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我能有什么事简直是浑身舒坦,神清气爽这么久以来,落一次水竟是最真实的

    秦旻始终挥着手不许公孙宴跟着。公孙宴也只能咬牙留在原地,目送着湿透了的他跌跌撞撞地拖着腿往疏林里走去。

    草地被一步轻一步重的步伐踩得沙沙作响,响声愈发地低下去,秦旻也渐渐淡出公孙宴视线里,直至缩成个颤抖的黑点。

    在这期间,许笛坐在一旁的小高坡上,手里转着宝剑,难得的观棋不语。

    公孙宴维持着秦旻走之前的站姿,纹丝不动。如今这方土地上只剩他和许笛两人,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看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上演。

    宝剑出鞘入鞘的铿铿声不绝于耳,公孙宴苦笑道:许道士,北上有一只杀男戮女不计其数的的狐妖,道行已有千年。

    九层轩向南百米有一户人家白日不出门,住户是一对成婚不久的夫妇。我能告诉的你便是那个丈夫将不久于人世,你若有兴趣去探查,就能知道那花枝招展的女子为何频频夜半出门的缘故了。

    还有,就连白云山里也有、

    许笛不愿再听,他冷声打断道:我还知道,我面前站着的一个出自前朝秦王爷府的百年游魂,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公孙宴微僵,隐在袖筒底下的手止不住地打颤,我不过是个插科打诨的罢了,你要是有意收妖伏魔,我说的那些妖魔鬼怪皆是道行不浅,于你足矣。

    许笛睨了他一眼,不禁嗤笑,他从怀里抽出几张黄符,看似无意地甩了几甩,对我来说,一张符一把剑就能斩下的妖,没有丝毫吸引力。

    语毕,他口中念诀,手中黄符瞬间化灰,洋洋洒洒漫天满地。

    而像你这样的,实在是叫我许笛跃下小高坡,话语止于于此,异常得耐人寻味。他踱着步子,在公孙宴跟前跟后徘徊,他脸上笑意不褪,直勾勾的眼神仿佛在面前这个僵若朽木的游魂身上挖掘私隐。

    许笛移步换影,刹那间把自己送到公孙宴背后的空门。宝剑的剑柄直抵公孙宴后背,而他几乎是挨在了公孙宴轻颤的脊背上,他低语道:离洛阳不远的那个小镇里有三起命案,连带着露水桥上死了一个船夫,到了洛阳之后又是顾敏之身亡,都是你干的吧。

    公孙宴被他的宝剑顶得不自觉的挺起腰背,他额头上冷汗泄如瀑布,面对许笛这个不知根知底的疯癫道士,他向来没有把握。

    你究竟在清和观里胡言乱语了什么?!

    许笛佯装被他猛地拔高的语气吓了一跳,连连倒退几步,状似惊诧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倒是秦旻那头笨驴我说了不少你。

    不过,他和一个道士大肆谈论你,你觉得该说的是什么?

    许笛拔剑出招,一个侧身点地反手抄过头顶密集的枝杈,不假思索地挥剑砍下。宝剑锋利,招数毒辣,地上很快就是堆起残枝败叶。他舞了一阵之后,便收剑归位,笑道:许久不练,手痒了。

    他这一故意而为之的解释并未挑起公孙宴的注意,事实是当他说出秦旻二字的时候,公孙宴就已经心乱如麻,无暇再去顾及其它。

    晚风又起,地上的残叶因风而起,吹到了公孙宴身上,而后又被接踵而至的夜风吹到更远的地方。公孙宴头一回觉得自己险些被这风带跑,他好不容易稳住脚跟,摸着被枝叶刮擦的地方,手臂上有触觉,却无痛觉。

    这便是消弭不去的阴阳两相隔。

    公孙宴不由地仰天大笑,笑苍天无眼。

    百年里他做了多少,他甚至不惜自己仅剩下的三魂七魄,可他得到了什么?

    第一世里,他惨死于王爷府中那些侍卫的拳脚之下,带着交杂的爱恨离世。

    第二世里,他被秦旻招来的茅山术士困在锁妖绳中,至今都畏惧鼓声。

    到了这最可笑不过的第三世,他终于得到了报应,从此再无公孙宴

    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看来都是些荒唐不过的屁话。

    秦旻那小子愚钝,不过他也不可能再蠢下去了。许笛得意地扬头,一切都按照他所预计的发展,他又走回到一败涂地的公孙宴眼前,与之坦然正视道:之所以我非盯着你不放,是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你一个一无是处的游魂,随时都会被像我这样除恶惩奸的正义道士收服,是凭着什么念头支撑你到现在还这般执迷不悟?

