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禅房坐下,狄帆就让牛忠权、张顺子和何师我出去,独自一人在禅房里,因怀里的大佛禅施丸已经没了,自嘲了下就打坐调息。
    在禅房门外,牛忠权和何师我倒是耐心地等待,只有张顺子一直走来走去,没有停歇。
    过了一会儿,张顺子说:“都快半个时辰了,大哥怎么还没个话啊,也没声音的?”
    何师我说:“你脚步那么重,晃来晃去的,就算有声音,你也听不见!”
    张顺子说:“会不会出事啊?”
    何师我说:“再乱说的话,我真的就把你的嘴缝上。”
    张顺子说:“我不是担心大哥吗?都怪那个党在兴。我们在老城出发的时候,你不是让他一直跟着大哥的吗?”
    何师我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大哥,你我都拦不住,他能一直听神行者的话吗?”
    张顺子说:“怎么还没不出来,急死老子了。”
    何师我说:“在大哥面前,少说‘老子’这样的话,小心大哥把你踢出去!”
    张顺子说:“大哥现在要是能踢我一下,那我也安心了。”
    牛忠权说:“要踢的话,还是让大哥踢我吧,老牛我皮厚。”三人笑了下,张顺子和何师我便问起了牛忠权的近况。
    刚没聊几句,狄帆说:“还聊呢,真是闹腾,还不快进来?”
    听了狄帆的话,三人就马上入了禅房。见狄帆出了一身汗,脸色稍显红润,还面带微笑,三人都知道是狄帆自己运功疗伤的结果,也就安心了许多。何师我忙给狄帆号脉,牛忠权去膳律房打水,张顺子去沏茶。一会儿功夫,何师我就诊好了脉,牛忠权和张顺子忙问:“何兄弟,大哥怎么样了?”
    何师我说:“大哥都能自行疗伤了,你们就不用担心。目前,虽然摄魂掌的内劲还没有完全化去,但是从脉象上看,已经有些劲道了。”
    张顺子问:“‘有些’是什么意思?”
    何师我叹了口气,说:“要想完全化解摄魂掌的掌力,恐怕还得费些时日。对了,大哥,什么时候起能自行疗伤的?”
    狄帆便说起在中华坛与那六叔认识的经过,然后说道:“来少林后,又得只慧法师的恩泽,习了达摩易筋经神功。所以啊,几位哥哥不用担心,暂时不会有事的。”
    说起只慧法师,狄帆想起了一些事,说:“等下,我还要去趟藏经阁。这样,牛二爷你先走,从膳律房的小道走,日后有事我们联络。虽然这回不能替洛大哥报仇,我想日后还有机会,你先放心去吧。”
    牛忠权拜谢后,就离去了。待牛忠权走后,狄帆让张顺子和何师我在禅房里候着,自己就走向藏经阁。刚来到藏经阁,就听得只慧法师和马德龙聊得正欢,狄帆略向守卫的师父施礼,就破门而入,说:“还说着话呢,不用吃饭啦?”
    听得出是狄帆的音声,只慧法师、马德龙、马茜和马先忙出来迎接。只慧法师知道狄帆是来找马德龙的,便说:“贫僧去准备下饭菜,你们先聊。”只慧法师示意,让马茜和马先也一起出去。
    狄帆和马德龙二人就在藏经阁的内厅坐下。见马德龙虽然未剃发,却也身着僧服,手握念珠,狄帆就知马德龙已在少林寺出家为僧了,但仍旧行跪拜之礼,说:“侄儿拜见二师伯。”原来,经何师我的叙述,红色锦囊内“天下欲安已大乱,神州疲惫苦甚堪;不是吾辈无大义,饮马长江待大唐”的话,以及在大雄宝殿外,马德龙所使用的功夫,狄帆便确信马德龙就是冯毕,也就是他的二师伯。
    马德龙扶起狄帆,说:“阿弥陀佛,贫僧已入佛门,得方丈和只慧法师赐名为悟。狄施主不必行此大礼。”原来在大雄宝殿外,本惠禅师经过慎重考虑,让马德龙随只慧法师修行,不去发,赐他法名为悟慧法师。
    狄帆说:“人本无相,亦本有相。大师虽入少林,但为太元真人的二弟子仍是事实,改变不了的。”
    马德龙说:“阿弥陀佛。也就是你这么说。”
    狄帆笑道:“其实,要是大家都知道真相,我想谁也不会否认这个事实的。”
    马德龙说:“那你为何不在大雄宝殿前把真相说出来呢?”
    狄帆反问说:“我还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该怎么说呢?”
    马德龙认为狄帆是替自己掩饰,也是替师父太元真人掩过,说:“油嘴滑舌!”
    狄帆说:“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相,哪里是油嘴滑舌呢!”
