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成都四周又响起了枪声和呐喊声,但这城西北又跟昨天一样,一直没有动静。直到辰时初刻,骆大胖子才带着他的人马冲出营来,他这一队人马又抬着十几架云梯向城墙边冲过来,城头上却没什么动静,他以为他又能像昨天那样,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错了。
    他见抬着云梯向前冲的人没遭到射击,就带着几个心腹走出营门,又在那里指手画脚。
    骆大胖子本来特别怕自己不小心让流弹给搞死了,他基本不出营门,只在营内指挥,但昨天他到营门口指挥,就差点儿让手下的兄弟攻上城去了,所以他觉得,他出到营门外指挥就能给兄弟们鼓劲,兄弟们就能比往天干得好,所以他今天特意走到营门外来指挥。但他没有注意到,城上正对他营门的那处垛口砌了砖,当然也没发现那砌了砖的垛口,只在中间留了一个枪孔。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也许就是说他这种人的。他见他那些抬着云梯冲向城墙的兄弟居然没有遭到城上的打击,他就放心地站在营门口,口说手指,给身边的几个心腹讲进攻的要领。
    天亮后,田紫芸就站在枪孔前,把枪里的子弹上了膛,然后就一直瞄准着骆云光的营门,她在等待胖子的出现。
    田征癸为了让女儿田紫云亲手杀了骆大胖子,所以当骆大胖子的人抬着云梯冲向城墙时,并没有射击,这也就让骆大胖子放心大胆地走到了营门口。
    田紫芸看见骆大胖子在那营门口指手画脚,张牙舞爪的样子,早已恨满心怀,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握枪的双手都沁出了汗,她一直在瞄骆大胖子的心脏,但最后还是决定打碎他那张丑恶的脸……
    骆大胖子正指手画脚地正说得起劲,突然间,他听到“呯”的一声枪响,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子弹就击中了他的鼻梁,穿透了他的肥大的脑袋,他“卜通”地一声就栽在了地上,挣都没挣一下,就死了。
    他身边的那几个亲信见他突然倒地,懵头懵脑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呯,呯,呯……”又是接连几声枪响,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都栽倒在营门口了。
    这几声枪响之后,成都西北面的城墙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抬着云梯冲向城墙的人遭到了猛烈的射击,骆大胖子安排在营门附近的快枪手,也开始向城上射击,但是他们的头只要冒出工事,立即就被田紫芸开枪击中,只一小会儿,那些快枪手就被撂倒了二十多个,骆大胖子的快枪阵地就被打哑了。
    抬着云梯攻城的人遭到城上的射击,又失去了快枪的火力掩护,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其余的人丢了云梯,就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后退的过程中又有不少人被打死。
    田征癸就这样把保路军在成都西北面的这一波攻击打垮了。
    如果不是这高大的城墙让他下不去,他真想就势发起反击,将城下这群匪徒统统杀尽。
    往天,骆云光的人马只要退回营地,也就没有危险了,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退回了营地,但有一支枪,一直盯着他们,只要听到枪响,营地里就一定有人倒下。刚开始,营中的人还以为是城上打冷枪,后来才发现是被神枪手盯上了。
    骆大胖子死了,城西北这一路保路军就成了群龙无首,现在又被神枪手盯上了,整个营盘就像炸了窝儿了。
    “妈呀,这是见鬼了吧!”
    “哪里是见鬼,是鬼见愁哇!”
    “我们还是逃命吧!”
    ……
    眼看就要炸营了,骆大胖子手下的几个小头领就聚在一起商量。
    有人说道:“骆大哥死了,这一路人就没头了,我们撤了吧!”
    有人问道:“你不想给骆大哥报仇了?”
    那人说道:“城上有神枪手,报仇,报屁的仇啊!弄不好,我们自己也要栽在这城下,还不知道有谁给我们报仇呢!”
    又有人说道:“我们撤了会连累其他人的!”
    那人就问道:“那你说咋整?”
