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武功低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有……有人可以去的……”

    “嗯?”严同朔眼里闪过一丝纳闷:“谁?”

    武功低睁着大眼睛,道:“我……!是我……!”

    “你?”

    “对……”

    严同朔本想都没想,便道:“不行。”

    武功低这回可惊讶了:“……为什么?”

    严同朔叹了口气:“武功低,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当然明白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严同朔皱了皱眉:“很危险。”

    “我不怕。”

    严同朔假得不能再假地笑了笑:“你可知道魔教对待叛徒的处罚方式是什么?”

    “……是什么?”

    “就连无恶不作的魔教中人,只要听到有关这个,也都是心惊胆战。这就是为什么魔教创立数百年来鲜有人逃离的原因。”

    武功低问:“到底……是怎么样行刑的呢?”

    严同朔说:“是毒牛。”

    “……毒牛?”

    “正是。”严同朔又道:“听说,里面含有叫做三聚氰胺、造骨牛蛋白、类胰岛素生长因子、黄曲霉毒素等等致命的物质,只要一滴,便可在两个数之内死亡。”

    “那……”武功低听着有点害怕:“有解药吗?”

    “只两个数你便死了,还解药呢?”

    “……”

    毒牛……听起来,好像确实非常可怕……

    可武功低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不怕。”武功低道:“江湖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我们这些侠客自然应当挺身而出,决计不能只为了一己私利,而坐看武林被置于水火之中。”

    ——这世上,最让人无语的事情,就是有个白痴在你面前讲大道理。

    你恨他笨,恨得牙痒痒,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词句去反驳他。

    比如“像你这样脑袋不灵光,功夫又很差的人就别总想着当英雄”、“你应该再仔细想一想”、“我会想其他办法来解决这件事”这种话,严同朔自然说不出口。

    武功低,是在认真地想要出一份力。

    最后,严同朔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武功低非常惊讶:“……为什么?”

    “我不同意。”

    “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严同朔盯着武功低看:“你说为什么?”

    “不知道……”

    严同朔移开了目光:“不知道就算了。”

    “喂……”

    “此事无需再谈。”严同朔说:“相信我。不需要你出头,我也可以解决这件事。”

    说着,一甩门就出去了。

    ……

    ——武功低不明白。

    严同朔,大概是嫌弃自己脑筋不灵光,功夫又很差,才会不同意的吧,怕自己坏了事。

    也是,在任何一个人眼里,他武功低,大概都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类型,就像评书里面那个叫做唐增的和尚一样。

    ——可是武功低想,只要比别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他一定可以拿回正道想要的一切……

    打探情报,应该就是……嗯……只要在魔教里面多做些事,总能知道一些消息的。他武功低可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拼命地完成。任务接得多了,自然就可以触及到更多的真相。

    武功低不怕死。

    和整个江湖比起来,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侠客。一个侠客生在世间,只为义之所在,一定要为武林的明天贡献自己的力量。缩在那里是很舒服,可是那不是侠客。价值,总是要在别处体现出来。如果什么都不做,活一辈子,也就仅仅是活一辈子,可是如果拼上所有,即使自己真的死去,也总有一些东西可以留存。人生短短几十年,要做的有很多,能做的却很少,那就更不能浪费时光、终日虚度。

    就像那句名言说的:“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

    况且,武功低是真的非常希望能够得到父母的认同,想要令父母明白,二儿子武功低,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武功低知道自己是一个废柴,但是,他也不想每天被人护着。

    在家里时,五弟护着。在这边时,盟主护着。

    可是他武功低,也是一个习武之人……

    他是多么地希望能被信任一次啊。

    武功低想,如果,能有这么一个机会的话,自己肯定会拼了命地完成,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了……别人的这份信任。

    可是……武功低想了想严同朔刚刚的话……在严同朔眼里,自己大概真的很难被委以重任吧。

    武林盟主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

    ……

    然后,有一天,各帮各派聚在一起,正式地探讨了一下混入魔教的问题。

    为了鼓励个掌门踊跃推荐,大会制定了这么一条政策:只要推荐成功,便可以得到白银一百两。

    “嗯……”华山派掌门抖出了一张纸:

    “尊敬的盟主、同仁:

    你们好!

    很高兴能在这里向你们推荐我派优秀的学生xxx。xxx刚刚加入华山不久,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学会了‘唰唰唰唰’这套功夫,完全可以将其应用于实战……xxx希望能尽一份力,成为华山的标杆、别派的榜样、武林的骄傲!我相信xxx完全可以胜任这个任务,请给他一次机会!愿您的慧眼,开启他人生的路途!愿您的思考,点明他前进的方向!望贵单位予以重点考虑,他会努力做到最好,一定会不负您的重托!感谢您在百忙之中听完这段推荐,诚祝事业蒸蒸日上!”

    “不行。”严同朔半点都没犹豫:“谁都知道‘唰唰唰唰’是华山派的功夫,不予考虑。”

    “呃……”

    接着是海鲸派的掌门:

    “尊敬的盟主、同仁:

    你们好!

    今向贵单位推荐我派弟子xx。

    xx身手不凡,将于今年初入江湖。xx平时学习勤奋刻苦,力求向上,作为正要跨出派门,迈向武林的海鲸弟子,正以满腔的热情与信心去迎接这一切……希望通过我的推荐,能使您对该弟子生有一个更全面深入的了解。给该生一次机会,还您一份惊喜。期待好的消息。”

    严同朔眼睛微抬:“我记得他参加过比武选秀?”

