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钦差行辕,王彰处理赈灾事务,眼皮子直跳,让他提着笔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显得有几分行坐不安。
    他带去的亲随管家陆承忍耐了许久,终于道:“老爷,麟王殿下被皇上叫回去申斥,八成会迁怒老爷,您若担心,不如准备一份礼物赔罪,等殿下回来,便送过去,让殿下消消气?”
    王彰脸色一沉,怒道:“谁说我在担心?他身为赈灾钦差,不司其责,天天与酒肉为伴,歌伎为伍,还要本官向他赔罪?”
    陆承劝道:“他毕竟是钦差正使,又是皇子之尊,那脾气,老爷也是知道的,老爷何必硬碰硬?您连着四道奏折弹劾他,他能不记恨吗?”
    王彰余怒未息:“本官行事都依了规矩,皇上面前,本官也不会说半句假话,又不曾污蔑,他要记恨便记恨,我王彰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陆承:“……”
    他觉得自家老爷这是被麟王殿下以赈灾为名坑银子坑苦了,一个堂堂中书令,连‘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这种无赖话都说出来了。
    陆承无奈地道:“老爷,我这也是担心麟王不好惹,以后会报复您,不过,老爷行事忠直,想必那麟王也会稍有顾虑。”
    王彰摆手道:“麟王回来若还是这般行事,本官还是要弹劾他的!此事不要再说了,来,帮我研墨!”
    陆承不再说话,认真研墨。
    王彰也再次拿起笔,开始梳理赈灾的一些疏漏细节。
    他的手极稳,一点也不像刚才那般烦躁。
    屋子里安静下来,远处有沙沙的声音,像夜风吹动树叶,也像虫鸟划开夜空的寂静。
    那是一个黑衣身影,黑影穿房越脊,来到城中一处民居,把看到听到的言简意赅地写在一个小小的纸片之上,封成小卷,塞入一个小小的竹筒,来到后院,捉起鸽笼中一只鸽子,将竹筒绑在鸽腿,手一松,鸽子飞入夜空。
    第二日一早,麟王起身,元庆牵来了马,麟王飞身上马,对他道:“你就留在京城,有什么事,随时报与本王!”
    元庆抱拳道:“是!”
    麟王看向某个方向,神色略有遗憾,花儿尚含苞,蜂蝶便已经觊觎了,叫他怎么放心啊?
    不过,小言儿似乎是准备走商路,九芳堂,这次的商铺名叫九芳堂吗?上辈子关于她的事,他都令人查过,她亦是从一个小小商铺做起,不过,那家铺子不叫这个名字。
    而她,只用了短短三年间,便成为京城三大巨商之一。最后,这些资产全成为那个人起事的后盾。
    若没有小言儿,就没有那个人的帝位,可是,他登上帝位之后,却对小言儿下了毒手。
    如果按前世的轨迹,现在的小言儿已经因为那人的温言软语和虚伪关心而倾心。
    是他改变这样的局面。
    这辈子,他不会让小言儿再被那人骗去,不会让她再受那样的伤害。
    他也不想走,他也想陪在小言儿的身边,守护她,保护她。但是,青州受灾的是十万百姓,他不能见死不救!
    而要好好的保护她,便不能没有实力,有些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不然,众王夺嫡之时,他自身难保,还怎么保护小言儿?
    西城门处,一骑绝尘,麟王往青州方向疾驰而去。
    巳时,东城门处,一队豪华而讲究的车队逶迤而来。早就等在城门口的北辰临枫与几位礼部大员一起迎上前去。
    这车队,便是苍阳太子的使臣车队,见到迎在此处的天珩众官员,车队停下,中间那辆奢华而宽大的马车处,两个丫鬟将车帘撩开,一个少年男子似笑非笑的脸露了出来。
    那少年十八九岁,唇红齿白,分外俊朗,代表着太子之尊的红黑色锦袍上金丝为线,绣着五爪金龙,金冠束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映进了所有的日光,但是唇角微扬的模样,又带着一份漫不经心的邪气。
    马车里还有两个人,是两个艳光照人的女子,她们服侍着少年,美酒送到唇边,果脯递到唇边,少年很舒适地斜枕在其中一个人的腿上。
    北辰临枫的绝世脱尘,清雅而温文,而这少年的纨绔中带着慵懒,邪气中带着戏谑的模样,和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有苍阳的官员在马车前低声道:“殿下,天珩三皇子迎出城门了!”
    少年坐起身,探头向外看,正看见那个玉树临枫的身影,他回头,冲着车内两个女子道:“你们说,是本宫更俊一些,还是那天珩的三皇子更俊一些?”
    两个女子吃吃地笑,红衫女子道:“殿下龙章凤姿,天上的神仙也大有不如,当然是殿下俊得多了,谁能和殿下比?”
    绿衫女子也不甘落后地道:“有一句诗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殿下珠玉在前,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凡夫俗子,再也不会有比殿下更俊的人了!”
    三人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北辰临枫和一众天珩官员都听见了,那些礼部官员不禁鼻歪眼斜,虽然那苍阳太子的确很俊,这两个女子要巴结自己主子也无可厚非,但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真是让人无语。
    北辰临枫倒是神色没变,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如芝兰玉树般站在那里,风华出尘,遗世独立。
    听了两个侍女的话,苍阳太子又一次把头伸出车门,含笑打量了北辰临枫好几眼,忽地刷地拔出车前侍卫腰间的剑刺向车中,噗噗两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让在场中人面色皆是一变。
    苍阳太子刺出两剑之后,竟还快速地把车帘垂下,不让血迹溅出,而后,他再撩起车帘,只见两个侍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却都已经没了气息。她们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被杀了。
    苍阳太子把带血的剑扔在地上,拍拍手,笑容满面地道:“本宫最恨别人花言巧语,说话不实。虽然天珩三皇子比本宫是差了那么一线,可她们说话也太夸张了!这岂不是让本宫还没进天珩京城,就先得罪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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