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光看了一晚的医书,就准备今天问出些破绽,可没想到熊元霸突然不哑了,非但能说话了,而且居然还能背绕口令了!
    这让刘吉光始料未及,事先准备盘问预案全部落空,只大张着嘴巴,不知道如何接话。
    而闵予和燕无极同样也被熊元霸的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熊元霸兴致勃勃的背完了绕口令,发现对面的几个人居然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了。还以为自己手柄上的麦克风出了毛病。
    于是使劲的摇晃了两下手柄,放大音量道:“是不是这个绕口令太短了,听不太清?其实长的我也会......话说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
    闵予急忙干咳了几声,阻止了熊元霸绕口令的艺术表演。微笑道:“既然老熊你的哑病好了,那我们也放心了。”
    “你们小队的活动经费还够不够,需不需要再申请一些?”
    闵予这也是没话找话,今天三科主官本想来一个三堂会审,盘查一下熊元霸到底是不是奸细。在熊元霸进门之前,门外的刀斧手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没想到这边还没等开始盘问,熊元霸就突然开口说话了,这事弄得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闵予倍感尴尬,于是随便的岔开了话题。
    对于经费这种东西来说,永远就没有够用这个说法。
    熊元霸虽然从吴三桂手里拿了不少银子,粘杆处给的经费更是没有用完。不过既然闵予都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于是连忙哭穷道:“经费早就花完了,你们是不知道啊,潼关城里的大顺军如狼似虎,哪里都得盘剥,处处都需要打点。为了不暴露目标,我是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看出破绽。”
    “现在每日里用的都是我的体己钱,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现在队里的兄弟天天吃糠咽菜,士气每况愈下,再过几天不要说打仗,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闵予看了一眼刘吉光,示意你非要盘查,现在事情没查出来,反倒要我倒贴经费,你要不拿些银子出来,那肯定是不合适的。
    刘吉光见闵予一个劲的冲着自己使眼色,明白闵予是想管自己要银子,然而他心里也是郁闷,暗想:我是想盘查熊元霸,但也没想给他补充经费啊,再说他是你们科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拿钱啊。
    于是也大瞪着双眼,看着闵予,意思是说,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使着眼色。整个屋子里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燕无极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直接道:“算了算了,我这里还有五十两,老熊你先拿去花吧,省着点花,组织经费也不富裕啊。”
    虽然钱不多,但也总算是意外之财。
    熊元霸急忙谢过,回头领了银子,转身高兴而去。
    等熊元霸出了门,这边大清粘杆处的三人却陷入了纠结之中,计划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搭进去五十两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事小,但熊元霸的身份终究还是没能弄清。刘吉光仍然坚称熊元霸一定有问题,可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
    最后几个人一商议,干脆用个折中的方法,在这次的行动中,把熊元霸的行动尽量边缘化一些。
    按照原计划,在王艳琳婚宴那天,新望云楼作为重中之中。要将马世耀等潼关城内的大顺一干将令全部围歼在内。
    等潼关城群龙无首后,再发信号给全城。这时候事先混入城内的清军细作同时发动,迅速占领潼关的大小关口、武库。
    多铎夺了阿济格西路军的兵权后,对这次计划也是尽全力支持。此前抽调了无数精干人手混入潼关,就等毕其功于一役。
    原本熊元霸要作为主要战力,要在望云楼内对付马世耀等人,不过现在既然对他有了怀疑,为了万全起见,望云楼设伏的事情就只能对他保密了。
    在婚宴那天,另行安排一些城内夺取武库的杂事交给熊元霸处理。
    等几人计划已毕,刘吉光才想起来檐下还埋伏刀斧手的事,于是急忙下令刀斧手就地解散。
    望着刀斧手们的背影,刘吉光还好一阵唏嘘,颇有当年鸿门宴上,范增见项羽放走了刘邦的遗憾。
    其实他不知道,他到底还是低估了熊元霸的武力。凭着熊元霸如今战力,如果真的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太好说。
    ...