    你明知秦旻已非百年之前的他,他与你同为凡人肉胎时就是无缘无分,难道到了如今一人一鬼殊途时还能开花结果不成?许笛困惑地捶着脑袋,锁眉深思良久,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许笛对上公孙宴抛来的眼神,从中他似乎也或多或少的读出了些迷茫。这一短暂的迟疑,他终于恍然大悟其实就连公孙宴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执着如斯。

    不论是人是鬼,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若是公孙宴自己能明白是何缘由,他又岂会无视脚下天堑鸿沟,甘愿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许笛蓦地一笑,这一笑低沉婉转,不再如以往的咄咄逼人。

    我对阿旻没有恶意

    许笛轻哼一声,却也不再冷言冷语,他往疏林里拐了一眼便就眼尖看到了拾了一堆柴火回来的秦旻,故意扯嗓子吼道:秦旻!秦旻!

    秦旻步履沉重,他身上的水也发干了不少。或许是河水冻到了他身子骨里,他青紫的嘴唇一直上下打架着。

    许笛扯嗓子的一叫唤,不仅喊得秦旻腿肚子一抽,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赶,就连久不变更姿势的公孙宴都背过身来,眼中只有月华如练下的秦旻一人而已。

    阿旻,你公孙宴甫一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生硬地侧过头去,望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出神。

    许笛站在公孙宴背后,将他们二人各自的进退维谷像拨算盘珠子一样的了然于心,他趁这无语凝噎之际,滑出袖中一方早已备妥的黄符紧攒在手。

    既然秦旻无意揭穿公孙宴的面皮,那就让他来推波助澜好了。

    他要让公孙宴无所遁形!

    许笛一个燕子回身,轻巧地足尖点地,一跃横隔公孙宴与秦旻之间的空间。他手法迅速,如魅影般眨眼间就把黄符定在了公孙宴额前,后者根本是毫无还手之力,好似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

    许笛!你别乱来!几步之遥的秦旻不禁怒吼,手里抱着的干柴撒了一地。

    你怕什么!许笛讥诮地瞥了他一眼,叉腰冷笑道,这只是一张定身符就叫你怕得腿脚哆嗦,那接下来的你还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了?!

    公孙宴目眦欲裂,恨不得在许笛身上凿出了洞来,以泄他心头之愤。只是他受困于定身符之下,分毫不能挪动,就连嘴里都呼喊不出一声咿咿呀呀。

    许笛对公孙宴的仇恨视若无睹,他洒脱地走到畏惧的秦旻跟前,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秦旻战栗地接过许笛递来的佩剑,他五指冰凉,寒气像是从他心底钻出来的一般。许笛见他那副吃瘪的阿斗样,气不打一处来,硬是把爱剑塞进了他手里。秦旻手上的剑重似沉铁,压垮了他哆嗦的手腕,才接过来就掉落在地,砸出哐当一个响声。

    他立马缩回了手,负在背后再不肯拿出来。

    许笛愤愤地跺脚,用掌风吸回了自己不受待见的宝剑,指着公孙宴骂道: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偏偏就不怕这个是人是鬼你都不清楚的东西了?!

    秦旻这才把头抬起来,没想到他早已双眼通红,眼边挂下了两行清泪,你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我的感受?

    我宁愿被永远蒙在鼓里,浑浑噩噩地过着我引以为快活不过的日子。你就当我是猪油蒙了心,当我活该吧。

    秦旻自嘲,方才独自走来的一路上,他脑中乱如麻,许多疑点都随着这次落水而浮出水面。譬如为何次次命案都和他有关;譬如为何从踏足洛阳起,秦七王爷这个烟消云散的古人就和他息息相关起来;再譬如,为何自打公孙宴出现之后,白衣就不再出现。

    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愿深想下去。

    许笛一向信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秦旻这个高瘦小伙子在他面前蓦然间哭得不能自已时,他也一下就慌了手脚。

    究竟是什么感受,才会哭到肝肠寸断。

    凡情,究竟是什么

    秦旻抽噎着上前,一举揭掉了覆在公孙宴额前的黄符,慎瑕,就当什么都没、

    我不是你当初在临仙楼遇见的那个公子,我叫公孙宴,我就是白衣。

    我不是人,是鬼。

    作者有话要说:

    ☆、〖卅肆〗 旧时王谢堂前燕

    我不是人,是鬼。

    平淡如水的话一出,余下二人皆是脸色微变,像是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

    许笛是因自己没能料到结局竟会是公孙宴当着秦旻的面自破谎言而深感讶异,他蓄势待发地走上前去,等着不久之后的好戏开台。

    秦旻的脸色已是白得不能再白,蔫蔫不振的模样很是孱弱。他像是被惊雷击中一般,脑中嗡嗡地打鸣。眼前公孙宴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慢慢幻化成那天夜里可怖的病相。

    咱们啊,就先寻思寻思这荒郊野外的能住什么地方,赶明儿个再早些上路吧。秦旻甩甩头,似乎这个不大繁复的动作就能驱走他心中的惴惴不安。他再上前一步,和往常一样地提住公孙宴的宽袖,快走,再找些干柴来生火吧。

    秦旻,你曾经问过我那块蓝田玉佩的来历,问我你和秦绰川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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