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黑雾,没有月亮,更没有深邃的星空,只有一片黑暗。
    阴冷的山风时不时拂面而过,忽快忽慢,像是死人的长发划过脖颈,一股股寒气会顺着衣领钻进去,然后透过皮肤,渗入到五脏六腑,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周围树叶草木在夜风中摇摆,传来沙沙声,偶尔还会有一些古怪的,说不出是什么的声音,似兽低鸣,又似人语,仿佛有人唱戏,有人哭笑谩骂,有人咀嚼东西,但若是侧耳仔细听,却又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姚峰裹了裹衣服,神色凝重的看向面前一条山路。
    山路崎岖向上,周围是一片黑暗,黑到几步之外便看不清东西了,但古怪的是前面不远处的山顶,一个四层古楼的影子倒是看的颇为清楚,甚至可以看到上面挂着的一排排红灯笼。
    血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摆,映衬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开始声音很轻,之后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有个人穿着皮鞋在快步上山,每一步都像是踩踏在心里,那声音清晰的就像是在耳朵里响起的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慌恐惧。
    姚峰明显听到了,不过他不为所动,也没回头,眼睛依旧看向不远处的古楼,但整个人已经紧绷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已经到了身后,姚锋忍着那种脚步声带来的恐惧和不适,哪怕浑身汗毛直立,却依旧没有回头去看。他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姚峰脖子后面伸过来一双苍白的手,朝着他的脖子掐了过去,就在此刻,姚峰似是感觉到了危险,猛的向前跑去。
    时机拿捏的飞常准,就像是已经练过十几次一样。
    那苍白如同死人的手指几乎是擦着姚峰的后脖颈,皮肤上立刻感受到一股寒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姚峰忍着这种阴寒,全力奔跑。
    蜿蜒曲折的山路很不好走,凸起的石头和凹陷的土坑随处可见。行走在这种山路上要特别小心,稍不留神就会摔倒,一旦摔倒就很有可能从旁边的陡坡摔下去。
    不过姚峰显然很熟悉这一段山路,此刻是健步如飞跑的飞快,有些地方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去看就直接跃过去,哪里有坑,哪里有障碍都是了然于胸。
    他能做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因为姚峰每个月都会在同样的梦中走一遍这个地方。
    现在姚峰正在做梦。
    准确的说,是一个挺恐怖的噩梦。
    ……
    凌晨三点,临山市酒厂宿舍楼四层中户,一个年轻人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双眼带着惊恐,静坐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一声叹气。
    “又死了,这次还是一个新的死法,得记下来。”
    自顾自的说完,年轻人打开台灯,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日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拿笔写下几行字。
    (进入‘望川楼’后,不能碰触摆在一楼的油灯。)
    写完,姚峰将笔记本和笔丢在一旁,然后起身去撒尿。就看那笔记本上,已经记录了多半本内容,每一页都是写的密密麻麻,隐约可以看到诸如‘身后的脚步声会扰乱心神,让人莫名恐惧,而且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必须要等脚步声在最近距离后停顿的一刹那再跑。’
    又例如‘不要试图跑其他路线离开,只能顺着朝着望川楼方向的山路跑。’
    诸如此类的提醒和规则,有十几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文字,字体有大有小,大部分都是疑问句,有些地方,更是画着大大的问号,看得出来,画问号的人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而且充满了疑惑和未知,以及恐惧。
    姚峰放水回来,重新躺到床上。
    走廊里的壁灯一直亮着,哪怕睡觉的时候也是一样,这个习惯已经持续有几年了,不过这个事情别人不知道,都成年人了还怕黑,说出去丢人。
    躺在床上的姚峰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枕头下面的一把匕首。
    熟悉的触感让他产生了一丝安全感。
    这一把匕首是他两年前在网上花三百块钱买的,百叠钢淬火,花梨木柄和鞘,全长不超过二十厘米,找人开过刃,锋利的很。平日里放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就摆在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只不过姚峰心里也很清楚,这完全就是心里安慰。
    这东西,他又带不进梦里。
    “刚才梦里死的挺惨啊。”姚峰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的噩梦。
    姚峰,二十八岁,四年前大学毕业,回到临山市老家,在一家游戏公司工作,工资不算低,足够养活自己,年底还能再积攒一些存款。这一套房子是他爸留下的,姚峰的父亲是临山市酒厂的员工,这栋六层楼也是酒厂的宿舍。
