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生跟着两个来路不明的贼寇在雪地走了近乎一个时辰,大雪一盖下来,找路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尽管在山中呆了好些年头,背负大弓的马姓青年还是得时不时停下来去查看树上的标记,全都是利用树干上的天然纹路刻画的,做得极为隐蔽。
    往西北处走了许久,带路两人仍是没有要停下来的痕迹,姬凌生也不想多问,从青云下来后,他有了磐石似的耐心。
    雪花飘大,雪层渐渐没过了脚踝,黑风在后面拖拖拉拉的走着。
    眼前也没有要豁然开朗的样子,像是走近了林子深处,抬头只看得见枝桠,连日光都少见了,姓马的神箭手在带着几人七弯八拐地走着,红巾汉子也不说话,也不帮忙,总是心不在焉。
    在姬凌生估摸着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带头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在这四望如一的林子里,即使极目望去也只能茫然,背弓青年却是扯着嗓子怪叫了两声,像是在对暗号,不一会儿,雪沙抖落,从一树上冒出一人。
    那盯梢的少年听见声响立刻从树枝上冒出头来,见是三寨主和姓马的小子,于是笑颜逐开,跳下树来,朝另一个方向喊道,“刘麻子,别他娘的睡了,三当家来了和马大哥来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粗糙大汉一声惊呼,从高高的树枝上摔了下来,好在雪被足够松软和厚实,要不这岗以后也不用站了,大胡子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红巾男子面前,一脸麻子因为那份醇厚的憨笑而细腻了起来。
    在帮派内充当耳目的秀气少年没有同伴的拘谨,一巴掌拍在同伴后脑勺上,笑骂道:“瞧你这熊样,咋的,见到三寨主说不出话了?”,大胡子胖子笑容腼腆,不因少年人的以小欺大而恼怒,像个刚落入贼窝的老实人。
    姓马的青年笑着说道,“你这小子也就欺负人老实,在杨大哥面前你可是大气都不敢出啊!”,少年脸皮颇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是尊敬大当家的,这哪是怂?”
    胖子在一旁提醒道:“马兄弟没说你怂。”,少年双眼一瞪,胖子立刻噤声,含笑不语,红巾男子也不理会他们的打闹,只是严肃面孔微微有了些笑意。
    少年仍是没有丝毫脸红的迹象,瞥了眼恬淡的姬凌生,对着马小子问道:“马大哥,这家伙是谁啊?新来的?”,马姓青年闻言摇头,鄙夷道:“一个抛弃妻子的孬种,只是杨大哥挑明要请他来寨子里坐坐。”
    听见青年如此评价,少年先入为主的对姬凌生印象也恶劣了起来,连带着话语都有种阴阳怪气,“这人估计跟季老贼是一路货色,马大哥你还是赶紧带他去吧,免得沾我一身晦气!”,少年神色不屑,身处杨魁麾下,自然对杨魁的对头季怀山有着不小的敌意,季怀山年轻时的妻室**更是让他不齿,姬凌生这样一个相似的外人当然也不会讨喜。
    姬凌生神色冷静,马姓弓手想当然以为他抛却妻儿的时候他没有动怒,现在对着莫须有的罪名更不会放在心中,那忠厚的胖子对姬凌生报以歉意一笑,也让姬凌生更提不起怒气。
    红巾男子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姬凌生的反应,姬凌生表现越是冷静,他眉头就皱得越紧。
    让倨傲少年和憨厚胖子专心站岗后,青年带着姬凌生往林子深处走去,抬头隐约可见有山的阴影,只是瞧不真切,黑风只好低头继续与一尺来深的雪层较劲。
    行进了半柱香功夫,突然天光大亮。
    姬凌生眯眼望去,一群土房木屋高低错落在山腰上,几条盘肠小道将其串连到一起,大珠小珠的缠绕在山间,这座不高的山丘被大片森林包围,用来做大本营确实再合适不过。
    这几年前不过是座孤山,但突然有一天,山林中规模最大的两股匪贼出人意料地化干戈为玉帛之后,两边人马牵动,孤山上大兴土木,摆成了一座五脏俱全的大寨子。
    寨子四周布有几个暗哨,却不设篱笆栅栏之类的防护,想来也是,对于这些提刀便可杀人的悍匪来说,这种一脚下去就没了的玩意确实没什么用处,相比来说,还是背宽刃细的大刀来得踏实。
    红巾男子几人走过,一些巡逻的喽啰纷纷上前致敬,也有一些不为所动的,驻在原地看着几人路过,性情较为急躁的马姓青年暗怒道:“季老贼的手下越来越嚣张了,要我说,这新寨子大是大了点,可哪有老寨子住得实在,整天受些鸟气!”
