏着的是火,是欲,是渴求,是疯狂。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吧。
    她沾着酒气的唇瓣,顺着他削尖的下颌,贴着他脖颈那一侧的线条,落在他喉结。
    掐在她腰上的手掌顿时压得紧了些了。
    幽暗的室内一时浮荡着隐约的喘气声。
    但边斜其实是个自制力超乎寻常人的人。
    他试图控制她,宽大的手掌贴在她颈侧,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一双眼底原本还有着的一点温和,却在这瞬间褪了个干净,以至于竟给人一种鲜见的、冷峻的错觉。
    程白静静地望着他。
    边斜道:“我不是一个好勾引的人。”
    程白于是凑近了,贴在他耳边,那尖尖的舌一卷,灼烫的气息便全喷吐在他耳廓之内,是刻意压低的气声:“可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想上我了吗?”
    他第一次假借着取材为名进天志当了她助理的时候,被她诓出去跟詹培恒喝酒,醉里那一句“性冲动”,实在是坦诚得惊世骇俗,让她记了很久。
    边斜终于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攥了她的手腕,压着她,抵着她,迫得她不得不背贴了窗边那面墙,然后看见他眸底的那一层薄冰碎开,搅进几分深得让她也看不懂的情绪,将她吞没。
    忘情地吻,甚至凶狠地噬咬。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气息,也分不清到底是情爱的缱绻多一点,还是压抑的沉怒一点……
    喝醉的人最感性,最脆弱,有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放大,也很容易对人倾诉衷肠。
    他们会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放纵且放肆。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酒精的错过。
    不管酒醉的时候做了什么,待到明日晨起天明,懦夫们便会戴上那令人憎恶的虚伪面具,将昨夜的一切都推给他们如泥的烂醉。
    一如此刻的程白。
    但边斜从未如此期许过——
    他的程白,不是一个懦夫。
    而但凡成功的男人,不管外表有多乖顺温驯,扒开皮来都是一匹彻头彻尾的狼。
    程白领教了。
    他掌握着她,压制着她,让她炽热,让她颤抖。
    她试图与他较量。
    直到脸埋进那柔软的枕头,彻彻底底地被占有,才知道自己不是国王,只是向国王匍匐的臣民。
    那一刻程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眼底热热的。
    枕头下濡湿了几许。
    她忽然就用手把自己的脸盖上了,窗外的光透过她稀疏的手指缝洒落她脸庞,坠入她瞳孔,在一场放肆与释放之后,回到最初的安静。
    程白睡着了。
    在他的床上。
    屋里一片狼藉。
    他侧身躺在她身旁,就这么静静地凝望她很久,然后才起身来,披了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从屋里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的桌上,菜都已经冷透了,红酒开了放在一旁醒着。
    旁边搁着一本才打印出来不久的样书。
    再旁边是一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里面嵌着一枚镶了一圈钻的戒指。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酒,仰头喝掉,又把桌上的饭菜都倒了个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那一只盒子扔进角落的柜子里。
    “咚”地一声响。
    程白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荒唐过了。
    睁开眼时,边斜就躺在她身边,似乎还没醒。
    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酒味。
    但屋里似乎被人收拾过了,并不十分凌乱,大床床尾的脚踏上放了件睡袍,她走过去穿在了身上。
    毕竟是边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
    只好用腰带系上。
    但依旧显得松松垮垮。
    脑袋还有些沉沉的,显然是昨夜宿醉留下的后遗症。
    程白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外面便是一整片落地窗,天早已经大亮了,泛着冷白色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让地上的茶几,茶几上的水杯,和水杯里的水,都显出一种通透的感觉。
    可她却觉得一片荒芜。
    甚至陷入一种巨大的迷茫。
    边斜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沙发里抽烟,细长的手指松松地夹着细长的烟,独自安静地朝外面望着,精致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发亮的天光,可很久也没抽上一口。
    细细的烟线浮上来,像是河里飘荡的水草。
    于是他忽然觉得程白像是一只鱼。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从沙发后面地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脑袋亲昵地凑到她脸颊边,温声道:“醒多久了?”
    程白转眸看他。
    他的吻便落在她眼角。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程白恍了一下神,无端有些沉默,却问:“你好像从来只说喜欢我,却从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边斜便将下颌轻轻靠在她头顶,淡淡地笑:“我很聪明的。”
    “……”
    程白终究是说不出话来了。
    边斜注意到那茶几上放了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邮箱的界面,显然是醒了之后已经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一个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朱守庆。
    程白整理一下稍显混乱的心绪,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朱律?”
    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和急促:“程律,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这边联系到苏妙了,她答应出来见一面,你什么时候来?”
    程白顿了一顿,才道:“过会儿吧。”
    那头的朱守庆也不大能察觉出她的异常,秉承着所有大律师挂电话都十分干脆的优良习惯,直接一句“行,我们等你”,然后挂了电话。
    程白收了手机,看边斜:“我要去律所。”
    边斜“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笑:“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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