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日,这天正是三月初三,按世间传统,三月三是朝拜祭祀之日,每年这一日,人们都会聚集到近处的道观之中,燃香焚纸,祈求神明保佑,今年也不例外。
    黄州城的玉清观如今早已人满为患,观外方圆五六里之内,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呼喊声、叫骂声、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更有些人,或是遇见故友或是闲来无事,三五成群,聊的不亦乐乎。
    “那回春阁老掌柜吴茂枝,被人将脑袋硬生生拍进了肚子里,谁知,他年轻时却学过一门奇功,名曰‘九转不灭神功’,脑袋被塞进肚里不但不死,反而找来一把刀,将肚皮割开,露出脸来,看清楚凶手模样找上门去,将凶手全家杀了个干净,报了大仇。”三五人中,有一老头正神采飞扬、唾沫横飞的跟其他人聊着。
    “你这老头,净是胡言乱语,天下哪有这等事?”旁边一大胡子骂道。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如若不实我跟你姓!”老头怒道。
    那大胡子见老头说的结实,心里不免信了几分。
    老头目光突然一盛,看向前方一少年背影,急忙喊道:“小兄弟,快过来!那日咱俩亲眼所见之事这几人竟不相信!你说给他们听听。”
    那少年回头一笑,说道:“千真万确,如若有假,我认作你们的爹!”
    老头闻言精神更振,大笑道:“这次你们信了吧。”
    几人纷纷点头,他们却没发现那少年说的不是“认你们作爹”,而是“认作你们的爹”,意思是如果是假的,自己就是他们的爹。
    那少年身子一矮,便钻入人群中了。
    在人群最外围,有一老道负手而立,似乎正在感受这热闹的气氛。
    此老道身着黑色道袍,白发成髻,脸上却是红润光滑,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老道正要举步向前,突然愣了一下,右手一拍腰间,而后笑了一声,看向左前方。
    只见有一少年正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转眼便看不到了。
    这少年便是秦方,只见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人群虽挤,他却碰不到别人半片衣衫,步法快速简练,显然是极上乘的轻功步法。
    他手臂时而闪烁,但却看不到是如何伸出的,只见拿回的时候必定有财物入囊。
    秦方原本有几千两银票,买了那处房宅后,只剩下一千多两,这三个月更是出手阔绰,每日练完武功闲来无事,便时常出没于赌场酒馆间,或用来听书闻曲,半月前,最后一两银子也被他喝进肚里。
    无奈之下,秦方又干起了老本行,他本来根骨奇佳,又修炼了最上乘的两仪真经,只三个月便内力小成了。此时他施展那劫济三招,估计那通天教几位堂主不查之下也会中招。
    不过他时时谨记王一凡生前跟他说过的三不偷,一次未犯。
    到了午时,秦方摸了摸鼓鼓的衣袋,“该回家了,今日差不多了,嘿嘿,几天不听曲心里直痒痒。”
    秦方身形一闪,进入到旁边小树林中,他向前走了几步猛一回头,见无人留心自己,便施展游鳞阙步,一阵风般疾行而去。
    秦方来到闹市,一间名为妙曲苑的酒馆,刚进门,便听到小二的呼喊:“啊吆!秦少爷来了!您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咱这戏班子里几位花旦妹妹都想你想的紧啊!瞧她们茶饭不思的,一个个都瘦了,只盼见秦少爷一面敬秦少爷一杯啊!”
    秦方哈哈大笑,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掏出一把碎银子,说道:“先给我来壶‘绿清竹’,走了这一路,他娘的有些热了。”
    小二连忙喊:得嘞!转身便去操办了。
    台上正有一身材姣好的花旦婉婉而唱,唱的是一曲《别春风》,曲调委婉细腻,有如怀春少女于耳边倾诉,秦方正好爱听此曲,便踏着节拍,晃着脑袋听了起来。
    这时,却传来一阵大笑声,坏了秦方雅致。
    秦方皱起眉头,斜眼看去,只见一身穿锦袍的肥硕之人正双手搂着两个女子,在远处桌谈笑着。
    那两个女子知道此处听曲者甚多,不敢大笑出声,暗暗掩口而笑,而那肥硕之人却不管不顾肆无忌惮。
    “死胖子!你家这是谁死了,你笑的这么高兴!”秦方暗骂道。
    秦方被人坏了雅兴,酒也不想喝了,就要离去。但他一转眼,看到肥硕之人腰间鼓鼓的钱袋,又有些手痒起来。
    “哼!打扰老子看曲,老子便借你银子用用!”秦方一瞪眼,站起身来慢慢走了过去。
    “嘿!朱由兄!”秦方从后面拍了一下那人肩膀,那人转身的一霎那,秦方施展绝技,手到包来。
    那人转过身来,见一陌生少年正笑嘻嘻看着自己,便一脸茫然的问道:“你是谁?认识我?”
    秦方道:“对不住!认错人啦!我以为是我那狗友朱由呢!”
