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放下报纸,自言自语道:“我竟然第二天才看到这篇有趣的文章。”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问一旁的月漱落道,“月总管,我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月漱落不假思索地答道:“您原本是要出席一场限量款腕表的发布会的,在玻璃博物馆。但您昨晚说,俞院长打电话邀请您去善家参观,您打算今天再做决定。”她看了一眼窗外云层密布的天,“天气似乎不怎么好,您还要出去吗?”
    万国侯站起身来,他一边系上西装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先去发布会,然后我再去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魔都一流的养老院。去叫t3准备一下,我要出门了。”
    月漱落答道:“那您得稍等几分钟,t3在洗车,现在应该还没结束。”
    万国侯眼睛一亮,“是我要的那辆车吗?”
    月漱落忍住了笑,“是的。”她见万国侯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惊喜,不由得有些失落,“侯爷,我花了1400万……”
    万国侯打断了她,“不必告诉我过程,这个结果,我很满意。”他走到落地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想,原车主不知道真正的新车主是谁吧?”
    “我让t3去交易的,从头到尾都是用的t3的证件。”月漱落说,“虽然您之前没有交代,但我想您大概是不希望对方知道您买了他的车。”
    “goodgirl。”万国侯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现在,出发。”
    几小时后,参加完发布会的万国侯出现在了离善家养老院一百米的路口,他下了车,独自朝着善家走去。
    远远望去,善家的乳白色大楼就像是一本竖立着打开的词典。在大楼的底部,设有一个浅绿色的门廊,整座建筑物的设计和配色都非常雅致、温馨,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万国侯走进了大厅,一位身穿粉色制服的接待员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先生,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她的英语标准而流利,万国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我能不能参观一下这里?”他的中文发音让接待员有些吃惊,“当然可以。请问您有亲友在这里吗?”
    万国侯想了一下,“算是有吧。”他一面说话,一面打量着灯光柔和的大厅。大厅的主体色调是暖橙色,其中布置了一些宽敞的沙发。在这些沙发上,又都摆放着若干图案鲜艳的靠垫。除此之外,在大厅的各个角落中,都布置有音箱,此刻正播放着轻柔而舒缓的音乐。
    “请问您的亲友叫什么?”接待员问道。她的服务态度热情而真诚,万国侯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俞镜泊。”
    接待员一怔,“您说的是俞院长吗?”
    “除非还有别人也叫这个名字。”万国侯淘气地冲她眨了眨眼。
    “那么,您有预约吗?”接待员拿起了电话。
    “你就告诉他,ernestaugust来访。”说完,万国侯随手拿起了一份宣传资料,然后走到一张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无聊地翻阅着这本小册子,当他看到扉页上写着“是经民政局批准建设的社会非盈利性专业养护型养老机构”这一行字时,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他接着往下翻,“如您所见,‘善家’是一家融老人休养、医疗护理和文化娱乐为一体的新型养老院。”他想起了俞镜泊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一时间便有些读不下去了。
    万国侯合上小册子,走到了大厅的后门处。他看着花园里推着轮椅的护工,以及一些正在散步的老人,无端生出了一种伤感:“昨天已不能挽回,明天又无法保证,只有今天,才属于自己。”
    他正在喟叹时间,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侯爷!”
    万国侯转过身,看见笑容满面的俞镜泊朝他走来。
    俞镜泊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轻便的polo衫。他在polo衫外套了一件白色大褂,加上他佩戴的细框眼镜,看上去倒是很像个医生。
    “俞院长。”万国侯矜持而冷淡地点了点头,“抱歉,我不请自来了。”
    “怎么会。我昨天邀请您的时候,听到您说今天有事,我还以为您不来了。”俞镜泊一脸的喜出望外,“请。”
    他请万国侯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您想先参观?还是先去我办公室坐坐?”他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接着又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办公室里有一点儿私藏的好茶叶和酒,都是我老婆不知道的。”
    万国侯配合地微笑了一下,“我一定保密。”
    “那么,您看……”
    “先参观吧。”万国侯扇动了几下善家的宣传册,“我看老人们都在活动,这个时间段,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吧。”
    “您说的对。现在是下午,午休已过,又还没到晚餐时间,正是适合活动的时候呢。”俞镜泊殷勤地说,“请,我来为您带路。”
    两人穿过大厅的后门,走到了绿意盎然的花园中。
    “您看后面的这几栋楼房,代表不同的群体。”俞镜泊侃侃而谈,“我们大致将老人分为三种类型。即全失能老人、半失能老人和可自理老人。”
    万国侯点点头,“前两种都需要护工吧。”
    “是的。所以我们将这些老人按照类型划分,然后安排在不同的居住区域,这样就可以更好地照顾他们。”俞镜泊谈到养老院的设计,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原本就十分健谈,此刻更是谈兴甚浓。万国侯很少插话,基本上都是在倾听。
    两人一路穿过花园,来到了一栋九层楼高的建筑物前。
    “这是颐轩楼,里面住的都是经济能力较好的老人。”俞镜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实际上,这里是善家的‘富人区’。”
    万国侯好奇地看着这栋楼,“我可以参观吗?”
