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诀太子敖玉,还未即位,就俨然已经是南诀的君主了。难怪就连当年的萧瑟,都不敢小看这个家伙。”萧凌尘望着城下不远处驻守着的几十万大军,忍不住感慨道。
    薛断云叹了口气:“援军若是再不来,怕是我们都要葬生在这里了。”
    “战死沙场,也是我们的幸运了。只是以南诀如今的架势,怕是要打到天启去,到时候我们就不是战死沙场的勇士,而是亡国的罪臣了。”?萧凌尘轻轻摇头,“天启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有两个消息,都是好消息,小王爷想先听哪一个?”薛断云笑道。
    “这个时候了,竟然有好消息,还是两个。我有点担心你在骗我,先听先到的那个消息吧。”萧凌尘苦笑。
    “明德帝死了,据说天启城爆发了一场谋乱,一夜之间被平息,但三日之后,明德帝就驾崩了。”薛断云说道。
    萧凌尘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后长叹了口气:“这又算是什么好消息,都事到如今了,我还期盼着他能早点死吗?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要死了,不是雪上加霜,乱上加乱吗?两军交战,君王病死,乱了军心,这仗怕是没法打了。”
    “这就得看第二个消息了。”薛断云走向前,望着下面的军队,“援军来了。”
    “多少?”萧凌尘眼睛一亮。
    “二十万。”薛断云答道。
    萧凌尘眼睛于是更亮了:“领军的是谁?”
    “大将军程落英,监军。”薛断云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永安王,萧瑟。”
    “好啊!”萧凌尘猛地拍了一下城墙,“那小子真有他的,没信错他,有这二十万援军,还有萧瑟的助阵,妈的,敖玉,给我等着吧!”
    南诀营帐。
    长发散落,穿着黑色软甲的太子敖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幽幽地问座下的将士:“今日他们还是死守不出?”
    将士答道:“是。看样子他们已经明白正面无法和我军相抗,只能龟缩在这座城里。全靠太子亲自领兵,太子果然是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我输过的。”敖玉喝下了杯中的酒,“还是在天启城中输的,昨日我们攻下的那座城,就是当年我输走的那座城。我很好奇,他还能不能再从我的手里把它夺回去。”
    “殿下,那边传消息来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从者冲进了营帐,走到了敖玉的身边,轻声说道。
    敖玉挥手示意营帐内的人都离开,只剩下了他和从者两个人。从者低声道:“萧羽败了,明德帝也已经死了,如今萧瑟正带着援军冲这里来。”
    敖玉忽然朗声长笑:“好!好!好!”
    这连续的三声“好”让从者有些不解,他惑道:“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属下不知好在何处?”
    “萧羽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一个空有野心,心肠狠辣却目光短浅的家伙罢了,我能寄希望予他,不过是因为瑾宣大监支持他。但是我心里觉得能和我平起平坐,能和我一起争夺这天下的只有萧瑟啊。”敖玉摸着腰间那把锁链镰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能够再次相见,还能相见在战场上,真是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啊。对了,明德帝死了,新君登基了?”
    “没有,龙封卷轴在萧瑟手上,但他没有登基。”从者回道。
    敖玉笑道:“看来是想用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做他登基的基石啊。萧瑟,萧楚河,有意思。”
    “那天启城那边……”从者犹豫道。
    “敖旭,你以后要记住一句话?”
    “殿下请讲。”
    “阴谋诡计永远只能起到一些小助力,最终决定这天下归属的,还是那刀刀见血!”
    次日清晨。
    战鼓长擂。
    敖玉在营帐中猛地睁开眼睛。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北离的军队忽然开始冲锋了!”
    “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是。属下已经派人做了准备,可是没想到……消息昨日才到,他们今日就到了,而且没有做片刻歇息,直接开始冲锋了。”
    “是他的作风,一鼓作气,绝不拖泥带水。”敖玉提起了身边的锁链镰刀,“备马,让我上阵,亲自会一会他。”
    “怎么来得这么快?”萧凌尘一边策马跟上,一边吼道,“也不歇息一下?”
    “不歇息了。也不用什么战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提升一下军心。打完就跑,知道没?”萧瑟朗声道。
    萧凌尘怒道:“我琅琊军虎狼之师,你这却是狐狸做派。”
    “躲在城里几日不出来,你这虎狼之师已经成了乌龟之师了。”萧瑟笑道,猛地一踢马肚,朝前奔去,“将士们,为了北离的荣耀!”