    “呃……”

    “不行。”

    本来,武功低没打算吱声的。

    因为那天,严同朔已经明确地表达了不信任。

    可是……大家选来选去,也拎不出来一个……

    于是武功低悄悄地将脸上的东西抠了下来,畏畏缩缩地举了举手:说:“那个……我,选我……”

    众人的眼光“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武功低的身上。

    武功低低着头,本不敢看严同朔。

    ……也同样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就只是嘟嘟囔囔地道:“我……我是武家的武功低,从来……从来没有在江湖上露过脸……”

    “……”

    武功低是一个多月之前才跑出来的。

    过去就只是去拜访过一些高人,希望能被收为弟子,后铩羽而归。

    当时武惊云还说:“不教就不教,咱们不稀罕。”

    可是武功低还是挺消沉。作为武家人,又不可能去拜没有名望的人为师,这样一想,也许一辈子都学不会什么了。

    武惊云看武功低这样,又道:“如果真想学些功夫,我将武家的绝学说与你听。”

    “可是……父母没说我可以接触这个……”

    “那有什么。”武惊云道:“咱们偷偷地练。”

    后来,武功低没有学会,父母却发现了这件事,将武惊云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再后来,武功低就来到了“攻无不克”山庄……但是因为一直不想让武家人知道自己去了武林大会凑热闹,所以一直戴着面具,毕竟,武林大会,是只有英雄才能参加的聚会。

    另外,武功低还有一次出去对付魔教的经历,见到了东西南北中发白七护法中的东风使和白板使。但是出发之前,柳寻者说,武功低现在武功低,最好避免抛头露面,省得平白无故地损失了声誉,待到以后有本事了再跳将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武功低还很感激柳寻者的体贴,是真心地为自己的侠客生涯考虑。

    ——然后,此刻,在众人的眼神当中,武功低好像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那时候柳寻者让自己戴着面具的真正原因——

    柳寻者,大概早就觉得,最好不要令自己和魔教中人直接照面,这样,今后如果需要一张生人的面孔,他武功低……就可以被推出去……

    就比如,今天这样的场合……

    那个“最好避免抛头露面,省得平白无故损失声誉”大概是个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武功低看向柳寻者,后者面色平静。

    ……

    ——武功低咬咬牙,又继续道:“我也没有参加过比武选秀,是完完全全的新人。”

    少林方丈和武当道长沉吟了一下,瞧了瞧武功低:“功夫似乎差了一些,但是……功夫强和弱,在这里并没有多大区别。”

    说完瞧向严同朔:“严盟主意下如何?”

    严同朔沉默地看着武功低。

    武功低知道他是在怪自己不听话。

    站了一会儿,武功低突然“霍”地一下抬起头,直盯进严同朔的眼睛。

    如果在这里便发怯,那即使进了魔教,也是白费心血。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拯救武林?

    自己那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心,要展现出来给所有人看。

    我必须迈出这一步,武功低对自己说。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严同朔好像终于明白了武功低的心情,轻轻点了下头:“万事小心。”

    ……

    “这样的话,”科学派掌门道:“就要立刻开始培训了。”

    “……还要培训?”

    “自然。”

    “……”

    “魔教内部,还有一个我们的人,但是却打入不到核心区域。你进去之后,那个人会和你联系,你们两个紧密配合,共同对敌。”

    “是……”

    “他身手非常了得,很得魔教信任,被称为‘狸猫中的战斗猫’,你去了便会明白。”

    “狸猫中的战斗猫……”

    “传递消息的话,我们会通知你一个确切的地点。你只需要将字条揉进药丸之中,留在那里,我们自会派人去取。放心,那里一直都会有人监视,决计不会落在奸恶之人手中。”

    “哦……”

    “为了让你有正当的理由出入魔教,咳咳……我决定为你安排一个媳妇。”

    “什……什么?!”武功低大惊:“媳妇?”

    “正是。”科学派掌门道:“媳妇住在外面,因此需要看望。”

    “……”

    “呃……”科学派掌门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诸位女侠,年轻貌美,随便指定一人罢,她们一般没有参加过比武选秀,也没有经常在江湖走动,问题不大。字条药丸的指定地点,便是这个家中,你将字条药丸留下,之后会由你名义上的妻子转移出来。武功低,你只需经常回到家中,留宿过夜即可。”

    “……”

    选……选谁好呢……

    “不必在此事上面浪费时间。”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严同朔却突然开了口:“之后我会安排。”

    “……”

    不能不说,武功低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本以为,可以在此挑选一个合自己眼缘之人,经常共处一室,说不定可以日久生情,真正成家立业,结果,严同朔竟然说,他来安排……

    “第四,武功低,在潜入之前,你必须要认清魔教各个主要角色的长相。”科学派掌门说着,拿出一卷纸,一杆笔,和一盒墨,准备好了之后,便开始动笔作画,片刻之后便呈现出了一幅图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武功低说:“一团毛线……”

    科学派掌门摇了摇头,又重新画了一遍:“这回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还……还是一团毛线……”

    ——科学派掌门气得摔了笔。

    严同朔轻抬手腕,拿起了笔:“魔教的人……我倒是也会过几个。”

    说着便沾了写墨,寥寥数笔,一人跃然纸上:“这便是魔教的左护法,眼角有痣。”

    “……”

    “这是右护法,六手指。”

    “……”

    学会辨识众人之后,科学派掌门又拿着那些画像详细地进行了一番考试,确认武功低已经全部了然于心。

    “接着……”科学派掌门又说:“关于身世,要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说你是武家人,肯定是不行的。”

    “哦……”

    “想要加入魔教……”科学派掌门沉吟了一下:“想要加入魔教,一定心理变态,因此需要一个凄惨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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