    说回噩梦。
    三年前头一次做这个噩梦的时候,当时给姚峰吓坏了。
    梦里,他曾经不小心从山路上摔下去,掉进了黑暗,被无数鬼手吞噬。也曾经被身后发出脚步声的东西追上,扭断脖子。甚至被火烧,被水淹,被生吞活剥,死法之多简直是丧心病狂。
    起初做这个噩梦,姚峰并没有在意,但在接下来每个月的十五号都做一次同样的噩梦,而且他还能清楚的记得梦中每一个细节时,姚峰不淡定了。
    他想过很多办法。
    起初以为是自己体质弱缺乏锻炼,所以花钱报了搏击班,锻炼身体,增强体魄。
    没用。
    体检也是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又以为这是心理疾病,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的天花乱坠,各种专业术语,人家倒是很敬业,给舒缓情绪,排解心情,姚峰每次听完都觉得如获新生,可结果到了下个月十五,依旧如故。
    求神拜佛的事情姚峰更是没少干。
    还是没用。
    那梦太古怪了,他居然可以记起每一次噩梦当中的细节,还有,梦里的感觉极为逼真,就像是被掐死的那一次,苍白冰冷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脖子,皮肤上的触感和窒息感简直和真的一样。
    姚峰做的这个噩梦和女人的‘姨妈’一样,每个月来一次,而人是会总结经验的,既然逃不过躲不掉,倒不如勇敢面对,姚峰开始用纸笔记录梦中的一切细节,然后想法子避开危险。
    既然每一个月都来,那总不能每一次都死在同一个地方。
    就例如身后的脚步声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经历过很多次的姚峰很清楚,安全度过的关键就是千万不能回头去看。
    跑,也不能跑的太早。
    若是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回头看,便会看到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如果非要形容,只有‘恶鬼’两个字能形容。
    姚峰将梦里遇到的恐怖东西凭借记忆画在纸上,每个月中旬之前,都会拿出来温习一遍。
    此刻,他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拿起笔记本翻开某一页。
    上面是一副素描画。
    姚峰是搞游戏开发的,美术也是他的长项,所以画的挺传神。
    纸上是一个低着头的中年人,穿着三十多年前样式蓝色的确良中山装,看上去很破旧,也很脏,寸头,至于中年人的模样,姚峰不知道。仅有的两次和对方照面,只能看到对方低着头,那不是正常人能低下头的角度,姚峰能看到的只有对方的头顶和部分后脑勺。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对方的一双手。
    粗大,极为苍白冰冷,指甲很长,带着尸斑,姚峰记忆深刻。
    能不深刻么,被对方掐死好几回了。
    虽然只是一幅简单的素描,但姚峰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压迫力,他不敢多看,哪怕是他自己画的。
    翻页!
    然后在最新的一页,也就是记录着今天梦里油灯文字的旁边,姚峰用铅笔简单勾勒,画了一个油灯。
    油灯在近些年很少见,而且这个油灯也不是以前那种煤油灯,而是挺古老那种铜制油灯,像是博物馆里的古董。
    大概一尺多长,上下是宽扁的圆盘,中间细,雕刻着一只很古怪的小动物,当时姚峰看到的时候,觉得可以拿来照明,所以作死一般去拿。
    当时就碰了一下,瞬间死亡。
    好像是被烧死的,至于是怎么被烧死的,火是从哪开始烧的,抱歉,姚峰实在是没注意,也没反应过来。
    或许下个月死的时候可以再仔细观察观察?
    苦笑一声。
    合上笔记本,姚峰躺下了,脑子里依旧是那几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
    梦里的遭遇,又意味着什么?
    还有一件事,梦里的‘望川楼’并不是幻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个很老的古代建筑,位于姚峰的老家‘古川市’,一个很小的城市,距离现在姚峰居住的临山市也不过一百多公里,只是地理条件不好,周围都是山。姚峰十二岁前是居住在古川市的,而望川楼就在他家门前的一座小山上,小的时候姚峰经常和小伙伴去玩。
    十二岁以后,姚峰父亲工作调动,所以全家一起到了临山市,这十几年都没有回去过。
    “我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回古川市去看看了?”
    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这想法不是最近才有的,但因为没时间,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
    现在是凌晨三点,按照经验,接下来到下个月十五之前都不会再做噩梦了,一想到这里,姚峰是放松心情,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还好,再恐怖那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
    一阵电话铃声将昏沉沉睡着的姚峰吵醒。
    不是闹钟,今天是周六,一般周五晚上姚峰都会提前把闹钟取消,一觉睡到大天亮。
    迷迷糊糊拿起电话一看,已经早上七点多了,来电号码写着‘秦阿姨’。
    姚峰一看,顿时一个机灵,赶忙起身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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