    全军同吼。
    “有的人真的生来就是做将军的。”程洛英感慨道,“我觉得才过去没几日,我的洛城军,已经变成他的了。”
    萧凌尘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算不上朋友的人,摇头道:“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应该这么说:有的人生来,就是做皇帝的!”
    萧瑟持着天斩剑一路劈杀过去,直到另一侧,一匹鲜红色的骏马随着似乎飞溅的鲜血冲袭而来。坐在马上的人一身黑色轻甲,手中一根锁链连着一柄锋利的镰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敖玉。”萧瑟微微皱眉。
    “萧楚河!”敖玉笑着喊道。
    当年,敖玉作为使者造访天启城,当时的他如日中天,被誉为南诀过几十年来最富才干的皇子,为人狂狷傲慢,在天启城内列下擂台比武,战无不胜,摆下赌桌豪赌,一掷千金,却最后折在了萧瑟的手里。这个仇他记了很多年,这一次,他要拿回来!
    镰刀猛地飞了过来,萧羽拔剑,一剑将它打了回去。
    “是柄好剑,叫什么名字?”
    “天斩!”
    敖玉一惊:“天斩?”
    萧瑟拔剑跃起,高喝道:“没错,就是你此刻心里想到的那柄天斩!”
    明德二十三年,南诀北离交战,南诀发兵六十万,北离军队连败三城,退于零落城内三日不出,得援军二十万赶到。永安王萧瑟率军突袭,大胜而回。
    然而,这只是第一日。
    漫长的战争还在延续。
    天启城。
    肃穆萧冷的气氛仍然围绕着这座世上最繁华的城池。
    边境仍在大战,国丧还在继续,天启城内的酒馆、妓院、赌坊都暂时关了门,就连一向门庭若市的千金台都撤了赌桌。
    屠二爷坐在无比寂寞的大堂里,微微有些惆怅:“新君一日不登基,这国丧怕是一日不止。萧瑟赶快回来当皇帝啊,我还指着赚钱呢。”
    天启城门之外,几辆马车正停在那里。
    这几日,天启城的进进出出都无比的严苛,但是这一队人,却没有人敢拦他们。
    十二位白衣剑客,来自雪月城。
    还有那如今不仅在天启城,就连在整个天下都颇有名气的红衣剑客雷无桀,还有枪仙之女司空千落,以及大将军之女叶若依。谁都知道他们和永安王萧瑟的关系,而永安王萧瑟,则是许多人心中的下一位北离国主。
    “就送到这里了吧,我们此行回雪月城,暂时应该不会离开了。你们若天启城的事了了,可以来雪月城里找我们。”雷无桀笑着和送行的人说道。
    谢宣,李凡松,飞轩以及那白衣纷飞的和尚都特地前来送别。
    “和尚,你不回你的天外天?”雷无桀问他。
    无心双手合十,正正经经念了声佛号:“师兄回寒山寺了,母亲被洛先生带去慕凉城了,天启的事了了之后,我先去寒山寺住几日,再去慕凉城,顺道就回天外天了。”
    “冥侯和月姬呢?”雷无桀问道。
    “他们是杀手,你是正道雪月城弟子,不是一路人。大家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不必心心相惜,也从来不是朋友。”无心笑道。
    “杀手就是绝情。”雷无桀抱怨了一句,又对谢宣说道,“谢先生你们呢?还有什么打算?”
    谢宣回道:“我与他们还会在天启城内住上几日,到时候飞轩还会留在钦天监继续学习道法,我与李凡松会四处云游,雪月城的百花会,我们自然还是要去的。”
    “那就恭候谢先生大驾。”雷无桀抱拳道。
    “其他两位姑娘呢,怎么今日也不出来告别。”谢宣笑道。
    “叶姑娘刚才还说要和你们告别,但是这几日太累,刚刚我发现她睡着了,便也就不叫醒她了。至于司空师姐……大概还在生气吧。”雷无桀摇了摇头,最终做了告别,“那么各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雷无桀回到了马车上,看到司空千落犹然一脸不满的样子,不禁苦笑了一下:“师姐,放心吧。萧瑟那家伙如今都是快玄境的人了,还拿着天斩剑,不会有事的。”
    司空千落怒道:“我们去南诀城!”
    “去雪月城!”雷无桀无奈道。
    “去南诀!”