    说要连累别人的那人就说道:“骆大哥死了,我们这几个人也喊不动下面这些兄弟,我们向南门的秦大龙头救援吧!听说他是这次围攻成都的总指挥,如果他不叫个有威望的人来统领兄弟们,我们就撤回彭州,或者我们就散伙!兄弟们,你们觉得咋样?”
    其他几人想想,也觉得没别的什么办法,都点了头。
    最先说话的那人就说道:“好嘛!你去找秦大龙头,我们在这里等,如果他不叫个有威望的人来,你一回来,我们就回彭州。”
    那人就说道:“我这就去,你叫兄弟们躲好点儿,不要叫鬼见愁把命都拿去了!”
    那人说完就去南门见了秦载赓等人去了。
    再说田征癸打退了城外保路军的进攻,见敌人不再攻城,就派人去给赵尔丰报告了城西北的战况。赵尔丰听了田征癸这边的战况报告,想知道田征癸是怎样打得敌人不敢进攻的,好在全城推广,就亲自去了城西北。
    他一见田征癸就说道:“征癸,你这里是怎么打的,就把匪徒打退了,快给本帅说说,也好在全城都这么打,早点把匪徒打垮。”
    田征癸就把整个经过给赵尔丰说了。
    赵尔丰就说道:“把你家小姐请出来,让本帅见见!”
    田征癸就叫过女儿,说道:“芸儿,快见过大帅!”
    田紫芸朝赵尔丰蹲身福了两福,低头轻声说道:“芸儿见过大帅!”
    赵尔丰说道:“田小姐不必多礼!田小姐如此身手,是我成都的穆桂英啊!”
    田紫芸说道:“大帅,芸儿从没想过要用这快枪杀人,只是我在彭州受辱,使夫君蒙羞,使家门蒙羞,本该一死,但又没死,昨日听说这城外的匪徒是彭州来了,芸儿想,肯定是我的仇人,所以就到这里来了,芸儿就想亲手杀了这些仇人,然后以死明志,以雪家耻。”
    赵尔丰安慰紫芸道:“田小姐,你在彭州蒙难,是遭匪人陷害,罪不在你,而今你又亲刃仇敌,助父杀敌,打退匪徒,本帅一定电请朝廷下旨旌褒,还你清白,你可千万还要自寻短见!”
    田紫芸又向赵尔丰福了两福,谢道:“谢大帅美意!只是芸儿实难忍耻苟活!”
    她话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赵尔丰就对田征癸说道:“征癸,你亲送女儿回府,好好开导她,千万别想不开,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耻,这是匪徒造的孽,这是大清朝的耻,本帅一定呈请朝廷下旨旌褒,还她清白!”
    田征癸也谢道:“谢大帅恩典!谢大帅恩典!征癸没齿不忘!”
    说完就亲送女儿回府了。
    赵尔丰本以为田征癸有什么更好的战术,没想到是田征癸的女儿用狙击的方式打垮了对方的进攻。他想,他是堂堂的四川总督,他不能让一个已经受到伤害的女子,再在这城头抛头露面,让人嗤笑,所以他让田征癸亲自把女儿送回府去。
    赵尔丰回到督署,就把这事给三个师爷说了,然后让廖思乾写了奏折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下旨旌表田紫芸。但因国事日非,直到清亡,朝廷也没回复赵尔丰的这份奏折。
    骆云光手下那个兄弟来到南门,见到了秦载赓等人,就把骆云光身死、城西北攻城受挫、城上神枪手枪枪要人命、有人主张撤走等情况说了。秦载赓等听了,觉得事态严重,稍微商议了一下,就决定让胡重义带他的那些人手去城西北,争取把城西北这路从彭州来的人马安定下来。
    龙鸣剑对秦载赓说道:“大哥,我也跟三哥一起去!”
    秦载赓问道:“重义去就行了,你还去做啥?”
    龙鸣剑答道:“大哥,我去看看,了解一下,看城上是用什么手段下这杀手的,好知会各路人马,以防再遭暗算!”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好!四弟,你小心些!了解清楚了就赶快回来,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还得商量商量,得找个有用的办法,不然,我们把人手都赔进去了,也拿不下成都!”
    “好,大哥,我快去快回!”
