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监控视频快速传遍全网,并掀起了轩然大波。
    瞿燕庭仔细看了一遍,视频里,曾震个子高,俯身把靳岩予抱住再亲吻,而靳岩予双手揣着口袋,全程没有拿出来。
    因此给人的观感是曾震处于主动,被动的另一方是否自愿不得而知。这件事的讨论空前绝后,暂时被调侃为“电梯接吻门”。
    瞿燕庭点开不断激增的评论区——
    我看傻了,比曾震的电影更让我惊喜……
    对方是男的吧?
    曾震是老玻璃?那王茗雨知道吗?
    是发布那天早晨的监控,会不会是剧组的演员啊!
    对方没什么回应,强迫的吧!赌一个潜规则!
    评论里还充斥了大量谩骂,曾震多年经营斯文儒雅的好形象,以及和王茗雨伉俪情深的夫妻关系,爆出这种事必然大跌眼镜。
    无论对方是谁,出轨已是铁证,还有gay、骗婚、潜规则等随之而来的猜测,瞿燕庭滑动屏幕,捕捉到这样一条:大胆假设,陆文打曾震和这件事有关?
    类似的评论不在少数,近期最瞩目的两件新闻和两名当事人,很容易令人产生联想。陆文也看到了,立刻抓起手机。
    瞿燕庭问:“你想怎么做?”
    陆文说:“我要’洗白’了!”
    将两件事关联,借曾震的不当行为将舆论反转,况且大众都在猜测被吻的人是谁,陆文不想暴露靳岩予,那就把焦点引到他自己身上。
    瞿燕庭说:“我有相熟的媒体,出稿子很快。”
    陆文马上联系孙小剑,冷处理数日后,终于进行全面的公关反击。在热度最高的当晚,多家媒体出动,以分析、爆料等形式对舆论进行引导洗牌。
    各色新闻或真或假,靠谱的,荒唐的,糅合在一起搅乱大众的思维。一窝蜂的网友自以为是手持天平的正义审判长,其实只是随时被操控的一盘棋。
    陆文徜徉在铺天盖地的评论中,捧着手机两三个小时没松手,眼睛都要看瞎了。他头昏脑涨地栽在床上,听见瞿燕庭在阳台上打电话。
    等安静了,瞿燕庭返回来,无奈地撸了把头发。
    陆文问:“给你师父打的吗?”
    “嗯。”爆出这种事,瞿燕庭必定挂心王茗雨的反应,“师父暂时不想见人,我过两天再去看她。”
    陆文和瞿燕庭毫无睡意,月色正好,便一起到花园走走,踩着甬道上被树影切碎的月光慢行,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网上却陷入混乱,陆文走了一段忍不住摸手机。瞿燕庭挽住他的胳膊,说:“别看了,费眼。”
    陆文把手机塞回去,说:“看曾震被骂,好爽。”
    “你挺实在的。”瞿燕庭笑了声,“不过真是峰回路转。”
    陆文感慨道:“没想到会是靳岩予帮了我一把。”
    瞿燕庭停下步子,不太肯定地说:“你仔细看那段视频了吗?我觉得不一般。”
    陆文有一样的想法,所以他拜托孙小剑尽量弄到靳岩予的联系方式,想问清楚。念谁来谁,孙小剑发来了辗转得到的号码。
    陆文拨出去,开了免提和瞿燕庭一起听,接通了,他谨慎地开口:“喂?对个暗号,你是小黑小白还是小灰?”
    手机里传出靳岩予不耐烦的声音:“你闲得蛋疼啊?”
    陆文说:“我不是怕打错么!”
    靳岩予问:“找我干吗?”
    陆文忽然卡壳,拐着弯说:“我是提醒你,小心被曾震打击报复。”
    “切。”靳岩予满不在乎道,“我早跑路了,正在北海道度假。”
    陆文“哦”一声,问:“你为什么啊?”
    靳岩予回答:“可能良心发现了吧,但也不全是为你,我要让老畜生一辈子忘不了我,我不稀罕他喜欢了,最好让他想起我就恨得牙痒痒。”
    陆文担心道:“你别是被曾震逼得变态了吧?”
