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前一晚做了一整夜的噩梦,等坐上下山的车,人困得直打瞌睡。
    他强撑着精神,非要把昨晚做的梦跟陆时说完。
    “就是那个山洞里,我梦见我在里面出不来,班长也没有在。然后,一阵黑雾‘呲’的一声,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好多鬼出来!陆时你能想象吗?他们就旁若无人地开始在山洞里开趴体!鬼跳舞蹦迪一点都不好看!还有鼓手,还有dj,断脖子断手的dj,画面太辣眼睛了!”
    “所以不是不困,是不敢睡?”
    被陆时拆穿,楚喻也没恼,他哼哼唧唧地点头,“我估计是有点后遗症,不知道班长有没有,到了学校可以交流交流。”
    “什么后遗症?”
    楚喻归纳总结,“第一是鬼故事后遗症,我真的,再也不会参加什么鬼故事大会了!第二是怕黑。第三个是,我在山洞里出过幻觉,总感觉有人来救我出去了,但清醒过来发现是假的。现在我就有点——”
    楚喻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就是、就是我总觉得,我现在是在做梦,而晚上做梦梦见自己还被困在山洞里,那才是真的。可能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丧气地用脑袋靠着车窗玻璃,声音压得小了些,“我哥给我联系了心理医生,我不想去见。不是说心理医生催眠都很厉害吗,我要是不小心把我的小秘密说出来了怎么办?估计会被那个医生认为是个疯子、妄想症。”
    才出现吸血这个毛病时,楚喻自己也去翻过心理学方面的书,他吸血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还真的有几种解释。
    “那就不去。”
    陆时伸手,捞着楚喻脖子将人揽过来,往自己肩膀上压,“睡觉。”
    “不睡,坚决不睡,睡了又梦见丑兮兮的鬼在山洞里开趴体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梦见。”
    不知道是不是陆时的心理暗示起了效果,楚喻一觉睡醒,发现竟然真的什么梦也没有做。
    等车停在宿舍楼门口,楚喻单脚蹦下车,就被围了一圈。
    梦哥一巴掌拍楚喻肩上,“终于回来了,你没在学校,总感觉少了一道风景!”
    楚喻大笑,“梦哥,你这是去哪儿突击学习了彩虹屁的一百八十种套路?”
    梦哥摸摸后脑勺,“我一直就会好不好!”他又轻咳两声,“不过,我现在彩虹屁是不是稍微厉害一点了?我总觉得我跟人女孩子聊天,发挥的不行。网上支招说,要在日常生活中多练习练习。”
    楚喻觉得确实有进步,又关心梦哥的感情生活,“你还没追到?”
    “哪儿这么快?她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总分心。我好好学习了,但还是想她啊,感情的事情,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章月山懒得听梦哥青春少男的纠结心思,把缠着绷带的手递给楚喻看,“像不像忍者?帅吧?”
    楚喻看看章月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觉得章月山的确实比自己的好看很多倍,好气啊!
    上楼,楚喻是被梦哥和李华一左一右架上去的,根本就没有给他脚沾地的机会。到宿舍,楚喻翻了一堆零食出来,一群人吵吵闹闹到天黑才撤走。
    晚上,祝知非也跑来敲门,看见楚喻,眼睛马上就红了。
    楚喻指指自己的脚,“除脚崴了以外,没受别的伤,人也好好的。”
    祝知非吸吸鼻子,又忍不住笑,“我都还没问呢,你怎么就抢答了?”
    “我这不是回答出经验来了吗?”楚喻弯着眼睛笑,他故作叹气,“唉,善有善报,我估计太善良,老天都舍不得收我。”
    祝知非笑道,“还有一句,傻人有傻福!”
    楚喻顺手把手边的抽取纸砸过去,笑骂,“有你这么探病的吗?”
    “我这不是开了先河吗。”
    祝知非把抽取纸扔回去,往里张望两眼,“陆哥呢?”
    “你陆哥吃饭去了,顺便帮我打包吃的回来。”
    “那行,我先回去了。一天到晚上补习班,忙得我作业都还没写完。”祝知非确定楚喻没事,放了心,走之前还细心地关上门。
    人都走了,宿舍里就剩了楚喻自己一个人。
    他坐在地毯上发了会儿呆,撑起身,单脚跳,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等整间宿舍亮亮堂堂,他想了想,又从杂物箱里,找了一直没用过的手电筒出来,塞进了书包里。
    把书包拎着,放到旁边,楚喻这才重新坐好,随便找了一本漫画书看。
    晚上,在班级群里回应各方慰问,打电话给楚晞和楚暄汇报汇报情况,又听家里兰姨打电话过来唠叨了半个小时,楚喻看看时间,惊觉已经快十二点了,倒床上准备睡觉。
    但刚闭上眼没一会儿,他又坐起身,把书包拿过来,在枕头边放好。
    迷迷糊糊睡过去,楚喻突然感觉床在剧烈摇晃,天花板上还有沙石不断地砸落下来。
    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跳下床,又很快反应过来——不,不对,是幻觉。
    明亮的灯光下,楚喻靠白墙站着,咽了咽唾沫。
    将周围全打量了一圈,楚喻依然呼吸急促,心跳一阵比一阵快,怎么也镇静不下来。
    捞过新手机,楚喻下意识地给陆时打电话,嗓音里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恐惧。
    “陆时,你、你可以过来吗?”
