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青年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麻布衣服,脸上有许多胡茬子,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他的头发也稍微有些长,长度已经抵达了肩膀。
    这是许久未见的张坤。
    看见这张脸,封厉眼底的神色一闪而逝。
    他递了一支烟过去。
    张坤收了下来,叼在嘴里。
    他看了看封厉,又看了看不远处,在路边和尤大海说话的尤欣。
    尤欣今日穿着白色的长款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驼色大衣,下面是黑色的打**,配着一双浅口靴,一双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她整个人看的明媚耀眼,宛如冬日里的骄阳,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着那道靓丽的身影,张坤的眼睛眯了眯,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目光。
    他收回视线,再次对上了眼前的男人。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坤忽然低着头,兀自的笑了。
    在这整个过程里,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交流过一句。
    封厉散完了烟,又回到了尤欣的身边。
    “张坤啊,不是你的人,你就不要多想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还盯着别人一直看。”
    旁边有人注意到了张坤的眼神,提醒到。
    也有婶子听到这话,朝着张坤翻了个白眼,说:“以前起心思害人家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是同一个村的?现在人家回来了,还有那眼神盯着,要不是看你们家可怜,你以为你能得到这个工作啊?”
    张坤阴郁的收回眼,冷冷的看了看她,没说话。
    他点燃了烟,叼了吸了两口,扛着锄头又开始干起了活。
    刚刚的婶子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离得远了一些,还不免嘀咕道:“吃过几年公家饭,我看也没怎么学好,摆着一张臭脸,像谁欠了他家钱一样,真晦气!”
    随着她的这声嘀咕,旁边有别的大娘示意的推了推她的手臂,让她别再说了。
    由于尤欣两人回来了。
    尤大海今天也不做工了,带着自己的东西就和他们一同回了家。
    看着那个小汽车往尤家的方向去,身后这些人更是一个劲儿的羡慕。
    在这里还有许多邻村的人,他们都找有兴趣的打听起了尤欣这两口子的事。
    “尤大海这个女婿是从哪里找的?又高又大,长得又俊,看着还有礼貌、有气质,这样的男人可不常见。”
    隔壁村的一个大妈满是感叹的问道。
    村里的这些婶子们也不厌其烦,反而十分乐意的讲起了八卦。
    “你不是咱们村的,可能不知道,人家这个女婿可是帝都的,听说住的是四合院,人家组上都是大人物,尤家能攀上这么个女婿,家里都是烧了高香。”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女婿是一表人才,但是尤欣也不差,你没看人家得了多少奖?拿了多少奖金?人家国外的人都认识她,求着她给看病的!”
    有大叔插嘴到。
    他们这一人一句,这整个片区都热闹了起来。
    在这么多说说笑笑地议论声中,唯独几个张家人沉默寡言,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
    回到家,家里人都迎了出来。
    舅舅和表姐夫都在忙着抓鸡,晚上杀了给他们补补身体。
    二嫂挺着个肚子站在屋檐下,行动不太方便,这也还是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估计还有两三个月就快要生了。
    “嫂子,你先在屋里坐下,我拿东西给你。”
    尤欣和封厉把车上带回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给小孩子带的礼物。
    看着大包小包,各种用品,各种玩具,潘桃心里暖洋洋的。
    她脸上的笑容温婉,轻声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他也用不完,你们小两口还没有孩子,只要省着点,以后等孩子出生了再买也不迟。”
    “我们还不着急。”
    尤欣说着,还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她讲了一遍用途。
    整个家里无比热闹。
    自从潘桃怀孕以后,两家人都紧着她,把她养得比之前还胖了不少。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过饭后还围在火堆边烤着火。
    刘晓芳弄了几个红薯放在火堆边烘烤,还一边念着:“你嫂子喜欢吃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晚上你要是饿了,你也弄两个吃。”
    尤欣看着一家人映着火光的脸,心头像是被填的充实了不少。
    “你们今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张坤?”刘晓芳问了一句。
    “看到了。”
    愣了一下,尤欣还是点了点头。
    之前封厉发烟的时候,她看到过一眼。
    “以后见着他就绕道走,这个人思想不正常,脑子里一根筋,还好干活比较卖力,不然根本就不会收他干活。”
    说起张坤,刘晓芳心里还有些不太高兴,“现在他们那一家人,在村里都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大家都不乐意搭理他们。”
