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许多道具被一条狗弄得东倒西歪。
    汗珠落到睫毛上,像沾了水。付雪梨靠边避让,后知后觉才觉得腿很软,有点恼,还有种窘得想钻地的狼狈感。眼睛始终不敢往旁边瞟,也不敢看旁边。
    许星纯站在那。
    刚刚她被护在身后的时候,其实有在偷偷看他。
    许星纯穿的不是那天看到的工作服,而是剧组统一发的警服。裸.露出喉结,皮肤格外白皙,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
    特好看一张脸,表情却充满攻击力,有种胶片相机的质感,比记忆里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
    不远处的大黑被训了一顿,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瞅着付雪梨,尾巴扫两下。
    旁边有人疏散开人群,江之行过来扶住付雪梨的胳膊,关心道:“没事吧,去旁边休息一下。”
    被一堆人围着往前走时,她直觉回头,看向许星纯那边。
    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离开。
    定脚站住,下意识想寻找那个身影。直到被人拍了一下,付雪梨才回过神来。
    一个下午,付雪梨都没能再见上许星纯。拍戏的时候,她眼睛四处瞟,心不在焉入不了戏,被副导cut了好几次。和她对戏的演员面色都开始稍有不虞。
    这场哭戏在操场上拍,付雪梨两只脚光着跑步,白生生扎在地上。本来皮肤就娇嫩,眼见着已经磨破了皮。
    后来真的疼了,咬着嘴唇,眼泪一出来,就越哭越凶。
    不远处。
    一大群男人看着,纷纷议论。
    “哇,美女哭起来就是楚楚动人啊,连我看着都不忍心了,人间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讲成语了。”
    一人摸了烟,递给旁边一直沉默的许星纯。
    他低头在玩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嘴里咬着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有。
    那人随口打趣,还挺有兴致地问,“嘿,许队,刚刚你反应够快啊。”
    许星纯袖子撸到胳膊肘,抽烟的样子,看上去是很随意的那种。他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拍戏那处,淡声说,“叫后勤拿去几个急救箱。”
    虽然出了不少小插曲,拍摄还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剧组在申城有名的私人菜馆订了几个包厢聚餐,当庆祝《破晓》的开机宴。到场的除了制片方、剧组几大主演、资方代表,还有宣教局高层,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这家私人菜馆不算偏僻,在临城路
    旁边一条有名的街巷。那里建筑略老旧,高矮交错的小红洋楼,窄窄的马路旁有许多隐蔽精致的小酒吧。重点是高级场所多,档次风格气氛到位,是普通人承受不起的高消费。出入多是名流权贵,所以周围安保很严格,很少泄露顾客隐私。
    唐心凑到付雪梨耳边跟她低声爆料,“看到没,那边主桌上,吴导陪着的人,一群都是政府官员。”
    付雪梨点点头,哦了一声,挑拣着水果沙拉吃。中间主位上是一个稍嫌臃肿的中年男人,虽然有点发福,但总体看着很精干,不是满脑肥肠的样子。旁边坐着赵局,再旁边是星娱西装革履的几个高管。
    菜肴美味,几位大老板吃的都很尽兴,旁边伺候着的服务员都是日本港台混血,寻点乐子逍遥地不行。
    酒过三巡,唐心顶了顶付雪梨的手臂,倒上一杯酒,示意她跟着剧组几个主演过去敬酒。
    “我不去。”付雪梨耷拉眼皮,用手撑着下巴。淡淡说完,又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唐心捏她大腿,压下声调,“现在不是给你耍大牌的时候。”
    “操,轻点。”付雪梨吃痛,甩开她的手。
    她一副吊儿郎当、不慌不忙的模样,让唐心闭眼吸了口气,“不是我说你,这只是正常礼仪活动而已,你又在闹哪门子脾气?”