    “好,师姐那你认识去南诀的路吗?”
    “不认识。”
    “我看过图纸,我认识。那我们就去南诀,以我认路的能力,这场雪下完的时候,估计就会到雪月城了!”
    雷无桀猛地一挥马鞭,马车朝前狂奔而去。
    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似是什么乐器的声音。
    雷无桀扭过头,看到城墙之上,一个提着剑匣的少年面前十二柄飞剑一字排开,那人正用手指轻轻地弹着。
    “飞剑还能当乐器用呢。”雷无桀笑了笑,将头转了回来,再一甩马鞭,“期待再相见的那一天。”
    “期待再相见的那一天,我们真正地比一次剑。”很快就会被这个江湖称为无双剑仙的年轻城主收起了剑匣,轻声喃喃道。
    白王府。
    萧崇这几日过得并不安静,因为府上的访客一波接着一波,萧羽死了,萧瑟出征了,整个天启城里唯一能够做主的王子只剩下他了,更何况此时他和兰月侯是如今的监国。但是除了公事求访以外,他一律不见,而前来求问公事的人一旦想开启另外的话题,他就会挥手送客。
    没有人知道此刻萧崇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就连他身边的侍童小太监玄同也不知道。
    但今日的客人,却似乎由不得他不见,因为来的是瑾宣大监,他手握龙封卷轴,从名义上说,他有点似先帝的托孤大臣,地位非凡。
    “给大监看茶。”萧崇于正殿之内见了他。
    瑾宣坐了下来,笑了笑:“殿下这几日是否一直都在等我?”
    萧崇坦诚道:“是,我一直都在等大监来找我。”
    “如今萧瑟在外,另一份龙封卷轴在我手中。”瑾宣从袖中掏出了那一份卷轴,上面印着龙漆,看着并没有打开过。
    “大监没有打开过这份卷轴?”萧崇惑道。
    “先帝说这一份仅做留存,不要打开,而萧瑟那份,我已经看过,所以,皇位是谁的,我已经知道了。”瑾宣笑道。
    “哦?”萧崇挑了挑眉,“是谁的?”
    “可以是殿下您的。”瑾宣笑了笑。
    萧崇正襟危坐:“但闻其详。”
    “如今卷轴在我手中,天启城也只有你一位皇子,此刻你登基,名正言顺,萧瑟就算打了胜仗回来,也得承认这一切名正言顺。否则,就是谋逆。”瑾宣缓缓道。
    萧崇长叹一声:“大监是想与我结盟?可你曾经是老七的人。”
    “我是陛下的人,被安排在赤王殿下身边,不过是借着入局的机会,看清楚这些党争之人,并且帮陛下一一除去。”瑾宣答道。
    “是吗?可我觉得,当父皇病倒以后,大监就是那一手扶持赤王的人啊,只不过手握这一张免死金牌,靠着父皇的命令,做真党争之事。不然仅是为了监视党争,大监你做得可太过于入戏了。最后抛弃萧羽,重新变成帝党,是仗着父皇对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那么了解吧。”萧崇喝了口茶,幽幽地说道。
    瑾宣轻轻放下了茶杯,收起了笑意:“我们都是穷途末路的人,萧瑟若打了胜仗回来,我们都没有退路。”
    “你说错了,萧瑟若失败了,我们才没有后路。国破人亡,家都没了,还退到哪里去?大监!”萧崇正色道。
    “看来白王殿下并不想和我合作。”瑾宣收起了卷轴。
    萧崇摇了摇头:“可刚才说的那一句,我一直都在等大监的到来,却是真的。”
    瑾宣一愣,猛地起身。
    正殿的大门却已经被关上了。
    怒剑仙颜战天,儒剑仙谢宣,天外天无心,无双城无双,以及掌香监瑾仙。天启城内的高手几乎都已集结于此。
    瑾仙拔出了腰间的风雪剑:“师兄,这一切该结束了。”
    瑾宣朗声长笑,垂首道:“好!”
