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扇,在秦旻脑门上轻轻一击,道:那还不快走?咱们也好早早到了那白云湖边早作歇息。

    白云湖离他们也算不得远,二人稍作整顿,用过些干粮就充做一日的午膳,也就又开始一番打打闹闹的上山游了。

    秦旻嘴没个消停,跟在公孙宴身后怕他一路前行无趣,又拉着他从自己年幼无知时说起,一直说到了现如今的生活。公孙宴对秦旻的这些故事早已是滚瓜烂熟,就好比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可他侧耳认真听着的模样,就像是头一回听秦旻大讲特讲自己的故事。

    秦旻方又讲了一遍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公孙宴趁他喘口气的机会,问道:阿旻,你有情之所钟的人吗?

    公孙宴问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秦旻反被问得面红耳赤。他呆愣愣地看着与他齐高的公孙宴,任由脸红得烧起来,一时忘了作答。其实秦旻知道,自己究竟是被问着了而忘了回答,还是因为答案根本就在眼前。

    这时候天色将晚,秦旻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硬生生转回了身子,声音不小地咕哝道:慎瑕你看这天也晚了,就要看不见了,我还是先去摸摸路吧。

    公孙宴被他莫名其妙这一躲,小孩心性也就上来了,袖子一抬堵住了秦旻前路。他懒洋洋道:此事阿旻就不必费心了,我对白云山虽算不上熟门熟路,但要找到白云湖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不找便不找吧。秦旻搔着后脑袋,咕哝着又折返回来,踢了一路的碎石子。

    公孙宴知他心里别扭着,轻笑一声,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年过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个意中人自然得很。

    我不是觉得难以启齿。秦旻的后脑勺理好的头发都快给他挠得分崩离析了,他想了想又改正道:不对不对,是有一点难以启齿。

    两人就此问题边走边谈,公孙宴始终都在给秦旻挖坑去跳,他不禁摸着自己已经不再作痛的腹部想到,时至今日事已至此,他是要任性一些去追求自己所想要得到的答案了。

    难不成会是个那个和你一起采果子的姑娘?

    怎么可能!秦旻亟亟开口辩解,甫看到公孙宴戏谑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又上套了。就在这百般尴尬百般逃避之中,他猛然瞥见了一处救急之地,又亟亟道:慎瑕!白云湖到了!

    就暂且让你逃过一次。公孙宴无奈地跟在欢欣奔走的秦旻身后。

    公孙宴,昨日一别之后,可还安好?

    身后蓦地传出浑厚一声,誓要撕裂天地一般,将几十步之外的两人震住。

    秦旻一听连忙回头,才出声喊了一个慎字,就已是倒地晕厥了过去。

    身后原来并不止一人,总共三人并肩而来,其中一人脸色发沉晦暗,他瞥了公孙宴身后不省人事的秦旻一眼,冷哼道:怎么把你的心肝给弄昏过去了?还真是狠得下心啊。

    这是我与众鬼差间的恩怨,与他并无关系。公孙宴退后一步,双臂舒展用宽袖掩住了秦旻的身子。他手紧握成拳,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几个鬼差干脆露出真身,其中又一个上颌上有两根奇长无比的青色獠牙的鬼差站了出来。他面目狰狞,獠牙带血,似乎随时都要扑过去死咬住公孙宴,把他的魂魄吸干。

    只听他道:我还当你只以为瞿有成是鬼差呢。不过,日后的鬼差里就没有他的份儿了。

    他怎么了!

    三位鬼差一听公孙宴嗓门上拔,不禁相视过后哈哈作笑,答话的依旧是青色獠牙,还能怎么了?帮你盗出阴阳命格簿,与游魂私通,这两个罪名够他承担的了。

    公孙宴目光一凛,腿里都有些虚浮,他顺了顺气,慢慢平复,问道:那瞿有成现在如何?

    永入十八层地狱之前,他托我带句话给你。说话的这位鬼差面露哀戚,他在阴曹当差时和瞿有成算得交好的了,好友遇此结局,他也不禁神伤,他说他没能好好给你道声谢,你那日烧给他的供奉是他这么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份。

    听罢,公孙宴摇摇晃晃,终于支持不住单膝跪地。

    他披散着头发,脸色煞白,也露出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一张干干净净的书生脸,现在全无血色,眼泡浮肿发青。公孙宴揪着自己的头发,失神道:瞿有成,他怎么会、怎么会下阿鼻道

    亏你还好意思说!瞿有成的好友一怒之下抽出银牙棒,直挥公孙宴脑袋上。那鬼差心中愤恨,出手狠辣,几乎是咆哮道:若不是要你抵罪,他怎会沦落至此!

