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灵鳌岛,中腹区域,也就是中途岛的范围内。
    无穷无尽的黑白线条紊乱,仿佛一幕被泼墨涂废了的巨大幅画一样,处处皆是混乱不堪。
    甚至周围百年千年积累的灵气,乃至远远瀛靈福地的气运,也难以在中途岛汇聚,全都被分散得凌乱狂躁,不分敌我。
    除了前岛和后岛,依稀可见微弱的景象,整个中腹范围里却是被黑白线条扰乱,层层阴霾笼罩遮蔽,难以辩清。
    除此之外,一个又一个浑浊的漩涡,在中途岛的半空,就像阵列一样展开,封堵了每一个角落。
    而在每个漩涡里,依稀可以见到其中苦苦挣扎的身影。
    在这个中途岛数十里范围,除了混乱和漩涡,唯有两个清晰可见的身影,悬空在上。
    一个是雍昼,手执一柄黑色骨节为杆,晦暗皮膜为幡布,造型古朴苍拙的卦幡,脸目严肃地纹丝不动,紧盯下方。
    另一个是景无极,脸色焦急无比,虽凌空悬浮,却像坐立不安那样动来动去。
    “不行!!”
    景无极终是忍不住,大喝道:
    “让我出战!只有“十凶”四人在此布下领域埋伏,另有五个不知去向!”
    “你我再若不动,不仅这些被拖入其中的同道难活,中途岛也救援不了!说不定,另外“十凶”五人已经偷袭中途岛,陈浮生危矣!!”
    雍昼直接摇头拒绝,沉声道:
    “你和我是最后的指望,不可动摇!”
    “前岛、后岛,同样重要。若你我沉不住气,闯进‘一王坤徵’布下的圈套,此战满盘皆输!不仅灵鳌岛会被毁灭,你我生死且不说,还要沦为罪人!”
    “我......”景无极一口气堵住,欲言又止,愤然转身,当空一拳,打得虚空里如雷轰鸣,骂道:
    “恁娘的,为何会成如此局势?你不是安排得万无一失么,怎么前岛、后岛无人问津,反倒是这中途岛出了祸患!”
    “大道尚不圆满,世事又岂能无意外......”雍昼摇头低语道。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所有人去死?”景无极怒不可遏,愤声问道。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何来这多算计??此事到底是什么内情,你又不说明白,我也想不通透。再等下去,恐怕你拦不住我,我必会闯入领域参战!”
    雍昼知道景无极说到做到,当即又再解释道:
    “首先,我遮蔽中途岛的手段,被泄露一丝。导致‘十凶’直冲中途岛,而不是我布置诱饵的前岛和后岛。”
    “然后,‘十凶’有五人不知去向,据我推断,应该是偷入中途岛,正在解开我的遮蔽,接引其他‘十凶’入内。另外,也会中断福地气运的援助,甚至封禁此岛灵气。”
    “再然后,剩余的‘十凶’四人,也是最强的四人,仍是贪心不足。觉得中途岛已在掌握,便想趁乱,劫走前岛和后岛的诱饵。”
    “再之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的前岛,你的后岛,合力前来援救中途岛。但被‘一王坤徵’拖入领域,所有在岛的天骄,尽陷其中。”
    景无极眼中带火,含怒说道:
    “好,如你所言,既然确定‘十凶’仅四人在外,那么合你我之力,闯入领域,我不信不能破开!”
    “领域破开,所有同道天骄,便能汇合。”
    “咱们再集众人之力,驱逐‘十凶’这四人,一鼓作气闯入中途岛,营救陈浮生!”
    雍昼仍是摇头拒绝,一字一句道:“你我不能动!前岛和后岛无人防守,乃是大患。”
    景无极想不到绕来绕去,又绕到不能动,立刻气得满脸黑气,暴怒道:
    “你们瀛靈福地都是死人?周边福地也是死人?你也不能动,我也不许动,都恁娘不动!!世上能打能战的,都死光了不成??真是气煞吾也!!”
    雍昼抬眼看着景无极,缓缓道:
    “非是福地死光了。而是所有福地圣王,全都出了意外,动不了。额外的陆地神仙,要么是镇守福地,要么和圆满神将,全都在奉命守卫灵山关隘。”
    “什么?”景无极听出其中含意,诧异道,“难道三千灵关,也出了乱子?”
    雍昼缓缓点头道:“是的。万劫大军入侵,三千灵关震动。若不守卫,这人间界恐怕是血海滔天,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景无极一时间又惊又怒,当场说不出话来,不禁又是脱口而出:“中州人皇呢?”
    雍昼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你也应该知道,人皇颁诏天下福地,已称退位。如今新皇未继位,仍在挑选中。一切结果,要等是谁戴上‘人皇冠冕’......”
    景无极默然无言,忽地又烦躁起来,大喝道:
    “我不管中州那些腌臜事。无论如何,我与陈浮生深交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中途岛送死!”