    是日,大监瑾宣因试图谋逆被关入大理寺天狱。
    三日之后,瑾宣于天狱中消失无影,从此下落不明。
    而他的那封龙封卷轴,此刻就被摆在白王府萧崇的寝殿的桌上。萧崇在灯下坐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拿起了那封卷轴,伸到烛火边,轻轻地晃了一下。
    龙漆掉落,卷轴缓缓展开。
    萧崇看着上面的名字,愣了许久。
    边关不断传来大捷的消息,虽偶有小败,但总归是给了北离的民众一些安定的情绪。天启城的那种肃穆渐渐散去了,兰月侯望着南方,怅然道:“该回来了吧。”
    萧瑟带着援军离开后的两个月十一天,失去的城池终于全部被收复。萧瑟策马走到那座城外,高喝:“敖玉。”
    不再是那般气定神闲,颇有些狼狈的敖玉代表着南诀从军马中走了出来。
    “我的城我都拿回来了,你的城我不要。和谈吧。”萧瑟说道。
    敖玉一愣,此刻北离的军队可以说是士气正浓,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机会,可没想到萧瑟竟然率先议和,他冷笑:“为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萧瑟打了个哈欠,“打仗这样的事,我真不喜欢。”
    “有什么条件?”敖玉问道。
    萧瑟挠了挠头:“你们毕竟一直在吃败仗,而且还是率先发动着战争,每年总要给些岁银,交些战利品上来,具体的我就不和你谈了,接下来自有人会和你谈。再见了,敖玉。”
    敖玉看着他的背影,厉声道:“总有一天要和你讨回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萧瑟冲着他挥了挥手。
    关于这次萧瑟的退兵,很多人表示不理解,认为是萧瑟的目光过于短浅了。但只有真正看清局势的人才知道,萧瑟的退兵无比明智。因为此时的北离没有君主,而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除了那些皇子以外,明德帝还有很多的兄弟,他们在各地的藩地之内,待得还算安稳。但若是无王之治继续下去的话,很难保证他们是不是还会这么安稳。
    三日之后,萧瑟带着重兵返回天启。
    整个北离都开始传颂这位永安王的功德。
    而带着浩浩荡荡,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完全臣服于他的几十万大军奔回天启,谁都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
    这是去当皇帝的啊。
    “新帝就要回来了,得做准备了。”监国白王殿下这样对礼部说道。
    兰月侯笑道:“是啊,北离将成为新的北离了。”
    “当年,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欢呼着迎接琅琊王叔的?”萧瑟问萧凌尘。
    萧凌尘点头:“差不离了。”
    “可后来人们骂了他很多年,说他是叛臣,恨不得从他的尸体上割块肉下来吃。”萧瑟说道。
    萧凌尘笑道:“民众哪知道这些,君王们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只能知道什么。”
    萧瑟猛地一挥马鞭:“快点吧。”
    萧凌尘惑道:“你很着急?”
    萧瑟点头:“我很着急,半点时间也不想耽搁了。”
    天启城以最盛大的仪式欢迎了军队的到来,或许是因为天启城因为国丧的缘故压抑了太久,也或许是这次的胜利真的对于北离十分重要,更因为,人们几乎把这个当成了新帝登基的仪式,所以这一次的仪式盛大程度,比当年琅琊王归来还要盛大。
    鲜花从天启城门处,一直铺到了宫门之内。
    萧瑟策马穿过整个天启城,策马奔向大殿,一直到殿前的台阶下,才下马朝前走去。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军装,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狐裘大衣,整个人看着却不再是那么懒洋洋的,而是目光灼灼,难得地有一些精神气。
    大殿之内,百官朝拜:“恭迎永安王殿下凯旋归来。”
    萧瑟望着他们,点了点头:“那就先跪着吧,反正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你们起来还得再跪一遍。”
    百官心知肚明,非但没有抱怨,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
    萧瑟走到皇位前,兰月侯和萧崇站在两侧,等候着他。萧瑟抚摸着皇位,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坐这个位置呢?”
    “我没有坐过,不太清楚。”兰月侯笑道。
    萧瑟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是大逆不道,因为他还没有为君。
    可御史台那些人自然不会跳出来怒斥他。
    而且很快萧瑟又站了起来,耸了耸肩:“没意思。”他将藏在袖中的那封卷轴递给了兰月侯:“皇叔,我知道大家都在等这个东西。由你来念,最好。”
    兰月侯点了点头,接过了龙封卷轴,打了开来,随即微微一愣。
    “念吧。”萧瑟催促道。
    兰月侯望了萧瑟一眼,终究还是念了下去:“孤近日身染恶疾,恐不日身归五行。二子萧崇,人品贵重,才德兼备,必能承孤意志,既孤登基,即皇帝位。”
    全场皆惊,先帝竟然传位给了二皇子?
    永安王会不会马上发兵踏平整个天启城?
