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在月缺之夜,起香祝祷。
    汉宫久已不兴巫术,阿娇肃清殿中宫人,留楚服一人作法施术。
    楚服请阿娇取一件她从小用到大的东西,阿娇从玉盒中挑出一只玉蝉,这件东西伴她最久,到死了还给她陪葬,确实是跟她最久的。
    楚服在这枚玉蝉上系上红绳,置于符咒中,线香一点,香烟仿佛一根细绳,一丝一丝将玉蝉围绕,又从玉蝉上绕开,直指长信殿。
    楚服施完术法,额上泌出汗珠,她问阿娇:“娘娘,可要将此事报给陛下?”
    阿娇一边吃桃子,一边看楚服施法,看她作完了法,递了一颗鲜灵灵的桃子给她,玉白的手掌托着红桃:“你吃。”
    楚服哪有心情吃桃,她刚问完又沉默了,若是陛下本就知道此事呢?
    阿娇“咔嚓咔嚓”咬着桃子,嚼了一会儿说:“不能告诉他。”
    虽然刘彻越是焦心,她就越是高兴,可告诉刘彻,楚服便有性命之虞了,他才不会对他亲妈干什么,只会像征性的弥补,再杀掉知情人。
    楚服还不懂阿娇的意思,她呆在阿娇身这越久,越是知道太后与皇后之间是面和心不和,娘娘的脾气,就快连面和都维持不住了。
    “那是他亲娘,亲妈只有一个,老婆还可以再换嘛。”阿娇吐掉桃核,说了一句触霉头的话。
    楚服心中一凛,阿娇却一点也不过心,她又从玉盘里摸了个桃子,吧唧咬了一口,又搁回去:“这个太酸了。”
    “娘娘太难了。”楚服真心实意的说道,有王氏,还有卫夫人,太皇太后的身子也将要支撑不住。
    楚服说:“那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吗?”
    “你还是省省脑子,吃个桃吧。”阿娇又咬了一口鲜桃,想也没用,想也是白想,不如省点力呢,她最近就想弄一个“汉朝大富翁”出来,也不能天天都打麻将嘛。
    阿娇不主动告诉刘彻,刘彻却把楚服叫到了未央宫,问她:“皇后这些日子可还作噩梦?”
    楚服已经明白,阿娇已经不拿陛下当成丈夫看待,她伏地跪拜,答道:“娘娘夜梦不止,那个人偶一时绕着娘娘的床,一时又去掀娘娘的被子,一入夜就到椒房殿来捣乱,扰得娘娘性情太变。”
    刘彻沉了脸,说他关心阿娇,他确实是关心的,对她还薄有情份,可他更担心的是巫盅事真,今日敢魇镇皇后,明日就敢动他的念头。
    “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楚服应道,余下的一字都不再多说,提都不提曾经替皇后“追魂”。
    楚服将头埋得低低的,只听见殿上人一吸一呼,目光盯着她的后脑勺,那威压让楚服抬不起头来。
    倏地一松,殿上人开了口:“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刘彻的脑子到底还是好使的,他在心里转了一圈,大概就有些明白是谁下的手,暗暗心惊。
    太皇太后眼看将死,可将死之人还牢牢把着朝政,所有奏疏都要送到她的跟前,就算眼盲也要听人禀报,盖上她的印,政令才能颁布。
    两位上书让太皇太后还政的官员,被她发到狱中,两位官员竟然在狱中自尽了。
    这让刘彻更想摆脱太皇太后的钳制,但母亲做出这种事,依旧让他心惊。
    这是宫中最忌讳的事,母亲怎能犯下如此大忌。
    刘彻将打探此事的重任,交给了卫子夫,对她也没说实话,只问她母亲可与司巫往来,殿中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阿娇今年二十五岁了,十年之前,王氏就已经做完了整个局,哪还怕查,卫子夫一无所获。
    反是刘彻,心中起疑,就越来越觉得阿娇不对,她明明已经二十五了,可面貌却越长越肖过去,看上去越来越年轻,难道施以咒术还能有这个功效?
    东方朔便在此时献上来一枝怀梦草。
    如蒲草一般细,色泽殷红,只生长在阴气大盛的地方,白天缩在地下,夜晚才显出形状,将一枚细叶放下怀中入眠,就能测梦之吉凶。
    刘彻将信将疑,从整株草上剪下一根,送去了椒房殿。
    上辈子阿娇从没听说过怀梦草,可能是刘彻把好东西藏了起来,没叫她知道,这一回她得了这草,也不太相信这东西能测吉凶。
    可这东西红线一般细,只有指长,刘彻这个小气鬼,给她东西还只给了这么一点儿,她自觉这些日子神魂已稳,便把这草揣入怀中。
    正值盛夏,阿娇穿了一身纱衣入眠,一闭上眼睛人便飘荡到天上。
    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往下望时,汉宫已经小如砂砾。
    她神魂飘荡,只见地上点点星火,凝神一看竟是霓虹,这里是阿娇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里是江城!