    “没心情,脚也痛,等会。”
    “算了。”唐心挥一挥手机,懒得再管她。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网上对付雪梨恶评如潮,什么爱耍大牌、没教养、脾气差劲等负面.评论铺天盖地。可她本人一点都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这样桀骜到骨子里,绝不妥协的个性,其实是不怎么合适在娱乐圈混的。
    气氛被搞得热闹非凡,女二是香港人,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便跟在江之行旁边。从首席开始,轮流过去,一杯接着一杯。因为年纪小,渐渐走路有点晃,身体到底架不住这样流水线似地灌。
    敬完半圈,工作排场搞的差不多了。在唐心狐疑的目光下,付雪梨端起一杯酒,自然而然混入敬酒大队,脚跛了,艰难随着他们朝西北角的一个角落走去。
    —
    “我们外行人今天倒是多亏了你们内行人的指导,很感谢,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江之行领头,带着人鱼贯而入,有架势也风度翩翩,很自然地倒满一杯酒。
    包厢门一推开,刘敬波一行人纷纷也站了起来。他眼睛快速扫视了一遍,短暂在倚靠着雕花木架的付雪梨身上停了几秒。
    她真的很瘦,真人比在电视机和照片里看到的还要小一圈。骨骼细小,下巴尖尖,耳坠是硬冷的翡翠,绿得浓郁。很有女人味,就是黑眼圈太重。
    大明星们的到来让这群彪形大汉们受宠若惊,这来的各个都是长期置身于大众视线内的大人物,他们这些人民群众哪有过这个面子。小半杯白酒一仰脖就灌完。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江之行让他们先坐下,两方人互相寒暄。
    席间有个领导模样的人站起来,春风满面,“看小付脚行动不便,不用跟着敬酒了,回去坐着休息吧。”
    付雪梨停了半天,等众人眼光全部聚集到她身上,才说,“我是来感谢许警官的。”
    旁人拍拍许星纯的肩膀,他略侧头,听到耳语,“付雪梨在看你。”
    付雪梨和许星纯隔着热闹的酒桌对视。她喝了点酒,脸色微酡,灯下肌肤荧如羊脂,一摇一扭,华贵又风情万种,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他,“下午的事情谢谢你了,喝一杯?”
    话过后,一片默然。有人脸色凝固了,有人傻了。
    不知道之前喝了多少,许星纯目光沉郁矜持,只是少见地流露出一点慵懒散漫。注视着她,虽神情漠然,倒更有一种闲适的性感。
    在外人看来,许星纯是个脾性顺和的。虽外热内冷地厉害,至少不触及底线的时候,都很好相处与说话。
    像今天这般地不友好,倒很是少见。
    但是被一个大美女这么敬酒,还如此淡定自若,也真是让人佩服。
    看他没动静,付雪梨也顾不上脚痛,直直走过去。就近从桌上挑了一瓶酒,拎起来,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当着他的面,歪了歪头,倒酒。
    透明的液体潺潺流出,杯子缓缓被灌满。酒沫快要溢出来的当口,她还没停,直到撒出一点到他的衣服裤子上。
    许星纯冰冷的手准确快速地握住她的手腕,他推开椅子起身。
    “你喝不喝?”付雪梨挥开他的手,灼灼地望着他,脸颊飘红,艳光四射,带起一阵香风。
    “抱歉。”他的语气,像是两人毫无关系。
    “噢...”付雪梨若无其事笑了笑,自顾自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事。”
    旁边有人来扶她走,“雪梨喝多上头了。”
    “哈哈,艳福不浅啊纯儿。”短暂的闹剧以他人一句玩笑轻飘飘收场。
    —
    回到自己桌上,付雪梨五内俱沸,窝囊又窝火,于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隔桌飘来一对小姐妹喋喋不休的低语。
    有人在小声啜泣。
    “别哭啦,你多不值得。当初你对他多好,他一点都不珍惜,以后他绝对遇不到像你对他这么好的傻子了,该哭的是他呀。”
    “你呀,到时候就等他来跪着求你好了。”
    这下直接把付雪梨听笑了。可胸口的郁气堵的慌,无法形容地涨大。
    在桌上她故意喝得太多,不久胃就起了反应。强忍着恶心感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出来脚踩棉花,摇摇晃晃又勉强走了几步路。趔趔趄趄冲到一边的大堂外,扶着树干,不停干呕,浑身打着哆嗦。
    头顶上数不清的星云。
    身上热得仿佛火在烧,但心里有一块冰。
    渐渐感觉没了力气,控制不了身体下滑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架住胳膊。
    晕眩中都能感觉到那力度带来的痛楚。
    紧的她骨头都痛了。
    付雪梨耳廓红了一圈,脑子晕晕乎乎,在肚子里搜刮半天也没蹦出一句话,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念头。
    ——就知道许星纯忍不住。
    粗粝的指腹擦过眼角的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哭什么。”
    “你别碰我...许星纯...”她口里喃喃,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有多脆弱。
    江之行搂住付雪梨的腰,稳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蹙,“你在说什么。”
    “要你别碰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付雪梨挣扎着推开他,蹲在旁边呕吐。
    江之行一时没防备,被推她地往后趔趄两步,手机滑出口袋,蹦了几下,掉到一个男人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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