    百官不敢抬头,各个浑身冒着冷汗,实在有忍不住的,开始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大胆!”萧瑟忽然暴喝。
    百官心头一震。
    萧瑟怒斥道:“兰月侯诏书已念,尔等大臣还不快速速叩拜新皇!”
    百官回过神来,最后还是礼部尚书率先高喝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再也不敢犹豫,长身大拜,朗声高喝:“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瑟长舒一口气,对着萧崇笑了笑:“二哥,以后就辛苦了。再见。”
    一身狐裘华袍的萧瑟转过身,快步离开了殿内,他走下了台阶,牵过了自己的那匹千金马,猛地一挥马鞭:“我们走!”
    踏碎一地飞雪,绝尘而去。
    “谢先生,李凡松,飞轩。我走啦!”路过钦天监,萧瑟高呼。
    “独孤先生,胡蛋,五呆呆。我走啦!”路过百事斋,萧瑟再呼。
    “师父,姬雪。我走啦!”萧瑟随随便便地一喊,反正百晓堂一定能听到。
    “和尚,我走啦!”萧瑟路过自己的王府,也高喊了一声。
    管家走了出来,老泪纵横:“殿下你要走啊。”
    萧瑟笑了笑:“以后我传信给你,你来找我,或者在这里等我,我每年也会回来一些日子。”
    管家抹了抹眼泪:“殿下开心就好。”
    “别叫殿下,叫公子。”萧瑟挥了挥手,“那和尚呢?”
    “昨日就走了。”管家回道。
    萧瑟笑了笑:“将我书房里那份东西,送到千金台。”
    “明白了,公子,前路漫漫,可要小心啊。”管家高声道,可萧瑟已经策马离去。
    千金台的屠二爷没有听到萧瑟的告别,只是很快就收到了永安王府送来的一个信封,他打开来,微微一愣,身边的侍从问道:“二爷,是什么?”
    “雪落山庄的……地契?”屠二爷手微微颤抖。
    “就是永安王说的那座客栈?”侍从惑道。
    “不不不不不。”屠二爷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道,“就是天启城的这座雪落山庄!真真正正的雪落山庄!”
    “萧凌尘,我走啦!”路过那些驻守的大军,萧瑟大喝道。
    萧凌尘被一口酒呛到了,怒骂道:“走就走,喊什么喊!”
    程洛英望着远去的萧瑟,感慨道:“世间真有此等绝世之人啊。”
    萧凌尘喝了一口茶,鄙视道:“江湖之中,满是绝世之人,你啊,还是见识太少了。”
    冬风飞雪马蹄疾,一朝踏碎帝王心。
    萧瑟策马行出天启城,没有片刻回头,却忽然被一人一剑拦了下来。
    剑是破军剑,人是怒剑仙。
    颜战天递了一件事物给他:“放心,我不是来拦你的。崇儿托我把这个东西拿给你。”
    萧瑟接过那事物,继续策马而去。他在马背上打开了包裹,发现是一封卷轴,上面的龙漆掉了,已经被人打开过了,他微微一愣,展了开来。
    其他的内容与兰月侯适才念得一模一样,只是最关键的地方不一样。
    传位六皇子,萧楚河。
    “父皇真是狡猾啊。”萧瑟摇头笑了笑,将卷轴拿在手中高高举起。卷轴瞬间被风撕裂成了碎片。
    明德二十三年,历时三个月的无王之治终于结束,先帝二皇子萧崇登基,定年号崇河。
    崇河一年,春暖花开。
    上一个冬天过去了,这一个冬天也过去了。
    可是老板依然还没有回来。
    没了那位抠门的老板,几位伙计自己勉强经营了一段时间,雪落山庄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近日才一开张,店里就来了好几位看着就身价不菲的贵客。伙计们眉开眼笑,可心里却微微还有一些惆怅。
    那个看着有点抠门,但实际上对他们挺好的老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许葫芦是其中领头的一位伙计,因为长得像个葫芦,所以叫许葫芦。他坐在位置上,喃喃道:“要不要出去找找老板呢?他说话那么难听,做事那么抠门,可能在外面被人抓起来了。”他一边想着一边给客人倒着茶,却忽然听到面前的客人笑道:“伙计,茶洒出来了。”
    许葫芦急忙抬头道歉,可刚对上那人的眼睛,就猛地一惊,刚才他没仔细看,现在可看得清清楚楚了!这不就是那个欠了老板钱,把老板带走的红衣少年吗!
