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那张登机牌,究竟是多困难才拿到手上,只有驰一铭知道。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驰一铭早就什么都清楚,她在房间因为驰厌睡不着觉,他就在客厅放恐怖片,面无表情把声音开到最大。
    让你还伤心,吓不死你。
    姜穗偷偷买了票,却没法去取,她观察了很久,才趁他不在央求浇花的阿姨帮她取个票。
    那时候驰一铭就在监控前看着。
    阿姨连连摆手摇头拒绝:“小姑娘,不是我帮你,我也就是个帮人做事的,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得了哟。这个地方好偏,我听都没听过,你一个女娃娃去那里做什么。”
    少女说:“我喜欢的人在那里,我想带他回家。”
    后来阿姨还是叹息着答应了她。
    瞧瞧,多惹人怜爱的姑娘,陌生人竟然都会因为怜惜愿意帮她一把。只有他驰一铭才是坏人。
    驰一铭笑了笑,把监控砸了。
    他知道今晚就是飞机起飞的日子,所以他直接把人一绑,手机钱包身份证没收,带来了ktv。
    驰一铭不会在意姜穗的感受,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凭什么他就要在意她?
    他在女卫生间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久到有女生看见他站这里,涨红了脸又跑出去。
    驰一铭想起那张登机牌,踹了一脚卫生间门:“别得寸进尺,你吱个声。不然我直接进来了。”
    卫生间里灯光透亮,ktv隐隐还有歌声传来,只不过里面始终没声音。
    驰一铭皱紧了眉,他猛地一脚踹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发泄似的又一脚踹上马桶,从二楼往下一看,只有路灯晕黄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
    驰厌背着姜穗走在夜风中。
    清风拂面,他依旧能听到她微弱的啜泣声。
    姜穗紧紧捁住他脖子,呜呜咽咽的模样,伤心极了。
    驰厌知道自己现在是头脑发热,他当时给她擦了眼泪,哑声道:“跟我不安全。”
    他现在自身难保,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环卫阿姨都拿他当流浪的乞丐。可是跟着驰一铭那小混球至少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担心岳三的报复。
    可是她一听这句话,泪珠子吧嗒就掉下来了。
    驰厌抿抿唇,把她背在了背上,她一直哭到了现在,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说。
    只不过那双柔软的手臂把他搂得紧紧的,少女把眼泪都擦在了他身上。
    他心里酸酸软软,身上的伤口还很痛,他却没有吭声。只是拍拍她小腿,哄孩子一样:“别哭。”
    少女抽噎几声,哽咽在他耳边道:“我、我不是故意要你背的,我腿软了。”
    她当时从二楼跳的时候不觉得怕,跳下来才发现腿都软了。
    她说着,一面把他抱得更紧。
    然后又放开手,打了个哭嗝儿轻轻道:“你把我放下吧,我可以走了。”
    可能这辈子最多的眼泪,就在今天了。
    驰厌一颗心都被她眼泪泡胀了,软得不像话,把她往上颠了颠,他并没有放下她,哪怕结痂的伤口已经崩开,在夜色里看不真切。然而他低眸,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红痕,驰厌咬牙,一步步背她走得很稳。
    背上的姑娘哭完,恢复精神了,在他耳边小声确定:“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对不对?”
    他说:“对。”
    姜穗带着浅浅鼻音问:“我会拖累你吗?”
    驰厌把她放在公园长椅上,这时候已经入夜,外面的人很少了,公园的池塘还能听见青蛙叫。她坐好,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哭惨了的模样。
    桃花儿眼尾微微耷拉着,平白觉得可怜。
    他沉默了下,给她讲这个事实:“穗穗,我现在没钱,没去的地方,你跟着我,饭都吃不饱。”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她下巴上残留的泪珠儿轻轻擦了。
    少女靠近他,小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就不吃了。”
    真是孩子气的话。
    他烟灰一样淡的眸光里,映出她这年最动人的模样。
    这是宝贝。
    可他连将她妥善安置的锦盒都没有。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也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背着驰一铭,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往r市赶路。那时候饿极了,一个孩子,背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为了口吃的,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乞讨过,给人磕过头,甚至想过去偷去抢,只是年纪太小,怕被人打死最后没有去。
    空空如也发痛的胃,还有年幼驰一铭的哭声,让他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比吃得饱,不用睡街道更加好的事情了。
    可是多少年过去了,竟然会有人说,不吃饭也要和他在一起。
    驰厌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穗穗,我一无所有。”你看清些,不要总是这样,让人心动又心痛,净说些傻话。明明谁都知道,这种时候,跟着驰一铭才是最好的选择,好吃好喝安全还有保障。
    姜穗:“那你还有我呢,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会赚钱养你的。”
    他静静看着她,公园杨柳被夜风吹得招摇。
    “认真的?”
