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静默了好一会后,莫子言下了床,慢条斯理的点了灯。
    屋中逐渐明亮了起来。
    若是正常些的兄长知道自己的妹妹三番两次夜袭男人的屋子,定然是恼羞成怒,但……
    莫子言抬眼看了眼一如既往沉稳的裴疆,心下无声叹息了一声。
    罢了,兄妹二人本就对道德廉耻的认知很是薄弱。
    莫子言心下顿时有些无奈。虽是如此,但还是朝着裴疆作请动作,温和有礼的道:“王爷请坐。”
    裴疆坐下后,把东西拿了出来,开门见山道:“今日娇娇的婢女收到了这两个东西。”
    莫子言在裴疆对面从容坐下,随而拿起桌面上的纸条和小金片端详了一许。
    因百里寒选择相信了莫子言,二人现在也站在了一条船上,所以莫子言也知道七月锡锭会乱,十月吴维会造反一事。
    因为知道,所以看到纸条上方的日期和锡锭二字的时候,微微变了脸色。
    裴疆淡淡的道:“有人知道我们暗中对付吴维的事情了吗?”
    莫子言继而仔细端详一下字迹,沉吟片刻,低声道:“字迹娟秀,应当是女子所写。”再拿起小金片看了一会:“没有任何的标记,约莫是提示婢女这东西很重要。”
    放下东西后,翻了两个杯子。提起茶壶徐徐倒入了放凉了的茶水。
    “你可有怀疑的人选?”裴疆问。
    莫子言放下茶壶,不疾不徐的道:“先前王妃来寻寒少将军的时候,主要是为了了解总兵夫人此人。后来王妃走了后,下官与寒少将军相互分析了一下,寒少将军在回想在总兵府时,才隐约觉得在府中有人暗中助她。”
    综合那日玉娇来寻百里寒所言的那些话,若总兵府真有人在暗中帮助百里寒的话,那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总兵夫人。
    “这消息只有是吴维身边的人才知道的,所以无非两个可能。一是吴维早已经知晓了自己暴露了,从而设下圈套让王爷往里跳,二则是总兵府中有人想要他倒台。”
    裴疆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放下杯之后才不疾不徐的道:“前日在夜市剿了他抢的货物,昨日与今日又让人一间一间铺子搜查,这只会让他下定决心造反,而不是来试探我再而下圈套。”
    不是一,那便是二了。
    两人相视一眼,似乎都猜到最后这一点中的最希望吴维倒台的人有可能是谁。
    半晌后,莫子言先出声。
    “近来我了解了一下,总兵夫人原是侯府嫡女。以前吴维还是一个小将军的时候恰巧救下了老侯爷,后来再向老侯爷求娶的,娶总兵夫人是因为权势,而成婚十年,有过三次身孕,皆没了。四年前侯府没落,总兵夫人在府中地位不如侍妾。”
    裴疆摇头,“这不足以成为她想吴维倒台的理由。”
    莫子言淡淡的笑了笑,缓缓的道:“若是父母的死于吴维有关系呢?”
    裴疆微微蹙眉:“怎么说?”
    “在四年前,皇上领兵起义的时候,有人诬陷侯府与义军有关系……”
    同仁帝本就残暴,听风就是雨,当下让人抄了侯府,把人都关入了大牢之中后,好在有老臣拼力相护才没有被满门抄斩,侯爷和侯夫人被赐了一根白绫,而家眷都被流放,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怎么受到牵连。
    莫子言仔细调查了一下,总兵夫人许是受了刺激,那年掉了第三个孩子。
    “但奇怪的是吴维并未受到牵连,仅仅半年就从副总兵升到了总兵这个位置,王爷就不怀疑为什么同仁帝反而让他坐到了这个位置?”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侯府被抄是与吴维有关系,但同仁帝虽残暴,但却不是傻的,那他为何还让一个与有可能谋反的侯府其女婿做了一州之主?
    这着实让人想不透,更让人忍不住往深了怀疑。
    而且当年吴维升官也没少传出他买亲求荣的事情。再有的便是他当上总兵没半年,起义的军队就兵临淮州城下了。
    起义那会皇帝有令,说只要是投诚的,必将善待且官职不变。
    那时的吴维许是也知道庸皇朝气数已尽,且自己也需要养精蓄锐,所以没有一点的犹豫,直接开了城门投诚。
    那若是当年侯府的事情和吴维有关,那他的妻子必然不会看着吴维造反成功的。
    二人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纸条上面。
    锡锭是七月会乱,这是百里寒查回来的消息。也是已经知道的事情了,若是能知晓更准确的日期,那便会更加的如虎傅翼,事半功倍。
    但,要信吗?