    姬凌生也不说话,从一路上青年汉子偶尔与红巾男子的抱怨中,姬凌生对这山寨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两伙匪贼虽然合并了,但人心却是一直都不齐,总有人想给别人一点颜色看看,杨魁和季怀山对手下人也从不约束,由得他们打去。
    而两人之上,还有一人稳坐钓鱼台之上,正是此人汇合了这两支最大的贼寇势力,其中手段恐怕只有被笼络的季杨两人知道了,其中秘辛姬凌生并没有兴趣知道,他来此只想做个交易,关于兽丹的交易。
    他不知道此人如何得知他需要兽丹,但兽丹对于他的修炼确实大有裨益,尽管可能有不小的隐患,甚至产生暗疾,但破髓散的药效已经撑不了多久,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条可行的路,不管有多少荆棘。
    寨子前的大片雪地中,有一个木制的坚固笼子,其中似乎囚禁着什么。
    路过时姬凌生细看了一眼,笼子里关着的是个相貌年轻却极为狼狈的年轻人,嘴唇冻得青紫,头发乱如蒿草,一身锦衣全是斑斑血迹,年轻人眼神污浊,没有太多生气。
    马姓青年叫过一个矮小汉子,问道:“这家伙还不肯吃东西?”,那人显然属于季怀山的阵营,但也没有为难表面上是一家的青年,随意答道:“没呢,我们当家的说他什么时候肯吃东西再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大不了就冻死饿死,想不到这小子挺有骨气。”
    青年冷笑道:“骨气?天寒地冻的骨气只能拿来喂狗,活该家人死绝还没本事报仇。”,那看守的汉子也颇为认同,附和道:“要是老子早提刀抹脖子了,哪用活得像狗一样?”
    笼子的年轻人头抬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狰狞,姬凌生认得他眼中的东西,有悲痛也有绝望,还有赤裸裸的杀机,和他当初经历姬家大变时一样,但姬凌生没有救他的打算。
    当人走到绝境的时候,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几人麻木路过,往山腰上一件最为大气的屋子走去,青年在寨子里人缘不错,一路上都在与人打着招呼,身份更为尊贵的红巾男子则被冷落很多,仅是一些礼仪敬辞,然而默然告退,没有太多热情,男子的孤僻性格也显而易见。
    到了中堂,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微笑而立。
    红巾男子走上前,平淡的叫了句季先生,马姓青年也有样学样,没有丝毫恭敬的叫了声先生,道人也不以为意,越过两人来到姬凌生面前,笑道:“公子可是从东而来?”
    姬凌生点头,以为这就是送与他兽丹的那人,便从怀里掏出兽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道士摇头,山羊胡子随着寒风浮荡,飘逸出一股文质彬彬的儒士风范。
    背着一团黑色布囊在寨子里极为显眼的姬凌生皱起眉头,道士看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看客,让开一个身位,“待公子入屋再叙。”,姬凌生跟着道人进屋,红巾男子和那姓马的神箭手没有跟来。
    屋内暖如初夏,左右燃着紫金香炉,不像是野蛮贼寇的做派,倒像是富贵人家,姬凌生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几眼,堂上坐着一人,粗麻布衣,一道笔直的刀疤横于脸上,正是悍马匪头目杨魁。
    刀疤脸对姬凌生视若不见,举着被子,也不知是饮茶还是喝酒,就这么如若无人的一人独酌,季姓道士在姬凌生一旁解释道:“我这兄弟自幼失聪,且口不能言,公子莫要见怪!”
    杨魁估计是习惯了,也不出言反驳,姬凌生却微微疑惑,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道士从桌上拾起一壶一杯,含笑问道:“公子饮茶否?”,姬凌生摇头推辞,道士轻道可惜,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站着就开始喝起了茶,轻晃茶杯的典雅动作自然是没有,姬凌生也终于从这奇异道士身上看出一丝匪气。
    道士喝去半杯,似乎终于发现还有个大活人,再次问道:“公子真的不喝一杯?”,姬凌生再次摇头,一炷香的接触,他大概了解到这牛鼻子道士的卖药本事。
    再次拿出那枚兽丹,姬凌生的意思很明确,道士喝完了茶,也不再卖关子,用手指指了指后屋,笑道:“公子该找的人在后面。”
    姬凌生往后院走去,外面的雪花慢慢飘停。
    后面是一间精致房间,一盏白色香炉使得屋内烟雾缭绕,一位谪仙般的女子斜靠在软塌上,面容清冷绝丽,尽得天人仙姿。
    屋外雪花消失殆尽,姬凌生心中杀意却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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