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见到海皙蓝居然带着零相安无事地回府,心中很不是滋味,那日格格拒绝自己的言语,如同针刺深深埋在自己的心头,使他夜不能寐。
    独自在深夜的街头徘徊,杨芳有种被世人遗弃的孤寂,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身为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卫,什么是被世人唾弃的心碎。
    路旁青楼赌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不时传出撒娇的媚笑声和吆五喝六声。
    杨芳失意之际,稀里糊涂地步入酒坊喝起酒来,不出一炷香时分,他便喝光了一坛女儿红,酒气使得他玉面绯红,眼中所见的一切物事都开始不稳定的摇摆起来。
    已近子夜,道路上的行人疏疏朗朗,酒坊门口却出现了两个不协调的身影,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似乎抓住一个妇女在后拖行,妇女头发散乱,大喊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这尖锐的哭叫声,使得烟花柳巷的各类人等全部探头探脑的张望,有些好事之徒还晃到街上围观起来。
    杨芳被叫喊声激起了残存的侠义之心,他拖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来到街上,此时百姓都是围着观看,并无一人上前相劝。
    杨芳迈着s步伸臂挡在男子面前,打了一个酒嗝,随即大声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强抢良家妇女。”
    男子粗壮丑陋,正伸手拖着妇女头发前行,见有人出来多管闲事,便停住脚步伸出钵大的拳头在杨芳面前晃了晃,怒道:“你这不男不女小白脸敢管老子的事?不想活了咋地?”
    杨芳见他出言侮辱,酒气一盛,暴怒道:“敢瞧不起小爷?小爷可是侯爵府的人!在京城你还敢如此嚣张?没有王法了么?小爷今天就是要管管你的事!”
    男子放开拖着的妇人,一手抓住杨芳的领口凑近嘲笑道:“就凭你这小白脸还想装大侠?看你这细白嫩肉的倒是比彩云飞的姑娘还要美着几分,老子我还真不舍得动手打你。”说毕,他与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地痞一起下流得笑了起来。
    杨芳被盛怒冲昏了头,他伸手一探便抓住对方手腕向外就扯。
    未曾想到这粗俗男子功夫也是不弱,眼见杨芳抓向自己手腕穴道,他立刻松开领口五指回缩,一招小擒拿手反抓向杨芳腋下。
    两人你来我往连续七八招近身擒拿瞬息间便打完,原本杨芳武功稍高,不过他心浮气躁加上酒醉眼花,此时功力只到平时的一半,几招之下便让对方占了上风。
    男子见杨芳似乎不是自己敌手,大声嘲笑道:“果然大姑娘一样的花拳绣腿只能看不中用,不如代替这个女人跟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四周的人群发出嘲笑的嗡鸣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无限放大。
    杨芳感觉自己的目光如火般灼痛,杀气由心底急速升腾到四肢百骸,他的瞳仁也微微显出殷红,怒火无法遏制地传达到指尖,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回手便从腰间拔出钢刀,迅速无比的一刀向对方的心脏刺去。
    原本夜色深沉,两人上来便是激烈的辩驳,男子并未注意杨芳腰间的侍卫刀,此时一刀袭来,男子惊惧一怔,两人相距太近已然无法闪避,只觉热血喷洒,钢刀直刺入心脏,男子顿时委顿在地没了呼吸。
    见到出了人命官司,四周人群立刻惊声尖叫起来。
    当钢刀刺入肉体的触感传来,杨芳瞬间惊醒,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眸,面对着地面上的尸体先是呆滞了一阵,随即杀人后的恐惧袭来,他疯了一样的重重抛下钢刀,似乎想要高声尖叫,却又呐呐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杀人的瞬间那种震撼的感觉,此刻才满满爬上心头被无限放大,那种斩杀同类的恐惧如同漆黑浓密的烟雾向精神最深处涌去,全身的细胞都在惊恐中微微发抖,可在迷雾的核心,却不知为何却又有那么一丝丝刺激的快感,那是一种报仇之后的快意。
    刚刚被拖拽的妇女,此时匍匐在地向后爬去,时不时地满脸惊恐的回头向杨芳望上一眼,口中只是喃喃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
    杨芳似乎想要搀扶她起身,微微伸出手向前迈出了一步,妇女尖锐的叫喊声划破了夜色,使得杨芳顿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
    我难道……杀了人?