    公孙宴感受到耳鬓的劲风时,才稍稍清醒过来,侧身一躲,躲过头部一击,却不妨银牙棒暗中变走轨道,反朝他腰眼上重重一击。公孙宴没能逃过,咬牙硬挺着接下,生生被撞出去几米远。

    他左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腰眼,几次试图依靠他毫无作用的右手站起来。公孙宴额头上青筋爆出,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努力到最后也都只是脚底皮了皮,瘫倒在地上残喘。

    黑脸的鬼差看着他负隅顽抗的模样,嗤笑了一声道:你私自用邪术勾影术,残害阳间数条人命,诱引鬼差盗走阴阳命格簿之事阎王爷已经知道,你三世不愿转世投胎已是重罪,现在又屡犯条规,就算有瞿有成替你抵罪又怎样!十八层炼狱你是逃不掉的了!

    现在还不行。

    就算以后把我往锅里煎油里炸,我都不会逃。就是不要现在就把我抓走。

    公孙宴昂起他那张青白的鬼脸,长期见不得日照的脸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原先端端正正的书生模样,也不禁想让人作呕。他恳切地望着眼前三个张牙舞爪的鬼差,眼睛动了动,盈盈的月色映在里面,化作一汪新泪。

    青色獠牙举起赤牙长戟,直指公孙宴下颚,道:走不走,轮不到你做主!

    十日,就十日。

    腰眼的血水不要钱地淌下,在草地上积起一小潭乌烟瘴气,公孙宴身受重创,伤口血肉狼藉,他喘着粗气苦苦哀求。

    黑面鬼差看不得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念起一诀就往他身上加了道电击。

    束手就擒吧,省得多吃苦头!

    公孙宴当即嘴里呕血,他却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用了几百年时间,不惜等了这么久,你们以为我就是为了听一句束手就擒的?

    公孙宴扶着一旁的老树勉强站了起来,伤口太深,他不得不始终弓着背。

    当年秦绰川欠我的,我就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啊公孙宴仰天怒吼,周体迸发出阴森蓝光,他抹去嘴边汩汩流出的血水,挣扎着从挺直了腰板,万劫不复,会痛得过心如死灰?!

    公孙宴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他走了几百年的歧路,已经没有康庄大道可以容得下他了。

    这一路上,他风餐露宿过,遍体鳞伤过,为的不是一道弯路走到黑,他只是想赌一赌,拼上自己最后的筹码,就算要灰飞烟灭,他也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世的秦绰川会心甘情愿地对他说

    公孙宴,我其实挺欢喜你的。

    三位鬼差也禁不住被他这股拼死一搏的煞气惊到,青色獠牙正色道:你昨夜受了我们三个的法术,已是身受重创,今天难道还要不怕死的再来?!

    已经是个死人了,还会怕死?公孙宴双足蹬地,左掌发狠推出一阵凛冽掌风,夹杂着浑厚蓝光,直往那三人身上灌去。

    蓝光来势汹汹,三人皆是身形一闪。瞿有成好友不幸被击中肩胛骨,捂着肩膀抖了三抖,嘴角慢慢渗出血来。他含着口浓血,道:别手软,这东西发起狠了!

    三人两前一后,化作一阵,指尖迸出一道激光,将飞悬在半空中的公孙宴捆得死死。

    公孙宴手足均受束缚,且这光做的捆绳一直往他的四肢百骸中扣进他力,他体内如同翻江倒海,几股不同的势力是要将他的肚皮胀破。他发狂地挣脱,突然激起自身的法力,将这几股外力顺着捆绳倒送回去。

    几个鬼差手腕愈发颤抖,青色獠牙被震飞,捂着胸口倒抽冷气,其余二人也不占便宜,险些就要架不住公孙宴拼死的力道。他们相看一眼之后,明白根据现状平他们三人是根本不能将公孙宴押回去的。

    那现如今法子只剩一个。

    三人移形换影,只见得脚步匆匆,身影虚无,眨眼的功夫就由两前一后的阵仗,变作了三人包围的阵型。

    破!

    几道白光齐打进公孙宴体内,霎时而已,方才还气焰汹汹的公孙宴,就已经失去了蓝光护体。

    中!

    再几道更为磅礴的白光罩在公孙宴身上,就像是个倒扣的巨碗一样。碗中白光四射,有如白昼,公孙宴现在是真身示人,只听得他在里面痛呼嘶吼,钻心彻骨的哀嚎将方圆百里内的鸟雀都惊得振翅高飞。

    碗中不时传来焦裂的声音,公孙宴的吼叫声也愈发无力,声音越发干涩,也越发低沉下来。

    白光几乎全部都灌进了公孙宴体内,而后才恢复成原先睁眼如盲的状态。

    料你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黑面鬼差扶住受伤的一人,看着蜷缩在地抽搐的公孙宴寒声道:咱们走!这小子没几天快活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瞿有成就是原来一直出来的鬼差,他的番外近期就播出~

    ☆、〖廿玖〗 谁料同心结不成

    山间飞瀑如白龙出云,自断层贯石而下,撞开一路山青色,击出好大一片响声。翻腾水浪似一道长虹,落地再直指千仞高。

    秦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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