    “他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尤欣问了一句。
    当初张坤入狱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整个村里的人都在议论他,数落着他的罪行,议论着他从小到大所犯的事。
    即便是现在出了狱,也不难想象他平日里的生活会遭受多少是非。
    不过,这都是他自己造的。
    “回来大概一个多月了,听说他在里面表现比较好,给他缩短了一些时间,提前放出来的,不过算一算时间,这也有几年了。”
    “他们这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那个老家伙把人家寡妇肚子搞大了,那个孙红花天天在村口又哭又闹,要上吊。”
    “可不是,那个寡妇现在还直接住到张家里面了,孙红花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现在关系还僵着。”
    “……”
    家里人围在火堆边,说起了张家人的现状。
    尤欣听着这些话,没有太大的兴趣。
    张忠那个人,早在六七年前就和寡妇有一腿了,没想到一把年纪,还老来得子?
    想到这个词,她摇头一笑,没再去想。
    ——
    夜里。
    尤欣站在卧室的窗户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久久未动。
    一到夜里,农村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整个肉眼能看到的地方,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户人家亮着灯。
    周遭一片安静,偶尔能听闻楼下家里人传来几句说话的声音。
    楼底下。
    刘晓芳拉住了刚兑好一盆热水的封厉,她先是看了一眼楼梯口,这才小声问道:“封厉,你跟妈说实话,你们两口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妈,你多虑了,我和欣欣的感情一直很好,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封厉失笑,还有些不太明白她怎么这么问。
    看他不像是说假话,刘晓芳还觉得有些想不通。
    她看了看楼上,犹豫了一下,又说:“那我怎么感觉,欣丫头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还是说,她的学业出现什么问题了?”
    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封厉薄唇一抿。
    “她最近一直在做研究,可能是有些棘手,才安静了些。”
    “原来是这样,这丫头,又钻进牛角尖了。”
    得到的答案,刘晓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们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在研究这一块上没有一点作用,也帮不到什么。
    今天尤欣一回来,她就感觉这丫头虽然说说笑笑,但和以往还是有一些区别。
    封厉端了热水上了楼。
    一进门就感觉到冷风从窗口钻进来,整个房间里都是冰冰凉凉的。
    “欣欣,来泡个脚。”
    尤欣回过头,看到他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关上窗户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给我端洗脚水?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做。”
    在生活这一块上,事无巨细,封厉处处都照顾得十分周到。
    然而她看在眼里,心头既是感动,又有些发酸。
    在她的心里,封厉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
    看到她的眼神,封厉忽而一笑,说:“等我老了,你给我端。”
    闻言,尤欣深深的看了看他,乖乖的坐到了床边,将脚放到了盆里。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着急的呼喊声。
    “大海大海,快快快,喊你们家尤欣下来一趟,要出人命了!”
    楼底下的声音很大,楼下快速的亮起了灯。
    隐隐约约的,尤大海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那二娃倒在地上抽搐,嘴巴里面还吐着白沫,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现在人都快不行了,快让你们家尤欣帮忙看一看。”
    站在院子里的大叔声音都有些嘶哑。
    顾不得泡脚,尤欣穿好鞋子,套上衣服下了楼。
    家里人都起来了,就连隔壁房子的舅舅一家人也都到了院子里。
    “老黄,你家二娃是不是乱吃什么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吃饭还好好的,他说的是不舒服,要早点上楼睡觉,哪知道一下子倒在地上抽筋,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听说你们家尤欣回来了,这才寻过来看看。”
    这大叔着急的双手拍着大腿,说话时口中都喷洒着寒气。
    尤欣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说:“我跟你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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