    马德龙说:“说说看。”
    狄帆说:“第一,三师伯和老城吴掌柜为何而死;第二,那份藏宝图现在在哪儿;第三,国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与二师伯、四师伯又是什么关系;第四,闹了一大圈,朝廷是得了一些好处和地盘,但是干的却是与整个武林不和的活儿。从长远看,朝廷未必就是赚了。那么,真正的动机是什么,这一大摊子事情又是谁策划的呢。”
    马德龙沉思了一会儿,说:“你的这些个疑问,别来问我。就算你问了,贫僧也不知道。”
    狄帆笑着说:“哎,所以说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没有隐瞒您的意思。”
    马德龙说:“那你来藏经阁有何事?”
    狄帆说:“没事,就来看看二师伯和四师伯。”
    马德龙说:“有事快说,等下四弟来了,我可不一定会说。”
    狄帆施礼,说:“就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二师伯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份藏宝图?”
    见马德龙点点头,狄帆又问:“二师伯确信那是真的吗?”
    马德龙说:“应该是真的。在小树林的时候,国师还拿了回去。”
    狄帆又问:“第二个问题,就是当年火烧七星教是怎么一回事?”
    马德龙知道狄帆已经问过了只慧法师,此时听狄帆这么问,并不吃惊,就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其实他的经历大致与只慧法师差不多,不过是做些具体的事务,也是喝酒犯迷糊后,被戚建德救起的。狄帆点点头,说不打扰马德龙休息,转身要走。
    马德龙说:“慢着,先别急着走。事情的经过,我都说了。那时,我们师兄弟几个都纳闷,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看,很多事情恐怕都要落在你身上了。”
    狄帆施礼,说:“不知二师伯还有什么吩咐?”
    马德龙从怀里拿出大鹏手的功夫秘笈,说:“这是大鹏手的招式和心法,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留给我的唯一物件,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找一个可靠的传人。”
    狄帆接过后,说:“我想二师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吧?”
    马德龙笑着说:“跟四弟说的一样,你小子一点不讲常规,想说什么就来什么。”
    狄帆说:“这样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做事的效率也快些。”
    马德龙说:“那你说说看,我心里的人选是谁?”
    狄帆说:“我的几位兄弟中,你看何师我如何?”
    马德龙点了点头,说:“就何老儿的孩子吧,此人够机敏。”
    狄帆说:“机敏是机敏,就是有些时候不够稳重,心思特别多。”
    马德龙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狄帆说:“谨遵二师伯之命。”
    马德龙说:“别这样,我可没下命令,如果你有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更好了。”
    见狄帆笑了笑,没有答话,马德龙就叫来马茜和马先,对狄帆说:“这是我的女儿和徒弟。如今我已出家为僧,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俩孩子了。”
    狄帆说:“二师伯有话尽管说。”
    马德龙说:“在创立大马镖局之前,我是七星教太元真人的二徒弟,姓冯名毕。因教中不幸,遭了劫难,我才去了安州。等处理完镖局的事情后,你们就跟随狄少侠吧。”
    马德龙接着说:“他是你们六师叔的孩子。算起来,也是你们的同门。你们跟着他,我也就放心了。”马茜还是有些伤心,听了父亲的话,便与马先一起应下。
    与马德龙话别后,狄帆就领着马茜和马先出了藏经阁。此时,恰好只慧法师来了,拉着狄帆,走到一旁,说:“小子,现在身体如何?”
    狄帆说:“不碍事,多谢四师伯关心。”
    只慧法师说:“还硬撑呢!”
    见狄帆傻笑了一下,只慧法师又说:“之前,贫僧说过,要潜心调息一个月。因为救了悟慧师弟,从现在起,可要好好调息两个月啦。”狄帆应下。
    只慧法师接着说:“记住,两个月内可千万别动气了。万一再大使内劲,将变成四个月了,以此类推。要是过了一个年头,还是这样,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小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狄帆再行跪拜之礼。只慧法师忙扶起,说:“你走了之后,贫僧的饭菜可就没味道了。”
    狄帆笑着说:“我已经将母亲的手艺教了一些给子佑师父他们,以后师伯还是有口福的。”
    只慧法师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正是混元阳剑的秘笈,交给狄帆,并示意他不必多说。狄帆跪着接过秘笈,并与只慧法师告别。随后,狄帆领着马茜和马先去了禅房,与张顺子、何师我合为一处,去了大雄宝殿。
    在狄帆等人离了藏经阁,马德龙走了出来,对只慧法师说:“四弟,我是不是应该多告诉他一些事情?”
    只慧法师说:“哎,说也好,不说也罢,一切随缘吧。要上天阵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你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的。”
    马德龙也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侄儿,却是苦命的孩子。”
    只慧法师说:“那你不还是把女儿和徒弟交给了他嘛,还有大马镖局的事情。”
    马德龙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只慧法师说:“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这侄儿不一般。说不定哪一天,他真能查清当年之事,还能重整七星教呢。”二人说话间,已是夕阳西下了。
    且说狄帆等人来到大雄宝殿时,本惠禅师已命人将大院打扫干净,一些受伤的和尚也抬去疗伤。狄帆便来与本惠禅师等人辞行,说道:“在下已在少林寺打扰多日,却不曾拜会方丈,今日却要匆匆别过,还望大师见谅。”
    本惠禅师说:“阿弥陀佛。无妨,不日就上嵩山,老衲再与狄施主品茶论道。”
    狄帆说了句好后,转身要走时,又对本惠禅师说:“听说少林寺的家业很大,除了朝廷赐下的,还有方圆数百里。”
    本惠禅师说:“阿弥陀佛。那都是百姓信佛,敝寺才多了些俗事。”
    狄帆说:“不对吧,只是多了些俗事吗?”