    静默半晌。裴疆拿起纸条,放在烛火下,点燃后扔到了地上。
    “锡锭如今以全然部署好了,七月初八会不会乱,到时便知。同时也会知道那人是吴维的人,还是真的在帮我们。”
    还未造反,吴维还需要同盟会支持,所以不可能拿同盟会来当赌注。
    裴疆话落,便站了起来,“此事暂且先看看,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莫子言也站了起来,送走了裴疆。
    再说裴疆从玉府出去那会,玉娇就醒了,所以待他回来的时候,她也还没睡。
    帮他把夜行衣换下,问他:“子言哥哥怎么说?”
    裴疆把与莫子言谈的话大概都告诉了她。
    “所以怀疑是总兵夫人做的?”
    裴疆点头。
    玉娇闻言,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那吴维根本就是个混球,他为了权势而陷害妻子的娘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裴疆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笑了笑:“别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
    玉娇“哼”了一声,随后楼上他的脖子,说了声“抱我”,随即就往他的身上一跳。
    裴疆仅一只手就稳稳当当的托住了她。
    玉娇枕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声的问:“不会有意外的,对不对?”
    越是到这个时候,玉娇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归根究柢,还是因为只要吴维一日还倒台,她就无法不在意。
    梦中的景象太过真实了。哪怕过了这么久,她都清清楚楚记得梦中自己的被丢在乱坟岗的场面。
    让她毛骨悚然,透彻心底的刺骨寒意。
    就是偶尔也会做梦梦到这个场面,近来这梦更加频繁了。玉娇知道这不是她那种真实的梦,只是普通的做梦而已,可她依旧怕。
    每次做噩梦惊醒,都会紧紧的抱住睡在自己身旁的裴疆。
    玉娇与他说过她梦到的是什么,所以每次裴疆都会抱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轻抚着后背。
    有裴疆在,那些恐惧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疆像哄小团儿似得。一手托着玉娇的身体,一手在她的背后轻拍着。
    低声道:“不会有意外,我会用命护你。”
    玉娇听到这,张口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但没敢咬重。
    随而语气凶巴巴的道:“不许说用命护我的话,我要好好活着,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
    裴疆低笑应了一声“好”。
    听到了他说好。刚刚凶狠的野猫,顿时又变回了温顺的小猫,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
    “那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再给小团儿生个妹妹好不好?”
    生个像自己的小闺女,是玉娇一直以来的愿望。
    听到她这么一说。裴疆顿时记起在产房外听到她那惨烈的叫唤声时,似乎有千万把刀子扎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因为这,所以裴疆对于生孩子一事,心底极为抵触。
    沉默了一下,不是特别感兴趣的道:“随缘吧。”
    裴疆应得好听。这之前的房事还是仗着玉娇不懂,自己懂的情况之下,每每都会按照玉恒交给他的方法来避孕。
    再说这七月中旬,锡锭果真传来动乱的消息。
    ——同盟会在七月初八那晚带领部分官员叛乱,攻占锡锭城为都城。
    起先有人反抗,但皆被血腥残杀,以不服之人。
    消息初初传到淮州的时候,玉娇和裴疆正在与小团儿玩。
    裴疆一听到这消息,脸色一沉,也没交代什么就匆忙的出了门。约莫是去把淮州的武将都集中了起来,商议防备之事。
    虽然锡锭离淮州远,可毕竟先前水寇和土匪在淮州这一块较多,几番查明确实是旧朝同盟会的人,如今锡锭都已经开始乱了,其他地方的同盟会保不齐也跟着一起闹起来,淮州定然要做好万全之策。
    裴疆虽为淮南王,但宁远将军的头衔依然在,防城一事自然也是身负重任。
    把淮州知府和总兵,以及几个武将给召集到了一块议事。
    在偌大的议事厅中,几人的脸色皆为沉着严肃。
    刘知府道:“近来下官会加强淮州城内戒备,安排多一些夜巡的人。”
    裴疆微微点头,其后其他几个武将说协助知府。
    众人都道了计划,唯有吴维没有说话。裴疆微微挑眉,看向吴维。
    桌底下。吴维手搁在腿上,数指轮番轻点着膝盖,心情略为愉悦,但面上却是一丝不显。
    “下官为淮州总兵,无皇令总兵不得带一百兵以上入城,更不得擅自调查兵马,所以下官只听皇命行事。”
    说得严肃,但又有些为难。
    裴疆思索几息,然后点了点头:“无碍,城中巡逻戒备好便可。”
    余后又商议了许久才散了。
    与其他人分别后,入了马车后的吴维,脸上的严肃瞬间被得意之色全然取代。
    “淮南王,玉家么,呵。”
    垂在膝上的手瞬间收握成拳,似乎有尽在掌中之势。
    不光是玉家,便是整个淮州,整个江山都将是他的掌中之物!
    狂妄自大的吴维哪曾想,他以为自己掌握大权,却丝毫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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