    那肥硕之人立刻一脸不耐之色,白了秦方一眼,转过身去跟那两个女子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朱由兄!猪油兄!哼哼,一身猪大油,不知拱了多少好白菜!”秦方油腔滑调的唱着。
    那肥硕之人只顾着跟二女调笑,却没听到。
    秦方得意洋洋的正要离开,却听到一清脆的女声:“喂!那个胖子!刚刚那小子偷了你的钱袋,还骂你一身猪油,拱了好白菜。”
    秦方闻言大惊,回头匆匆看了一眼便快步向门外走去。
    仓促一看之下,看到后面有一桌四人,似乎有老有少,说话者好像是一红衣少女,似乎长的十分漂亮。
    那肥硕之人闻言连忙一摸腰间,钱袋果然没了。他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声若洪钟,竟是身具武功。
    “给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死你!”
    秦方此时已到门外,连忙施展游鳞阙步逃去,一边逃一边骂:“死胖子,烂肥猪,长个猪样还霸占美女,有本事来追上爷爷!”
    秦方不论轻功还是内功,都有长足进步。那肥硕之人内力虽比秦方深厚,但秦方的游鳞阙步乃某时代纵横江湖的绝技,那肥硕之人一身肥肉本来就行动不便,此时如何追的上秦方?
    秦方只听那肥硕之人声音越来越远,放下心来,又绕了一圈,来到一熟食店,买了些酒肉带回家吃。
    秦方走到家门口,只见邻居小女孩跑了过来,叫道:“大哥哥!”
    秦方一喜,蹲下身来,说道:“九儿,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玩的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糖人来。
    九儿看见大喜,连忙拍手叫道:“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这糖人捏的是谁呀?”
    秦方道:“自然是咱的小九儿啦!”
    九儿一听捏的是自己更是高兴,连忙接过去大喊着跑回家跟妈妈炫耀了。
    自从过年时她给秦方端来一碗水饺,秦方便时常买些物品逗她开心,她爸爸妈妈见了秦方也很是热情,秦方自然也对他们以礼相待,几个月下来,两家倒是熟的很了。
    秦方嘿嘿一笑,掏出钥匙开锁进门。
    秦方将酒肉放到桌上,而后翻身躺倒在床上,他想起刚刚那可恶的红衣少女,冷哼一声,心想:“被那小妮子一搅,那妙曲苑以后是去不得了,纵然不被肥猪捉住也会被戏班的人瞧不起。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我若是‘浪里滚’那样的人物,早就将你当场杀了!”秦方脑中幻想那红衣少女被自己白刀子当胸刺入,红刀子透背而出,那少女花容失色,大声惨叫。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但没有爽快,反而隐隐觉得不忍。
    “不想了不想了,喝酒吃肉要紧!”秦方坐起身来。
    这时,门外突然有声音传了进来。
    “小友挺会享受啊!拿了老夫的钱袋,花着还顺手吧?”
    秦方闻言大惊,向门外看去,只见一黑衣老道背负双手,站在门外。
    秦方心想:“乖乖,遇见高人了!这老道怎么能找到这里,我却一点也没察觉!”
    “道长何出此言,在下不太明白,道长请进,咱们坐下来谈。”秦方经历通天神教之事,胆子已颇大,当下情形虽意外,却不惊慌。
    “既然小友邀请,那老夫便不再推辞了。”黑衣老道抚须说道。
    秦方见这老道气定神闲,心想必有惊人手段,一会须抓住时机赶紧逃走。
    那老道走到门前,抬脚跨进门来,另一只脚还没落地,这时,秦方伸手按到床边的一块凸起的木板上,彭的一声,一团白色粉末从天而降,落向老道。
    “生石灰?哈哈!”老道腿上发力,一个箭步便冲出石灰笼罩范围,这时,地上却出现一个大坑,正好就在他将要落地之处。
    老道急忙虚空借力,来了一个空翻,在空中硬生生的向一旁移动了几尺,落到坑旁的地面上。
    可这时,屋里已空无一人。
    秦方一直担心通天神教找上门来,便在屋里设了重重机关,直到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老道向一旁看去,只见那边有一窗户,正半开着,对方似乎从那里跑了。
    “小狐狸!”老道暗骂一声,却不急着追赶,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像是在仔细听。
    片刻后老道睁眼哈哈大笑,说道:“小友当真了得,老夫也差点着了你的道。”
    屋内空无一人,老道却仍在这自言自语。
    “小友先是设生石灰落下,生石灰遇水变热,若对方不及躲避便会被生石灰落入眼睛,不能视物。对方纵是高手,施展身法跃出石灰,则恰好掉入你事先设置的坑中,想必这坑内也得有些厉害东西吧。而对方即便如我,躲过石灰、又侥幸未入深坑,落地之后,也看不到小友,因为小友早已躲入地洞之中。”老道面带笑容,缓缓说道。
    正如老道所言,秦方确实已躲入床底一地洞,他听到老道的话心里大惊不已:这老道当真厉害!就算王大哥复生也不一定能察觉到我在这里。
    “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请你上来啊?”老道的声音又传来,“怎么,你担心我是通天神教之人吗?”
    “他……他怎么会知道!”秦方闻言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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