    我居然……杀了人?
    这些人,为何如此恐惧的看着我?
    我是为民除害啊?我……
    正恍惚着,一个粗犷的声音背后响起:“这不是杨芳兄弟吗?”
    杨芳木然的回头,见说话之人正是结拜义兄特依顺,但此时的他还未从震惊中完全回复神智,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特依顺瞥到地上的尸体与钢刀,立刻心中明了所发生的祸事,眉头紧蹙道:“原来如此,贤弟,此地不宜久留,你随我来。”随即,他连拖带拽地将杨芳拖到了后巷一处赌坊之内。
    两人坐定,特依顺发问道:“贤弟为何将那人杀死?”
    杨芳眼圈微红,这才有些回神道:“唉,我见他欺负女子,路见不平而已,谁成想一时激愤……唉,一言难尽啊。”
    特依顺摇头道:“贤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手杀伤人命,如此定会惹上官司恐难脱身。”
    杨芳脸现惧意,声音焦急起来:“那可如何是好?糟糕,我的钢刀遗失在现场,上有侯爵府徽章。”
    想到此处,他立刻起身想要去拿回侍卫刀,却被特依顺一把拉住:“现今定然已经惊动官府,贤弟如回去必然会当场被捉,不妥不妥。”
    杨芳微一沉吟,脑中第一个闪现的是向海皙蓝寻求帮助,随即屈辱之情扩大充盈,使他使劲摇了摇头。
    便是身陷囹吾,我也再不会让人瞧我不起。
    杨芳暗自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定之际,特依顺的脑中也在飞快的转动,忽地灵光一闪,特依顺抚掌笑道:“贤弟,你在侯爵府当差固然生活悠闲,但男儿志在四方,应当将为国效忠、名留千古放在首位,至于生活舒逸与否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日前听闻台湾张丙有作乱谋反之心,哥哥近日在教中也勤习武艺,现在朝廷派我随同陆军提督马济胜的大军前往台湾。贤弟既然不宜留在京城,干脆随哥哥加入信天圣教,本次一同随军出征如何?”
    杨芳微一迟疑,随即他记起奕山的羞辱、海皙蓝的婉拒、被人冤枉的无助,一切的一切,痛苦、迷茫、执念、怨恨,铺天盖地的袭来,双亲惨死时的悲愤再次涌上心头,他紧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埋进肉里。
    特依顺见他低头不语,继续劝道:“男人或身负绝世神功,或掌控滔天权势,随之而来的,便会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与美女珍肴。贤弟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如能加入圣教,必然能够得到五行使者甚至是圣教主的赏识,不仅能学到上乘武学,也能建功立业。”
    在他提到“身负绝世神功”时,杨芳眼中所见的,是杀手零;在他提到“掌控滔天权势”时,杨芳眼中所见的,是贝勒奕纬。
    是的,武功与权势,这才是我应得到的。
    父亲是乡下饱读诗书的秀才,一生忠厚老实却落得诬陷惨死;自己虽寒窗苦读却未能如愿考取功名,最终只能为仆为役做些扫洒的琐事。
    什么侠义为怀,什么人间正道,全部都是虚妄的谬论!
    强力与权利,才是傲立于世的资本!
    既然人世间,没有这些追名逐利的虚幻便会遭人唾弃,那么我便要不择手段成为权倾天下的主宰!
    杨芳迷茫的目光从此消失,他的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坚定:“好,杨芳从此愿随大哥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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