    就这样到了婚宴当天,潼关城的四方宾客齐聚新望云楼。
    这座望云楼是新建的,装修本是豪华,如今为了婚宴又重新布置了一番,更是富丽堂皇。
    王艳琳作为新娘子,更是早早的来到了望云楼。只不过今天她是新人,不宜在前面忙活,所以只静静的坐在一个里间,有几个小丫鬟帮着梳头、绞面、绾髻梳妆。
    王艳琳心中有事,不住的透过门上的缝隙,偷看着外面的景象。她早晨来的时候,隐约看到了闵予、燕无极和一些粘杆处的弟兄。可刘吉光在哪里却没看到。
    当时没有机会说话,闵予只是冲她暗暗打了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手势,不过要具体如何行动,王艳琳却是一概不知了。
    这时候有望云楼的伙计送来了一个果盘,里面放了几样新鲜的水果。
    王艳琳此时本没有心思去吃水果,还在琢磨今天粘杆处到底如何行动,也没去管那个端着果盘伙计。可那伙计放下盘子的时候却对王艳琳道:
    “姑娘,这橘子不是我们本地的,而是南边的特产,名字唤作乌柑,你别看表皮黑不溜秋的,其实味道极甜,汁水最足。”
    “除了我们望云楼,别的地方可没有卖的。您一定要尝一尝。”
    王艳琳听到伙计的说话,望了望果盘之内,果然发现果盘里面有一颗橘子又黑又丑。知道这橘子里面必定玄机。
    于是拿起橘子,却见橘子黑黝黝的表皮底下,有人用针轻轻的刻了四个字:“不要吃酒”
    因为橘子表皮黝黑,这四个小字刺得又浅,所以不拿起来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王艳琳心中会意,知道粘杆处的人必定是在这婚宴的酒中下了东西。于是冲着伙计点了点头,又将橘子的外皮剥碎,从里面扒开一个橘瓣丢进嘴里,赞道:
    “这橘子果然好吃,你们望云楼的特产还真不错,告诉你们掌柜的,像这样的特产要多弄一些,今天是我大婚,光我一个人吃可不行,一定要给大家管够才行。”
    伙计听出王艳琳的意思,连忙鞠躬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望云楼没有别的,就是特产备得足,今天无论来多少英雄豪杰,这吃喝一定管够,您尽管放心。”
    王艳琳点了点头,挥手让伙计离开。她心中知道了粘杆处的行动计划,心中有了底,也就不太焦急了,任凭几个丫鬟继续的给她擦胭抹粉。
    王艳琳这边安稳了下来,外面的马喜儿却忙活得够呛。今天潼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许多。
    不说马喜儿本来交游广阔,即便是看在巫山伯的面子上,今天也不能不来。
    马喜儿不断起身相迎,忙的不亦乐乎。
    在望云楼的大门口,摆了两张桌子。来宾的送的贺礼在这里归类存放,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登记造册,喊唱礼单。
    这时就听门口的礼官大喊道:“张小帆张公子和李典大人,送和田白玉美人两尊,董文敏书画一幅。”
    董文敏就是董其昌的谥号,其书画双绝,笔法出入晋唐,自成一格。
    而他死后,这个谥号还是弘光朝的皇帝朱由崧亲自赐下来的。其“文敏”的谥号与楷书四大家的赵孟頫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大明朝的官方已经认定了董其昌的艺术成就可以比肩赵孟頫,所以他的书画即便在此时也是价值不菲。
    门口唱礼单的礼官自是识货的,送出厚礼的宾客,喊唱礼单的声音就会比别人格外的大上一些。
    这一嗓子极其响亮,马喜儿在厅内听得真切,知道是张小帆到了,急忙跑步迎出门外,大笑道:“帆爷果是信人,其实您能来就已经是给足我面子了,何必还拿此厚礼。”
    张小帆笑道:“只是点小事,不必在意。也祝你百年好合,和王艳琳共守同心。”
    说着张小帆就要往里面走,马喜儿却望了望张小帆的身后,犹疑道:“刚才我似乎听到礼单上还有一位叫李典的李大英雄,不知道他在哪里,还请帆爷给引荐一下。”
    张小帆不由莞尔道:“什么李典李大英雄,那不就是典典么......”