    “雍昼,苇驮已死,桑酋螺重伤难愈。”景无极盯着雍昼,沉声道:
    “唯有陈浮生,是可以与你我并肩之人!如若将他凭白折殒在中途岛,不论你或我,都会终生愧疚!”
    雍昼古井无波的普通脸目上,也流露出很少见的异样情绪,沉默着点了点头。但最终,仍是说了一句:
    “依我推算,陈浮生在中途岛内,还活着......那么以此看来,他至少拖住了几个‘十凶’,压力之大,超出你我的想像......”
    景无极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之所以不说,是怕扰乱雍昼的心绪。
    毕竟此战是雍昼一力安排,中途岛突然发生意外,变成首当其冲的凶险之地,雍昼也难辞其咎。
    所以,景无极失去冷静的狂躁不安,也是因此而来。每拖延一点时间,陈浮生就离死更近一步。
    “如若换作你我在内,撑到如此时刻,怕是已经撑不住了......”景无极脸色阴沉地凝视中途岛的迷雾,不断咬牙捏拳。
    “你来为我护法!”
    雍昼突然说道,声音坚决。
    景无极回过头:“你想做什么?”
    “我再损耗一次寿元,占卜问卦。第一是确认陈浮生在中途岛内的境况。第二是再算一次,此战我们翻盘的胜算在何方。”
    景无极听了眼前一亮,不禁沉声问:“咱们还能翻盘获胜?”
    雍昼点头:“当然。若非如此,我何必将主战场定在灵鳌岛,自然是有其道理。”
    景无极大喜过望,当即大声道:
    “好!!你且安心求卦,只要我不死,无人能越你身边半步!我说的!”
    雍昼也不犹豫,将掌中封幡插在身边,盘膝闭目而坐。
    瞬息间,景无极和雍昼身边十丈内外,无穷玄妙光影幻变,灵动至极,宛若活物一样。
    景无极不敢有丝毫怠慢,目光如电,四射巡梭,站在雍昼身前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关注每一角落动静。
    恰在此时。
    一个浓厚绵长,若有威严含蓄的声音,缓缓而出:
    “圣子景,别来无恙。”
    声音传扬之外,迷雾与漩涡交缠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步伐稳重如山,浑身有着说不出威伟气质的白袍人。
    此人白袍之上,鲜艳如血的印记,是一顶皇帝冠冕。只是有些朦胧虚幻,冠冕显得似是而非。
    景无极看清此人的形象和面貌,不禁目光一缩:
    “是你?一王坤徵!”
    来者正是“十凶”之首!一王坤徵!
    坤徵就像一位到访而来的尊贵客人,既有威仪,却又不咄咄逼人,只是以眼光掠过景无极,以及闭目入神的雍昼。
    “紫极生青可还好?”
    坤徵突然说出一句淡然的话。
    景无极的目光再次一凝,紧盯着坤徵,沉声道:
    “你知道紫极生青?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十凶!”
    其实,二人这两句对话,都有些玄妙。若是不明含意的,根本听不明白。
    但是景无极和坤徵,却是明白的。
    景无极的道珍双剑之一,并不叫“紫极生青”,而是“紫煞无极”。但因为是“紫极生青”的一截断尖,所以也有关联。
    但此等上古隐秘,只有知道“青帝”,知道“紫极生青”其中典故的那一些老人。而这些老人,要么不在了,要么飞升星河。
    至于景无极所说“你不是十凶”,是因为如今现世的“近古十凶”,并不认识景无极的道珍双剑。
    只有真正的“远古十凶”,才知道“青帝”,知道“紫极生青”。毕竟当年,青帝斩杀了二凶。
    由此可见,坤徵与其余的“近古十凶”不同!
    果然。
    景无极此话问出之后,坤徵淡然一笑:
    “千秋万古变迁,我从未想过有一日,居然可以站在故人之剑的旁边。回想前尘,宛若昨日,不胜唏嘘......”
    景无极闻言,心内的警兆剧烈大动。
    如若坤徵说的并非虚假,那么眼前这个“十凶”之首,赫然便是真正的“十凶”!千秋万代前的“远古十凶”之一!
    坤徵说完之后,目光盯在雍昼身上,笑道:
    “我要取雍昼的人头一用。你挡不住我。念在故人之情,我可放你离开。”
    景无极嘿一声,也是笑道:
    “我这人骨头硬,想试试,到底挡不挡得住!”
    坤徵摇摇头:“有时我常常想,你们这些人族,究竟是愚蠢还是盲目。为何明知必败,还要故作姿态?硬撑的结果仍是死得难看,何必呢......”
    景无极不禁哈哈大笑:
    “我等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即使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的。”
    “哦,你不是人。哈哈哈哈......那就更不会明白了!”
    坤徵眼神中凛威如浸森寒,一字一句道:“你找死!我便成全你!”
    话音中,坤徵握掌成拳,轻轻一送,威严吟诵:
    “王道!”
    “辟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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