    本惠禅师说:“狄施主这是何意?”
    狄帆说:“在山下的村庄,听说少林寺都收了五成赋税,这还只是俗事?”
    本惠禅师没有接话,空慧法师说:“虽说朝廷只征收四成赋税,但是,再加上平日里的加征,至少也有六成了。我少林寺只收五成,也不抓丁,山下百姓的日子也过得去。”
    狄帆微微一笑,并不想理他。张顺子说:“五十步笑百步!”
    空慧法师说:“什么意思?”
    何师我说:“意思很简单,是说梁惠王与别的诸侯王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空慧法师大怒,说:“你竟敢辱骂老衲!”
    何师我施礼,说:“在下可没指名道姓。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如何能证明在说你呢?”
    空慧法师说:“好个何神医,老衲领教了。”说完,空慧法师欲与何师我大打出手,被本惠禅师拦下了。
    本惠禅师说道:“阿弥陀佛。一切事情,罪在贫僧。不知狄少侠意欲何为?”
    狄帆说:“我听说‘焚林而田,十年无木;竭泽而渔,终将饿殍。’敢问方丈,少林寺香火一直不断,这是为何?”
    本惠禅师说:“自然是众生念佛信佛。”
    狄帆说:“此众生者,有在场的诸位高僧之类,亦有王侯将相之群,更涵盖了流转俗世的凡夫俗子。若凡夫俗子心中无佛,那当年释迦牟尼尊者创立佛法,诸位大师布置道场,又有何意义呢?”
    本惠禅师汗颜,说:“一切听凭狄少侠做主。”
    狄帆说:“第一,先免去少林寺所属地域的三年赋税。”
    空慧法师吃了一惊,说:“三年?”
    狄帆说:“那就五年!”
    空慧法师说:“那我少林寺该如何生计?”
    狄帆说:“大师可知韦家村的韦季叔?他老人家不仅自食其力,还给你们送来新鲜的蔬菜果品。难道诸位高僧还不如一个七十好几的老者吗?”
    自本惠禅师以下,均低头不语。狄帆接着说:“诸位高僧可以再想想,国师府大动干戈,难道这不是朝廷的一个目的吗?”
    狄帆又说:“再过五百年,甚至一千年,如果少林寺还是少林寺,那么诸位高僧还是不是少林寺的高僧呢?”
    本惠禅师认为狄帆的话很有道理,便说:“敢问狄少侠,那第二点是什么?”
    狄帆说:“这是贵寺的内务。五年之后,我想以诸位高僧的佛法修为,心中应该明白。”
    本惠禅师醒悟,施礼,说:“阿弥陀佛。日后狄少侠得闲,定来少林寺,好为我等指点迷津。”
    狄帆还礼,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与张顺子、何师我、南门靖和狄榕一起出了大院,离了少林寺。
    刚出天王殿,南门靖对狄帆说:“在下有一要事,想请你帮忙。”
    狄帆说:“不忙,等到了登元客栈再说,现在赶路要紧。”南门靖无法,便不再说了。
    刚出山门,五人就看见了宋乔锡、苗石发和党在兴等一行人。原来众人只是出了少林寺,并没走远,是为等候狄帆。狄帆见状,心领神会,答谢后,就与众人一起往登元客栈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国师府和安远节度使府的一行人出了少林寺。在山路上,国师的义女问道:“义父为何不让司马将军把少林寺的那些人都抓起来?”
    国师笑了笑,说:“少林寺有数百年的基业,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想将它占为己有,可是又有谁做到了?由此可知,少林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说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国师的义女反问道:“目的达到了?”
    “难道不是吗?”
    国师的义女半信半疑,说:“嗯,还是义父高明。可是狄帆那些人也不容易对付,听说他们是中原钱庄的人,还跟魔教有来往。”
    国师点点头,说:“他倒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义父,你还夸他?!”
    “难道要把他抓起来,然后杀了?”
    “不要!我还没跟他过招呢!”
    国师哈哈大笑,说:“此事,义父还没上报,暂时也不会动他。不过,中原钱庄可是不小的麻烦。”说话间,国师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便让他的义女等人先行一步。
    果然,有个黑衣人将国师引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待国师要离去时,那黑衣人突然现身,纵身一跃,一掌往国师的后背打去。
    不知南门靖有何事要求于狄帆,亦不知这黑衣人是谁,更不知道在登元客栈里将要发生什么。欲知详情,请听下回《乱石英雄记》第三十四章的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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