    靳岩予说:“瞿燕庭都没变态,我为什么要变态?”
    瞿燕庭心情复杂地咳嗽了一声。
    场面有点尴尬,陆文问出心中的疑惑:“那段视频是发布会早上……你不是和曾震掰了么,还接吻啊?”
    靳岩予吼道:“都他妈这时候了还八卦?你有病吧!”
    陆文执着地说:“而且是他主动的。”
    进电梯前靳岩予就兜好了帽子,他有丰富的应对镜头的经验,进入电梯站在有利位置。至于接吻,是他求曾震的,求曾震在彻底结束前再吻他一次。
    靳岩予干脆坦白了:“其实那段监控是我留的把柄,傍身用,现在爆出来了,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陆文说:“那曾震会不会追究你?”
    靳岩予道:“先顾好他自己吧。”
    旁边的草坪蹿过一道圆滚滚的影子,瞿燕庭分辨了一下,惊觉黄司令跑了出来,他立刻冲过去追。
    陆文戳在原地,等瞿燕庭跑远一点后,关掉免提将手机贴在耳边,说:“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两天后,陆文收到关于书影者基金会的第一份调查资料。
    靳岩予跟了曾震不短时间,第一次风波后也跟曾震用公益作公关,所以那晚,陆文希望靳岩予能提供一些线索。
    靳岩予听曾震提过一个环保公益项目,貌似出了点问题。陆文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查到该项目当年烂尾,最终草草了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书影者那一次出问题后,重启项目的是文嘉基金,并且文嘉基金对项目中多地的环保帮助一直延续至今。
    陆文看完资料,先发了一份给孙小剑,但不打算马上公布。
    今天瞿燕庭要去见王茗雨,陆文提前把宾利开出车库,在楼前降下车窗等着,等对方出来,他霸占着驾驶位说:“瞿老师,我跟你一起去吧。”
    瞿燕庭犹豫道:“师父不认识你,你去不合适吧?”
    陆文说:“我都把她老公揍了,应该认识我了。”
    瞿燕庭想想也对,王茗雨或许已经知道了,但曾震的原因使王茗雨对同性恋嗤之以鼻,他不想在这个关头刺激对方。
    再说了,陆文见王茗雨干什么?
    “先上车。”陆文催促道,“反正我要去紫山取点东西,走吧。”
    瞿燕庭没管那么多,上车接了两通电话,曾震出事,他的手机都被业内的朋友打爆了,不难想象王茗雨的情形。
    到了紫山,瞿燕庭匆匆下车去敲门,王茗雨亲自来开,和咖啡馆见面那天的状态大不一样,整个人流露出疲惫。
    陆文慢一步,拎着包跑过来,乖巧地打招呼:“王老师,您好。”
    王茗雨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后说:“先进屋吧。”
    别墅里有些乱,瞿燕庭了解王茗雨要强的个性,估计出事后就让保姆走了,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茶桌上搁着几瓶酒,面对面坐下来,王茗雨在瞿燕庭和陆文身上来回扫视,神情谈不上好奇或厌恶,应该早已知道他们的关系。
    瞿燕庭出声说:“师父,你怎么样?”
    王茗雨拢了下垂落的发丝,淡然道:“还好,也不是没料到过这一天,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拿起桌上半杯洋酒喝掉,似是感悟地说:“做夫妻就是麻烦。”
    瞿燕庭问:“师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你有什么打算?我能做什么帮你吗?”
    王茗雨回答:“暂时还没决定。”她又看了陆文一眼,对瞿燕庭说,“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跟曾震划清界限了?”