    少女眼巴巴点点头,软软的鼻音说:“别把我送走。”
    驰厌把她抱起来:“没吃的可不许哭。”
    她点点头。
    r城说危险也危险,说安全也安全,因为岳三绝对不会想到驰厌还有胆子再回到这个故乡。毕竟他若能侥幸活下来,这世界哪里不能去,谁还会到这所城市?
    只不过驰厌也确实没有能去的地方。
    整个大院儿都是他的资产,但是有驰一铭的人在那里,驰一铭虽然喜怒无常,可是驰厌养大的人,就不会是怂包和废物。
    他带着她,也不能去那里。
    r市还有几套他名下的财产,特别是花园洋房,估计也被监控起来了,都不可以去。他原本也给姜穗留了许多资产,要是他真死了,再等上几年,就会有人把那些交给她,如今显然也拿不到。
    为了安全,他原本是打算在公园随便待一晚上,明天再说,可现在显然不能这样了。
    春天的夜晚有些冷。
    怀里的少女努力打起精神,一副不怕风吹雨打的模样,生怕成了他的累赘。
    驰厌沉默了下,转而带着她往李子巷走。
    春天的夜晚,陈旧的老巷,一只轻盈的白猫跃上屋檐,能夜视的眼睛盯着他们。
    姜穗知道这个地方,曾经驰厌与驰一铭和他们舅妈决裂,就搬来过这个地方。
    当时他们只是在这里租,后来驰厌在段玲那边呆了几年,把这里买下来了,想留给驰一铭上学住,没多久驰一铭就被亲生父亲认回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穗还记得那年过来帮姜穗给高均送东西,那时候的李子巷就十分老旧了,充满了破败陈旧的气息,雨天还有好几个水洼。
    这么久过去,在李子巷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驰一铭变成大少爷,高均如今也如愿成了明星。
    隔壁传来一个男人破口大骂老婆的声音,使得这个地方更加不入眼。
    驰厌垂眸,简单粗暴拿石头把门锁砸了。
    然后对姜穗说:“进来。”
    里面一股子浅浅霉味,还有些灰尘呛人的味道。
    饶是这么多年驰厌什么都经历过,已经不会轻易再有屈辱情绪,此时却有些不敢看姜穗目光。他现在能给她的,简直太少了。
    驰厌擦干净木板凳:“乖,你先坐着,我打扫一下。”周围黑漆漆的,李子巷这间小屋已经断电很久了。
    他先去打了井水,如今社会已经鲜少又这种井存在了,也好在这样,倒是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停水。他肌肉虬结有力,很快打了两桶,老房子十分不方便,不仅脏,电不能用,估计被子什么的也发霉了。
    他皱着眉头,摩挲着拿了蜡烛点亮,放在靠近少女的桌子旁。
    “别怕,嗯?”
    姜穗点点头,她不怕黑。
    驰厌拧干毛巾,姜穗要去拿他毛巾:“我帮你。”
    驰厌轻轻格开她的手:“坐好,别动。屋里黑,你别磕着。听话,我动作快些。”
    他也确实速度很快,房子狭小逼仄,开着窗一会儿就把灰尘打扫干净了,屋子里总算不那么呛人。
    院子里吹来的风变得柔和起来。
    驰厌又给她打了水,让她简单洗漱下:“先将就,差什么我明天找。”
    都洗漱完,就面临睡觉的问题了。
    被子什么的透着一股霉味,不能再用。这个小房子就两个房间,一个驰厌的,还有个驰一铭的,驰厌拉开陈旧的柜子。
    很多都是他少年时的衣服,打了补丁的都有,好在有两床棉絮还能用。
    一床用来铺,另一床用来盖。
    门口少女捧着蜡烛,一眨不眨盯着他。
    她容颜在烛火下柔软又美丽,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
    驰厌默了默,冲她道:“来睡觉。”
    姜穗问:“那你呢?”
    “我去另一个房间,蜡烛你点着,别怕,有什么事叫我。”
    姜穗刚刚看见他找东西了:“可是你没有能用的被子。”
    他摸摸她头发:“少说话,去睡觉,男人睡外面都没事。”
    她张了张嘴巴。
    驰厌淡淡说:“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别拒绝,也别嫌弃。”
    她下一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是嫌弃,她怕他冷,怕他还痛。
    可是在他眸光下,她明白自己什么都不必说。
    一个男人,用微弱自尊现阶段能给她的一切,她即便让他和她一起睡,驰厌也不会同意。
    驰厌用井水洗了个澡,然后去另一间房睡觉。
    简陋的房子和床,这一晚姜穗却睡得很香。
    他离不开她,这是她年少就明白的事。
    所以不管走多远,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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