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带燕纾去了家高档西餐厅。
    这地方,她曾在与钟深有关的八卦新闻里见到过。钟深从不带她来,她自己私下更不会。再高档的餐厅,一个人吃,总显得格格不入。
    “口味还习惯吗?”贺庭见她端着酒杯有点出了神,许久没有喝一口,也没放下,以为是不合胃口。
    “很好吃。”燕纾回答他,顺势举杯浅呷。
    她侧头的同时,察觉斜对面的靠墙一桌有股熟悉的异样感——燕纾撞上钟深的目光。他轻眯着眼,像是等待了她许久,这才满意收回。
    燕纾的后背窜起寒意。
    钟深对面,背对她的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那或许就是郑霓。对了,他说过今晚有“家宴”,没想到是这种两个人的家宴。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燕纾用刀切着牛排。几秒钟后,手机又震动叁四下。
    “要不要看看,可能是什么急事。”贺庭提醒她。
    燕纾在他面前不想显得太异常,刚才的出神已不够尊重,她知道,这时候收到的只会是钟深的消息。
    远远看见燕纾拿起手机,钟深才又把手机反扣回桌上。对面的郑霓,从开始吃饭以后就没停下过,和钟深没说几句话,光顾着打字。那深陷恋爱的笑容,想也知道她在和谁聊天。
    郑霓聊着聊着想起对面还坐着个大活人,终于舍得抬头欣赏一番钟深的尊容,见他仿佛百无聊赖,“你也别怪我,我爸妈跟我说家宴,谁知道来了以后给咱俩订的两人坐,你不喜欢坐在这,我也不想,不过我比你好点。”
    她晃晃手机。钟深这个便宜老公长得不错,可惜是个渣男,红粉知己和花边新闻一个接一个,但真能交心说话的,却几乎没有,活该!
    燕纾点开聊天框,钟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对面那个男的是谁?”
    她当时没有回话,他却第一时间猜到,“贺庭?”
    “要再续前缘了?”
    “当年还不够你玩?现在又想刷什么把戏?”
    “别告诉我时隔多年你又爱上他了?”
    燕纾扫完他发的一连串质问,回道:“和妻子吃饭的时候给别的女人发消息,她不会生气吗?”
    她再拿起刀叉,瞄到钟深气得七窍生烟的表情,正巧贺庭说了件工作上的趣事,她笑了一声。
    贺庭舒展开眉眼,“好久没见到你笑了。”
    “是吗?”燕纾听他提及,细细回想,发现自己的确不常展露笑容。
    “不过你本身也不是爱笑的性格。”贺庭放下酒杯,回忆起,“总是冷冰冰的,和谁都不热情。虽然高中的时候你有朋友,但我觉得,你和她们之间总有一道距离。所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候你会向我表白。”
    “你一直很优秀,优秀的人当然容易吸引别人。”燕纾说。
    他们的恋爱像极了青春爱情小说。
    贺庭周五傍晚在学校补课,而司机要先去接钟深再来接燕纾,于是他们总是会在放学后和补课开始前的那段时间遇见,两人都喜欢坐在学校侧门旁的石凳上看书。
    侧门除了重大活动都不开放出入,距离操场和小卖铺比较远,有个棚子遮风挡雨,又安静,是个自习的好地方。
    贺庭第一次发现燕纾,她就是坐在这里写作业。门外停下一辆黑车,贺庭从车标判断出这车价值不菲,而鲜少打开的侧门,保安竟然开了一个小缝,燕纾出去上了车。
    后来他和朋友说起这件事,朋友并不意外:“那个燕纾一看家里就特别有钱啊,她平时穿的运动鞋都几千几万,限量版签名款都有。我女朋友说她书包都是Prada,只不过我们这些土逼认不出来而已。”
    那个冷冷的,坐豪车的,家里很有钱的隔壁班燕纾。
    贺庭顿时在心里有了她的形象。
    两人在的班级是平行班,授课老师大部分都一样,进度偶有差异但基本一致,自习时间久了,他们还互相交流起作业问题。从开始的生疏,慢慢变得在楼道里看到也会互相打个招呼。
    学校里渐渐有了关于他们的流言,但那时候只是流言而已——直到,燕纾撑着下巴问:“贺庭,你想不想跟我谈恋爱?”
    贺庭当时第一想到的是,燕纾竟然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们从来没互相介绍过,以她的性格,她更不可能向别人打听他。也许是作业本上他写了名字,她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她无意中听别人谈起过他。
    毕竟“贺庭和燕纾”,在过去几天里一直被捆绑在一起。
    “想。”贺庭不假思索。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这个女孩占据全部脑海。一旦他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地想,燕纾在做什么?比起自己班,他甚至更关心隔壁班什么时候下课,有没有拖堂。
    他本觉得,莽撞地表白会给她带来困扰,却没想到现在机会主动摆在面前,贺庭不做犹豫说出答案。
    他们做了一切情侣会做的事,高二假期,燕纾说她从家里搬出去住,还第一个邀请他参观了她的“豪宅”。
    “时间过得好快。”燕纾感慨。
    “恰恰相反,我却觉得很慢。”贺庭说,“慢到我做完了每一件事,每天都在想着你,还是等到了现在,才得来和你再次坐下吃一顿饭的机会。不过说实话,我去找你那天,其实心里也很害怕。”
    “害怕?”
    “我怕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却完全忘了我。哪怕我告诉你我是‘贺庭’,你也会问我,‘贺庭是谁?’”他说着,自嘲地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有这种念头,但又觉得如果是面对你的话,这种画面一点也不违和。”
    燕纾却摇头,“我从来没有、也不会忘记你,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的,贺庭。”
    当作玩笑来说的话,却得到这样认真的回应。
    贺庭在那一瞬间有点忘了应当如何言语,他看向燕纾的双眸,尽管里面充满真挚,他还是不敢相信地确认:“纾纾不喜欢开玩笑?”
    “燕纾从来不开玩笑。”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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