    瞿燕庭点点头:“师父,无论我将来做什么,我都是你的徒弟。”
    王茗雨说:“你不是曾经那个青涩的学生了,我也没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以后的日子保护好自己。”
    陆文纠结了一秒,插嘴道:“我会保护瞿老师的。”
    刚说完,大腿被瞿燕庭在桌下用力一掐,陆文竭力保持镇静,补救道:“抱歉,我这人没什么规矩……”
    王茗雨说:“确实没规矩,否则不会在发布会上挥拳头。”
    陆文挠挠额角,有点难为情。
    不料,王茗雨又道:“说实话,那一拳让我挺痛快的,甚至那段视频也是,曾震一点都不冤,不过是真面目被揭开了而已。”
    听她这样说,瞿燕庭很想问王茗雨会不会和曾震离婚,但他们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远不像寻常夫妻那样容易了断。
    这时,陆文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王老师,我有份资料给你过目。”
    瞿燕庭有些惊讶:“是什么?”
    陆文没回答,将文件递过去。王茗雨接住打开,一直云淡风轻的面容终于瓦解,“啪”地合上文件夹,问:“你想怎么做?”
    陆文说:“我会公布。”
    瞿燕庭不明所以,拿过资料翻了翻,才知道陆文在悄悄地调查书影者基金。
    “这是我个人行为,跟瞿老师无关。”陆文解释,“本来的计划是查到证据就直接公布。”
    王茗雨说:“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看?”
    陆文回答:“因为监控事件已经影响你们的关系,我如果再公布这件事,你会彻底被波及,书影者也会受创。”
    王茗雨道:“你调查之前就应该想到了吧。”
    “是,但我改了主意。”陆文明确地说,“我希望你能主动揭发曾震,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证据,包括曾震当年在资助上做手脚的事。你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和书影者的声誉。”
    王茗雨顿了一会儿:“所以你是来谈条件的?”
    陆文说:“我是来请求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
    陆文扭脸看着瞿燕庭,表明道:“那明天晚上八点,这个环保项目的前因后果会由各大媒体发布,其他证据我会一直查下去,决不罢休。”
    瞿燕庭怔怔地看他,一时有些失语。
    陆文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按在桌面推到王茗雨面前,说:“王老师,你考虑清楚可以联系我,我觉得你会答应。”
    王茗雨问:“为什么?”
    陆文回答:“你和曾震貌合神离这么多年,是因为利益,现在利益受损理应脱身。还有,你刚才说曾震被打被曝光,你觉得痛快。”
    最重要的,王茗雨当年选择帮助瞿燕庭,陆文相信她是个有良知的好人。
    王茗雨捏起那张名片,前缀不是经纪公司,也不是艺人,而是文嘉基金会理事,她惊疑地抬头:“你……”
    发布曾震的慈善丑闻后,陆文会公开上任,到时候相信大众自有评说。
    陆文最后说道:“希望文嘉基金和书影者基金能一起越做越好。”
    从别墅离开,园区里鸟语花香,两个人没上车,步行去陆文的白色别墅。瞿燕庭还有点回不过神,走两步便落后一些。
    陆文在王茗雨面前装得理智、冷静、逻辑分明,一出来赶紧喘了喘,可累死他了。
    停下转身,他说:“在紫山吃完饭再回吧,我饿了。”
    瞿燕庭迷迷瞪瞪的:“好。”
    陆文翻两天前的旧账:“那我吃鸡腿煲仔饭。”
    瞿燕庭追上去,攥住陆文垂在腰后的风衣带子,拽了拽:“你为什么瞒着我做那么多事?”
    “没有很多吧……”陆文冤枉道,“我不是怕你为难么。”
    他们立在一棵树下,风住花香浓,一切乱七八糟的烦恼都淡了许多,只剩下意外的,感动的,和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的情绪。
    瞿燕庭道:“以后别再瞒着我,行吗?”
    陆文说:“那存私房钱也要告诉你吗?”
    瞿燕庭乐了:“你还有私房钱?”
    “当然了。”陆文挎住瞿燕庭的肩颈,“我把游艇那些玩意儿都卖了,连上前阵子红火时赚的钱,很大一笔呢。”
    瞿燕庭问:“你要干吗?”
    陆文指了指前面的路,阳光落花,一片斑斓,该继续往前走了,他回答:“瞿导,我想给你投资。”
    瞿燕庭愣道:“什么?”
    陆文说:“咱们拍《藏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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