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之后,长安城安静许多,各坊之间的大街上,只有金吾卫在巡逻。
    龙追忆避过守卫,悄无声息地跃上中丞府的屋顶,放眼望去,院子里一片寂静。
    “好像有点不对劲。”龙追忆暗自想着。
    少倾,御史中丞谭镜在管家的陪同下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
    一个黑影从龙追忆对面的房顶直冲而下,一柄长剑映着月光快速刺向谭镜。
    谭镜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了笑容,看起来颇为得意。
    那刺客的剑并未刺中谭镜,因为一个黑衣剑客突然出现拦下了他,而后,百余府兵手持弓箭将他团团围住。
    黑衣剑客往后退,弓箭手放剑挡住了刺客的攻势,谭镜则在黑衣剑客的保护下退往廊下。
    “果真有诈。”龙追忆在暗处观察着院中形势,才发现这刺客竟是武功了得,上百支箭齐发也未能伤他分毫。然而如此以寡敌众的局势下,他迟早会占下风。
    果然,在弓箭手相继倒下之后,那刺客的帷帽亦被一支箭击落,姣好的面容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丽。
    “竟是个女人!”谭镜颇为吃惊,转而向身边的黑衣剑客问道,“她的武功如此厉害,你在江湖上可曾见过?”
    黑衣剑客摇头:“除非她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又或许,她不是来自中原。”
    相貌暴露于众人眼下,寒剑并未惊慌,看了一眼廊下的谭镜,她突然不顾弓箭手的猛烈攻击冲向谭镜。
    谭镜连忙后退,黑衣剑客迎了上去,剩余的三十余名弓箭手调整阵形,继续向寒剑放箭。
    那黑衣剑客的武功也甚是了得,寒剑一边对敌,一边躲避弓箭,尝试几次都未能靠近谭镜。
    远处,大批金吾卫朝这边逼近,屋顶上的龙追忆暗叫不妙。
    寒剑也知援兵将至,在黑衣剑客挡了她一招往后退时,迅速纵身而起,从黑衣剑客头顶一跃而过,谭镜尚未来得及躲避,已被一剑刺进胸膛。与此同时,黑衣剑客的剑也从寒剑的背上刺入。
    谭镜倒下,黑衣剑客煞是震惊,趁这片刻时机,寒剑猛地转身一剑斩了过去,黑衣剑客喉间瞬间鲜血喷涌,而寒剑背上的鲜血也早已沁透了衣衫。
    金吾卫快到门外了,重伤的寒剑却还在与三十余名弓箭手殊死搏斗。龙追忆见状,蒙山面纱冲了下去,弓箭手不防身后有人,只片刻便已齐齐倒下。
    寒剑一脸茫然,龙追忆顾不上解释,只低声道:“金吾卫要进来了,赶紧走。”说罢搀着寒剑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跃墙而去。
    ——
    龙跃浪正在东市的药铺里查账,龙追忆搀着脸色苍白的寒剑推门而入:“三哥,她交给你,我去把金吾卫引开,否则迟早搜到这里。”
    龙跃浪并未多问,只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寒剑,这才看到寒剑背上的伤口,赶紧扶她去往里间的床榻。寒剑欲挣扎,又苦于虚弱无力,只能防备地盯着龙跃浪。
    趁着四下无人,龙追忆关上门,轻轻一跃便又上了房顶,看到一里外正在沿街搜寻的金吾卫,她悄无声息地落往他们身后。
    “咚!”似是有人撞翻路边东西的声音,分开巡逻的金吾卫迅速朝声音的方向聚拢,一个蒙面黑衣人捂着手臂跌跌撞撞地从巷子另一端逃去,金吾卫手持横刀紧追了上去。
    从那人逃窜的姿势来看,显然受伤不轻,但他速度却未慢下来,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南,遇上各方汇合而来的金吾卫,还能用剑抵挡,边战边逃,直至紧闭的明德门时,他纵身一跃上了城墙,把守城门的士兵立刻拔出兵器阻拦,却还是让他跳下城墙逃脱,在金吾卫与守城士兵交涉之时,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
    龙追忆再回到药铺时,开门便看到认真查看账本的龙跃浪,不禁有些疑惑:“人呢?”
    龙跃浪道:“还在里面。”
    “你没给她上药?”
    “我看你已经给她止血了,就想着干脆等你回来再给她处理伤口,反正我知道以你的轻功也不会耽误太久。”
    龙追忆一脸的不可思议:“三哥,别告诉我这时候你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记得你没这么迂腐啊。”
    龙跃浪笑着摇摇头:“她戒心太强,你跟她同为女子,又是你救她回来的,还是你去吧。”
    坐在里间榻上的寒剑自然是能听到他们说话的,看到龙追忆进来,她依旧不发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龙追忆。
    龙追忆将水盆和药瓶放在一旁的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寒剑:“要我受这么重的伤早晕过去了,你这么死撑着,是怕我出卖你不成?放心吧,我要是想害你,干嘛还救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大的戒心,我帮你看看伤口。”
    寒剑依旧默不作声,但龙追忆看到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默许了。
    坐到寒剑身后仔细看了她的伤口,龙追忆若有所思,欲言又止,随即又轻声道:“衣服跟伤口黏在一起了,我要把衣服拉开,没有麻沸散,会很疼,忍着点。”
    寒剑轻轻点点头,龙追忆先用剪刀将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再猛地把伤口上的衣物掀开,鲜血又开始流出,她赶紧替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寒剑全程未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双手死死地抓住衣角,牙齿紧咬,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龙追忆脱下夜行衣,将自己的外衫褪下给寒剑披上:“后面有房间,你先休息一晚,天亮后再做打算。”
    “不必。”寒剑起身就要离开。
    龙追忆拦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可伤得这么重,外面到处都是金吾卫在巡逻,现在只怕是神策军也来了,你能安全逃走吗?还是你真打算一命换一命,杀了谭镜自己也就不准备活了?”看到她依旧沉默,龙追忆只能强行拉着她的手臂,“我扶你到后面休息,天一亮你爱去哪就去哪,我绝不拦你。你要现在出去,不仅你没命,整个无夜城都得被你连累。”
    “你是无夜城的人?”寒剑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那么吃惊干嘛?不是无夜城的人还未必敢救你。”
    “他是叫龙跃浪吗?”寒剑透过过道看着外面龙跃浪的背影。
    “是啊,怎么了?”
    寒剑楞了一下,低声道:“没事。”随即又补了句,“多谢。”
    龙追忆扶着她往后院走去:“你要想谢我,那就好好呆在这哪也别去。”
    ——
    回到药铺,龙追忆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她杀了谭镜?”
    “何止杀了,简直是为杀谭镜不要命,明知道会挨那一剑还是要冲上去,也不知跟谭镜有多大仇。”
    “谭镜勾结阉党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有人恨他也不奇怪。”
    “不过今晚这事倒是挺奇怪的。”龙追忆若有所思,“谭镜根本就是早知道有人要杀他,事先设好了埋伏,那些弓箭手不是普通的府兵,看着倒像是从神策军挑出来的精锐,还有一个武功很厉害的剑客,人我没见过,但看剑法倒像是青衣门的人。”
    “设好了圈套引人上勾,自己却送了命,他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个厉害人物吧。”
    “三哥,说真的,要我从那些弓箭手和那个江湖高手的包围下脱身不难,可要在金吾卫赶到之前杀了谭镜,我也未必能做到,里面那个人,只怕身份不简单。”
    “近期那么多江湖人士齐聚京城,只怕是要有大事发生。我们都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回无夜城去,今晚这么大的事,只怕又要折腾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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