    不到两分钟,门锁响动,陆时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
    楚喻贴墙站着,眼睛盯着他看,一寸也没有挪开。
    陆时没有问,为什么大半夜的把灯全开着,也没问为什么要把书包放在枕边,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而是赤脚站在墙边。
    他只是走过去,在楚喻的床上躺下,“来,睡觉了。”
    见到陆时的一刹那,心跳慢慢趋于平稳。楚喻定定神,单脚蹦过去,在床上重新躺下。
    楚喻没话找话,“刚刚你睡了没?”
    “没有,洗了澡,在做题。”
    “做题?哪一科?”
    “物理。”
    “哦。”楚喻问完,又道,“题难吗?”
    “不难。”
    楚喻还想问,陆时却抬手,盖住他的眼睛,“该睡了。”
    “好。”
    楚喻磕绊了一下,又小声道,“你的手……可不可以先不要拿开?”
    “嗯。”
    听见陆时答应了,楚喻又忐忑,“你会不会觉得我,一天事儿这么多?”
    他有点怕陆时会嫌他烦。
    “不会。”
    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响起。
    楚喻手撑起半个身体,探头去看,“手机是在书桌上,应该是你的,要不要我帮你拿?”
    “躺好。”
    陆时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拿起手机,却一直没按下接听。
    楚喻拢着被子,看着陆时侧脸线条绷得越来越紧,忍不住道,“要是不想接的话,就不接?或者我帮你接,就说你不在,怎么样?”
    “不用。”
    陆时按下接听,将听筒放在了耳边。
    隔得近,房间里又很安静,楚喻隐约听见是一个男的在说话,语气不怎么好,好像在指责陆时前两天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陆时穿宽松的黑色运动裤,灰色t恤,懒懒散散,左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表情一丝波动也没有。
    “你到底在听没有?”
    陆时这才开口,“在听。”
    听筒那边静了一会儿,换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时见楚喻竖着耳朵,好奇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干脆直接按了免提。
    “陆时,你别跟你爸爸闹,你这两天不接电话,他很担心你。”
    楚喻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陆时那个说话奇奇怪怪的妈!
    他抱着被子,觉得这逻辑也是很奇怪了,陆时刚刚哪儿跟他爸闹了?
    方薇云继续道,“上次你答应你爸爸,爷爷的寿宴你肯定会回来,你爸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到家。”
    陆时音色冷淡,“寿宴当天我会直接到现场。”
    陆绍褚话里满是怒意,“让你回一趟家,是要你的命还是怎么?直接到现场?你干脆别回来了!”
    陆时语调波澜不惊,“真的?”
    明显是就等陆绍褚答应,他就直接不回了。
    “陆时!”
    陆绍褚气急,又被方薇云劝了两句,勉强压住脾气,“早点到现场,你是唯一的孙子,客人都来了,你不在,像什么话?”
    “知道了。”
    “你这语气,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你——”
    “绍褚,别跟孩子凶,我来说。”方薇云抢过电话,声音温柔,嘱咐,“陆时啊,别跟你爸计较。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妈妈照顾不到你,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天气冷了,衣服多穿点儿,别像妈妈一样,病了床都起不来。要是你病了,妈妈得多心疼啊,是不是?”
    楚喻觉得这个阿姨又开始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了,使着劲儿地在给陆时上眼药。
    他有点担心陆时会生气,或者难过,但等他小心去观察陆时的神情,却发现陆时唇边沾着点儿笑,眼里俱是冷嘲,语气漫不经心,“说完了吗?”
    方薇云怔住,“陆时,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你是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楚喻在旁边听着看着,有种陆时是在冷眼看戏的感觉。
    在陆绍褚说话之前,陆时开口道,“我要睡了。”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扔开手机,陆时问楚喻,“有意思吗?”
    楚喻点点头,“挺有意思的,你妈妈她说话……还是奇奇怪怪的。”
    陆时重新躺下,拉好被子,满足楚喻的好奇心,“她不是我妈。”
    果然。
    楚喻点点头,“嗯,听出来了。”
    发现陆时不想多说,楚喻也没有多问,自己悄悄在心里脑补了一出大戏,顺便心疼了一把陆时这个被后妈明里暗里排挤、最后不得不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小可怜。
    “在想什么?”
    楚喻坦白,“想你的事情。”
    陆时抬手,遮住楚喻的眼睛,“别想了,睡觉。”
    楚喻乖乖闭上了眼。
    楚喻是被弄醒的。
    他感觉有指尖摸过自己的嘴唇,酥酥痒痒的,对方沿着唇线缓慢滑动,最后停在唇珠的位置,下移一寸,直接将指尖伸进了他的嘴里。
    随后力道很轻地、却全然不容拒绝地撬开了他的齿关。
    楚喻忽的,就不敢睁开眼睛了。
    他能感觉到陆时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舌头,像是挑弄一般,上下压了压。随后得寸进尺,抵上了软滑的口腔内壁。
    楚喻想起睡前陆时接的那个电话,心里猜测,陆时现在,估计情绪又有一点不正常。
    他尽量放松,没有挣扎,而是松松含着陆时的手指,任他施为。
    直到陆时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哑着嗓音在他耳边道,“既然醒了,就咬下去,然后告诉我,喜不喜欢我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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