    “您请。”俞镜泊看万国侯对养老院颇有兴趣,高兴得心脏怦怦直跳,“对了,不知您注意到没有?整个善家都贯彻了无障碍设计,任何老人都可以畅快地通行。”
    “accessibilitydesign。”万国侯淡淡地说。
    俞镜泊听不懂这句话,但他看万国侯的表情并没有大的变化,想来应该不是批评,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初雇佣的设计师是从美国请来的,可花了大价钱呢。”
    万国侯随他走进颐轩楼的电梯,“我能看出来,你修建的这家养老院,应该斥资不菲。”
    俞镜泊故作谦虚地笑了一下,“是的。我在善家真的花了很多心血,但我觉得,只要能让每一一位来到善家的老人都能安享他幸福的晚年,那我的付出就是值得的。”他坦然面对着万国侯那充满疑虑的目光,“养儿防老,曾经是中国人沿用了几千年的照顾老人的方式。”
    万国侯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那是以前。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独生子女,养儿防老很不现实,许多家庭的年轻夫妻面临着赡养四个老人的困境。”俞镜泊说道,“随着人们经济实力的提高,以及养老意识的改变,老年养护产业将逐步显现出积极的社会意义,而这也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时,电梯楼层铃响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了不起。”万国侯说,“人口老龄化是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俞院长这样心系苍生,真是令我感动。”
    这番话说得俞镜泊高兴极了,“侯爷,这边请。”他将万国侯领到一间暂时无人居住的套间门口,“您看,我们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因此,房间里所有通道的宽度都在150厘米以上,好方便轮椅操作转向。而家具的摆放基本都靠墙,避免视力不佳的老人磕碰或摔倒。”
    “确实考虑周到。”万国侯说道,“我注意到,你们的桌椅、沙发、茶几都是采用的圆角设计,很细心呢。”
    俞镜泊又惊又喜,“就知道您会发现!”他得意地说,“既然您注意到沙发了,那您一定也发现了沙发是特殊材质的吧。沙发的坐垫和背靠,都是用高弹力海绵填充的,这样,老人坐下后不会因陷入沙发而无法站起来。不过,沙发的设计,是我老婆提出来的,这个我可不敢居功。”
    “隋医生今天还在休息吗?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托您的福,好多了。她是闲不住的那种人,我也劝不住,估计过两天又要来工作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套间,俞镜泊正想邀请万国侯去楼上的舞蹈室、健身房参观,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出现了,“咦,侯爷?”
    万国侯转过身去,一眼看到了穿着玫瑰红套装的陶白荷,后者正站在长廊另一端的某一间套间的门口。陶白荷笑眯眯地看着万国侯,“这么巧?俞院长也在?”
    俞镜泊见是陶白荷,心中暗暗叫苦,他并不想让陶白荷知道自己邀请了万国侯来参观养老院,但又不好不理睬,于是只能强打起精神,说道:“南夫人,今天你叔叔怎么样了?”
    “叔叔?”万国侯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很感兴趣,“南厅长的叔叔也在这里吗?”
    “是我二叔。”陶白荷答道,“正好他睡醒了,等我跟他说一声。”
    “不用。”说话间,万国侯已经朝陶白荷走了过去,“我们身为晚辈,理应向叔叔问好。”
    俞镜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走进了陶白荷身后的套间。
    只见一个鬓角花白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五官虽然已经布满衰老的痕迹,但仍然保留着年轻时的锋芒和强悍。此时已是九月中旬,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老人那样穿上长袖,或者是毛背心。他身上的深蓝色t恤,以及剪得短短的头发,都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休假的老刑警。
    此人正是陶无天。
    陶无天警惕地看着进屋的外国人,“你是谁?”
    陶白荷慌忙走到陶无天身边,“二叔,这是万国侯,我的朋友。”
    “你好。”万国侯露齿一笑。
    “中国话说的真不错。”陶无天冷冷地看着他。
    “侯爷,您别介意。我叔叔刚睡醒。”陶白荷打着圆场。她转身看着陶无天,“二叔,我给你削个苹果?”
    “我来吧。”万国侯走到茶几边上,顺手拿起了一个红苹果。
    “那多不好意思啊。”陶白荷赶紧走到万国侯的后面,但后者坚决地说,“南夫人,请让我为长辈做一点事。拜托了。”陶白荷看万国侯不像是在说场面话,只得依了他,看着他走进了洗手间。
    “天叔。今天感觉怎么样啊?”俞镜泊客套地问道。
    “这个外国人你也认识吗?”陶无天却答非所问。
    “他也是我的朋友,今天真巧,遇见了南夫人。”俞镜泊打着哈哈。
    万国侯从洗手间走出来,后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坐到了陶无天身边的沙发边上。他一面熟练地削着苹果,一面跟陶无天拉着家常,“天叔,我能这么叫你吗?”
    陶无天似乎打了个寒颤,几秒钟后,他才答道,“随便你。”
    “我看您精气神很好呢,比许多没有住养老院的人都要好。”万国侯说道,“南厅长家里条件那么好,您何必要搬出来?”
    这时,俞镜泊冲万国侯露出歉意的一笑,“侯爷,您先聊着,我去处理一点事,很快就回来。”
    “去吧。”万国侯头也不抬地说。
    俞镜泊如释重负,他一向不喜欢陶无天,这个老刑警不但脾气很坏,而且很难伺候,要不是看在南泽雨的面子上,他都不想收这个老怪物进来。他走出门,来到长廊的尽头,然后掏出手机,开始交待晚餐的安排。
    陶无天没有回答万国侯的问题,他只是打量着对方:“你多大岁数?”
    陶白荷哭笑不得,“二叔,你干嘛呢?还当自己在审犯人呢?”
    万国侯微笑着将苹果递给陶无天,“您看我像多大岁数?”
    “我看不出来。”陶无天接过苹果,但并没有吃。
    “南夫人,天叔以前是警察吗?”
    “是的,老刑警了。”陶白荷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那……”万国侯看着轮椅,欲言又止。
    “工伤。”陶白荷苦笑了一下。
    “不是工伤。”陶无天忽然说,“是注定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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