    “你你你你你你!”许葫芦指着他,连声喊道。
    “好久不见啊。”雷无桀笑道,“你们老板呢?”
    “我们老板!”许葫芦一惊。
    “在这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了下去,脱下了狐裘,穿着一身青衫的萧瑟踏入了门内。
    “老板!”伙计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冲过去高呼道。
    萧瑟一挥手,把他们往后震了三步:“好好干活,别偷懒!”
    “老板你咋回来了?”许葫芦问道。
    萧瑟眉毛一挑:“怎么?你想着我永远不回来,这店就是你的了?”
    “哪有哪有哪有!”许葫芦急忙澄清,“这两年我的每笔账记得可都是清清楚楚,就在柜台上,银子也在,就等着老板您回来交给您!”
    “是个好伙计,没有白对你好。”萧瑟望向雷无桀等人,“他们的酒菜准备了吗?”
    许葫芦摇头:“刚刚上茶,还没点菜呢。”
    “我请。”萧瑟朗声道。
    许葫芦一惊,心中一冷,这还是他们的老板吗?是不是被掉包了?别人假扮的?
    “三碗阳春面,两杯老槽烧。给我做个牛肉面。”萧瑟缓缓道。
    “好嘞。”许葫芦欢天喜地地跑开了,这是真老板,绝没有错的。
    萧瑟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雷无桀、司空千落、叶若依,笑道:“近来可好?”
    “没有你,我还行,师姐过得不好。”雷无桀回道。
    司空千落将手里的筷子插进了桌中,不满道:“就请我吃碗面?”
    萧瑟摆了摆手:“这桌子,二两!”
    “你可是天下有名的永安王,大胜南诀的传说。现在的皇帝还给你赐了世袭罔替,你就请我们吃面?”叶若依笑道。
    “我就是个客栈老板,什么永安王,朝廷给我钱吗?”萧瑟一脸不满。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司空千落问道。
    萧瑟打了个哈欠:“四处逛逛呗。”
    雷无桀来了兴致,高声道:“南诀那个使双刀的刀客楚歌重出江湖了,给雪月城下了战书要来拜楼。我打算去和他会会。”
    “雪月城前几日来了个小孩子,姓二名条,喜欢用石头当武器,我打算收他做徒弟。但他已经有师父了,师父叫昌意。好像也是不世出的高手,据说我打赢了他就能抢走这个徒弟。”
    “佛国的高人梵天净练了一柄天王剑,据说已经快入剑仙境了。我想知道自己和他比,谁更近剑仙,打算也去会会他。”
    “北面还有个胖子,练的内容很奇特,叫‘洗骨卸’,据说刀剑不入,雷打不动,现在摆了个擂台,说就站着让人打,谁能打到他受伤,他就做谁的随从。”
    “江湖如此绚烂,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啊。对了,师姐最近收了个徒弟,叫王贝贝,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还有那落明轩,真是看不出来胆子真大啊,要娶他师父,他师父当天就跑了,他马上就追上去了,现在据说也在江湖上飘荡呢。”
    司空千落打断了他:“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到底去哪!”
    雷无桀望向远处,目光灼灼:“江湖。”
    萧瑟和司空千落对视一眼,立刻坐了下来,相互招呼,不再理会这个白痴:“来来来,吃面吃面。”
    三碗阳春面,一碗牛肉面下肚。
    萧瑟和雷无桀碰了杯,一人喝下一碗老嘈烧。
    四个人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许葫芦心中咯噔一声:“老板你又要走?”
    “放心,这一次很快回来,照顾好我的雪落山庄。”萧瑟拍了拍他的肩膀。
    “诸位去哪里啊。”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位客人忽然说道。
    已经走出门的众人心中一惊,转过身望向他。
    那客人站了起来,摘下了风帽,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只不过比起之前,似乎苍白了很多。他笑了笑:“你们都快成剑仙了,我在唐门躺了几个月,大师兄还不如小师弟了。”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同时惊喜地喊道:“大师兄!”
    雷无桀直接奔了过去:“你没死啊!大师兄!”
    “虽然没死也差不离了,轻点轻点,哈哈哈。”唐莲望着雷无桀,笑道,“别哭别哭。”
    萧瑟缓步走上前,满脸笑意:“想不到还能再见面。”
    “是啊。”唐莲对着他伸出了手,“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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