    马喜儿听完不由一愣,之后过了好一会,才笑得直不起腰道:“原来典典的娘家姓李啊......我说她一直不提她的大名呢,哈哈,这可真有意思。”
    “她今天怎么没来呢?我派下人特意发过喜帖啊。”
    张小帆摇头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她四处乱跑,惹她老爹担心。如今被她的老爹锁在家里,出不得门了。”
    “我这礼单特意带上了她的一份,虽然她人来不了,但也算心意到了吧。”
    马喜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心里未免空落落的。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和典典一路同行,交情匪浅。。
    典典这孩子虽然不会武功,偶尔还会犯一些倔脾气。但是人小鬼大,脾气秉性甚至可以称一句侠肝义胆,马喜儿也一直把典典当亲妹妹看待。如今听说典典不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等马喜儿把张小帆让进厅内,还没等坐稳,就听到大门口的礼官以高出别人两倍的声音大喊道:
    “西域墨九大侠,引十二位高朋。共随礼金铜钱,两吊零六百文呐!”
    门口的礼官念唱礼金的时候,固然会因为宾客的重礼,而格外高声一些,但是遇到特别吝啬的宾客,也会毫不客气的把他们的礼单大念特念,有些故意揶揄讥讽的意思。
    马喜儿身为巫山伯手下的大将,也算是潼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此番来祝贺的宾朋都是非富即贵,拿如此少礼金的,除了墨九之外,还真没有别人。
    本来参加婚宴之前,耿家二公子耿继晨想多拿一些礼金,但是墨九却连连摇头否定。
    如今的平头百姓,婚宴随礼大众价格也就是每人二百文,这个数字不多也不少,正符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而且再过一会,连巫山伯马世耀都要一起杀掉了,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不指望以后深交,又何必在这上面多花银钱。
    耿继晨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就随墨九去了。
    马喜儿一听墨九到了,知道刺客们终于到场,于是对左右身边的属下点了点头,示意都提高一些警惕,自己也赶忙出去迎接。
    在门口,马喜儿与墨九热络的寒暄问候。他们口中说的是喜庆吉利的话语,但心中都暗藏杀机。
    等马喜儿将墨九引入厅中,又去招呼其他客人时,耿继晨才找了个机会,压低声音问墨九道:“我们今天到底如何行动,你一直秘而不宣。如今该跟我说说了吧。”
    原来耿继晨是个二世祖,对墨九一直以来言听计从,什么事情都由墨九做主。这次刺杀行动之前耿继晨也问过墨九具体的行动方案。可墨九却一直秘而不宣,他说: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计划早就准备好了,保证到时候万无一失,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不宜过早透漏细节,以防出了纰漏。”
    墨九这一路上行事谨慎,耿继晨对墨九深信不疑。所以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墨九究竟计划如何行事。
    墨九看了看耿继晨,悄声道:“属下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就看殿下要选哪一种了。”
    耿继晨还不待墨九说完,立刻毫不犹豫道:“我选中策!”
    墨九愣了愣,道:“我还没说具体的方案,二公子就下了决定,未免太草率了些。”
    耿继晨哈哈一笑,道:“这评书戏文我也是经常看的,一般来说这三种选择。上策肯定不靠谱,多半是故弄玄虚。”
    “这下策么,就更是一无是处,唯一差不多的就是中策。所以根本不用考虑。”
    墨九楞了愣,没想到耿继晨居然有他的道理,半晌道:“如此的话,请二公子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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