    那一扇透着灯光的窗,就是项云黩的窗。
    阿娇念头刚起,身体就飞入窗中,她心跳如擂鼓,已经隔了半年了,项云黩再见她,会不会认不出她。
    她刚进房间就听见浴室里的流水声。
    阿娇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鼻涕吸回去,她扒着门,从门缝里偷看,浴帘里就是项云黩的身影。
    高大的,健硕的,有力的。
    阿娇又吸了吸鼻子,这回不是眼泪鼻涕,她咂咂嘴,一回来就让她看福利吗?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决定要吓项云黩一跳,她跳上床,缩在被子里,等项云黩洗完澡出来。
    项云黩洗完了澡,还没擦干,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阿娇探出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备注“妈妈”,她满意了,又偷偷摸摸的睡进去。
    掀开一条缝,偷看从浴室里出来的项云黩,他光着,从被子缝里只能看见大腿,阿娇又抬起一点,往上看,还没看见呢。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坐在床沿。
    夹着电话:“我最近是真的忙,没空。”
    白美兰的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她说:“忙什么忙?你哪天不忙,你再忙还不结婚了?人家都升级当外婆当奶奶了,你呢?我告诉你啊,这一个你必须去见。”
    阿娇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瞪着项云黩,气得满面通红,他竟然敢背着她去相亲?!
    项云黩一无所觉:“真的忙,妈你以后,别张罗这些事了,我没这种心思。”
    白美兰被他一句话给堵了,想说话吧,又怕刺激他,让他想起陈娇来,可不相亲,难道儿子就一辈子这么单着?
    项云黩把电话挂了。
    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入眠。
    他想起来了,也知道阿娇根本不是失踪了,她只是……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所以他没跟任何人说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把这些事埋在心底,也不再探究,不再寻根问底。
    在白美兰的眼中,就是儿子的生活终于又走上了正轨。
    他正常的上班,加班,下班,正常的说话工作,好像脑海中再没有“陈娇”的影子,他表现的实在是太正常了。
    就像阿娇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白美兰依旧提心吊胆,仔细观察了儿子三四个月,才终于松了口气,又想要不要替儿子再安排相亲。
    她害怕儿子有一天还是会想起来的,如果到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就算想起来了,他也不至于太难受。
    可儿子一点也不领情,这几个月里,她想尽了办法,可儿子一个都不肯见,白美兰叹了口气,把电话放在一边。
    阿娇这才发觉得,项云黩根本就看不见她,她伸手想去抱他,胳膊穿过他的身体,她急得要哭,可没人替她擦眼泪了。
    “项云黩,你怎么看不见我。”
    阿娇呜咽,她一抽鼻子,就见项云黩脊背一僵,他转身回头,在屋中搜寻一圈,可除了床桌墙壁,什么也没有。
    阿娇就在他耳边哭,他心跳一声比一声重,“咚!咚!咚!”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砸着他的心门。
    他一把捂住心口,无人时终于可以默念阿娇的名字:“娇娇,是你来了吗?”
    阿娇大声答应,可他还是听不见,她抱着项云黩的枕头,泪水浸在枕头上,下次胡瑶再来,她一定要把胡瑶的狐狸尾巴揪掉,这样两地相思,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项云黩等了一会儿,那种感觉萦绕不去,就算是幻觉,也是幸福的。
    他躺在枕头上,一呼一吸之间好像能闻见阿娇身上的甜香味儿,他阖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看见阿娇就躺在他的身边。
    阿娇是被吻醒的,她在梦中又睡了一觉,挨在项云黩的枕头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项云黩的脸。
    他吻着她的唇,吸吮片刻就急急放开,舌尖好像游鱼一般灵巧,点水似的往下游去,在花蕊间嬉戏着,舔舐着。
    阿娇的手搭在项云黩背上,她不知道梦中还能这番汗湿喘息的感觉,梦魂相合比身体缠绵感觉要更激烈。
    流星先是一颗一颗落下来的,星辉炫人神魂,光晕悠长,拖着长长的尾光。
    一颗还没有落地,另一颗就紧接着落下来,满天都是星光,她只能闭着眼睛,感觉那光和灼热靠近远离,再一次靠近,又再一次远离。
    直到流星落成一阵雨,将她茫茫覆盖住,震颤她的心。
    那星光的最后,还余下一点余韵,阿娇半眯着眼睛,手掌软绵绵的搭在项云黩身上,叫他的名字:“项云黩。”
    项云黩激动地无法回应她,汗珠顺着面颊滴落。
    天光大亮,她终于梦醒,却久久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她还在回味梦中的事,连翻身都没力气。
    面颊上一团团的红晕,羊脂般的身子起起伏伏,自腰以下又酸又软,捣得也太狠了些。
    未央宫遣人来问,阿娇找了借口,说这株条太细,她根本就没能做梦,让刘彻不要小气,这点灵草怎么够呢?
    刘彻果然将那株草又分了一半过来。
    阿娇再次夜梦,就算是梦见项云黩,也是好的。
    她每夜去每夜都与项云黩勾缠一夜,天一亮才会再回大汉,阿娇心满意足,告诉项云黩,等她回去。
    可项云黩却以为这终究不过是梦罢了,但余生能够天天梦见她,也就满足了。
    这天阿娇换上红纱衣,足系金丝铃,又一次入了项云黩的梦,天色将亮,她还在回味梦中,面色嫣红,眉含春意,眼中一片春水。
    懒洋洋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个绝不想见的人。
    刘彻目光中满是寒意,那目光是阿娇从未见过的,他甚至还笑了一声,凑到阿娇的脸边,问她:“你在叫谁?”
    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用寒人肝胆的声音问她:“你梦见了谁?”
    看阿娇细喘微微的模样,就知道她刚刚梦见了什么,她到销魂处,脱口而出,喊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阿娇才沉浸在极乐的余韵中,连瞪人都含着媚意,她一脚踹在刘彻的脸上,对他道:“反正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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