    秦舒月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她见龙鸣剑跟胡重义去城西北,她也跟了去。
    七月十六下午,从东边赶来的保路军接手了东山庙和东门的营地后,龙鸣剑和秦舒月就带着兄弟们回到了南门。这些天,秦载赓一直让妹妹呆在他的中营,没有让她参加对南门的攻击。但只要龙鸣剑出营指挥,她就一定跟在他身边。秦载赓也就习惯了妹妹去保护龙鸣剑,所以妹妹跟龙鸣剑去城西北,他也没阻止。
    龙鸣剑和胡重义去到城西北后,很快安抚住了骆云光的这路人马。龙鸣剑就找了一些人来,了解骆云光被射杀的情况:“各位兄弟,骆大龙头他们是咋死的?”
    “骆大哥当时带了几个兄弟,就站在那里,”一人边说边指了指营门口,“在吆喝大伙冲快点,因为当时城上没有人,更没有开枪,他想叫大伙把云梯搭上墙,趁势抢城,可他没吆喝两句,我就听见‘呯’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呯,呯’的几声枪响,我就站在这里,我就看见骆大哥他们几个都栽倒了,接着城上的枪就响成了片,冲城的兄弟就被打回来了。”
    龙鸣剑又问道:“你们没开枪还击?”
    那人又答道:“开枪了!可开枪的兄弟在那里,”他又指了指营门边的快枪队的掩体,“只要一露头,就挨城上的枪子,只一会儿,就死了二十几个!后来,一有兄弟在营盘里走动就挨枪。”
    “那你们骆大龙头的尸体呢?”
    另一个人说道:“枪声停了好一阵后,我们就摸到门口把他们拖过来了,现在正在营后挖坑儿,想把他们就埋这里了!”
    龙鸣剑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走嘛,过会儿可能就放坑儿里盖土了!”
    龙鸣剑等赶到营后,他们看见那里挖了一个大坑儿,坑已挖完,人们正准备把那些死了的兄弟往坑里放。
    龙鸣剑忙喊道:“慢!让兄弟看看再埋!”
    那些人就停了手。龙鸣剑过去,把每一具尸体的中弹部位都看了一遍。骆云光和那些快枪手都是头部中弹,骆云光那几个心腹是胸口中弹。
    龙鸣剑看完了,轻轻说道:“枪枪要害,枪枪毙命!这边城上的守军枪法就这么好?”
    听他这么说,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秦舒月冷不丁地说道:“不是守军枪法好,是城上有个神枪手!”
    龙鸣剑看着秦舒月问道:“你的凭据呢?”
    舒月说道:“比如我,在城上一个你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你的地方,当你进入我的射程,你能逃得过我的枪子么?”
    龙鸣剑一下就明白了,就使劲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要是那枪又好,射程更远,就是不出营门,也可能被射杀了!”
    “对!”
    “走,我们再去营门那边看看地!”
    他们就去到营门那边,躲在掩体后观察了一阵,真的就发现了田紫芸的那个射击点。
    龙鸣剑就对舒月称赞道:“妹子,你真行!”
    他们给胡重义讲了这个情况,让他小心对方的这种暗算,然后就回南门了。
    回南门的路上。
    龙鸣剑和秦舒月并辔而行。
    他们骑马,目标太大,怕成为城上神枪手的靶子,所以他们没敢绕着城墙走,而是从骆云光的营盘后面走的。
    龙鸣剑问道:“妹子,你咋晓得是神枪手干的?”
    秦舒月答道:“龙哥,舒月也算是个神枪手啊!”
    “是神枪手就看得出?”
    “当然啰!你想,这个骆大龙头,他跟那几个人是在营门中枪的。那营门离城头,少说也有五六百步,他挨的那一枪,正中鼻梁,而且那是当时城上放的第一枪,就肯定不是流弹。再说,他身边的那几个兄弟,也是个个胸口中枪,要是不是神枪手,咋可能都打他们的胸口?”
    “对!肯定是个神枪手!那后来被打死的那些使快枪的兄弟,也是被这个神枪手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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