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郝天民夜袭北门的时候,秦载赓在南门听到那声炮响,也开始了夜袭。
    秦载赓本要亲自率队夜袭的,但他手下的几个堂主都坚决反对,最后就由几个堂主带人马夜袭,他们也像北门那边一样,趁月亮西沉,四周很黑时,抬着云梯迫近了城垣,但因赵尔丰早就作了防敌夜袭的安排,所以他们在城外的举动,城上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的云梯刚靠上城墙,城上守军就推下了滚木礌石,并不断地掷下火把、火罐,很快就把那些云梯给毁了。
    秦载赓等见偷袭不成,就趁势对南门发动猛攻,结果又是一场混战,一直杀到天明,双方都伤亡了不少人。
    面对这个结果,秦载赓只好让人马撤回营盘喘气。
    其他各门的保路军也自发地参加夜袭,但赵尔丰在城上早有准备,守在各段城上的军官指挥自己的人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所以保路军的夜袭没一处得手。
    北门的战斗停止后,赵尔丰也让人清点人马。这一战,他也死伤了四五百人,特别是他的卫队损失最重,死伤近半。他又派人到全城各处了解了战况,知道都打退了敌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不是自己料敌先机,还真可能让这姓郝的老贼得手了,自己现在大概只能出城逃命了。眼下挫败了郝老贼,也就打掉了同志军的士气,看来这成都坚守待援也不是大问题了!这成都,粮草充足,弹药也充足,再防守得严密点,同志军就凭他们那点儿火力,想拿下成都,哼,做梦去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了。其他几门传来的枪声,他也觉得不必在意了。
    这天白天,城外的同志军仍然接连不断地攻城,但攻势已大不如前。
    七月十七日,内阁收到成都开战后赵尔丰发来的第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把头一天赵尔丰、尹良、玉昆奏折带给内阁大臣们的庆幸一扫而空。他们本来以为赵尔丰用铁腕解决保路会,川汉铁路的事儿也就解决了,铁路国有这第一国策就能顺利实施了,可没想到,第二天收到的竟然是成都开战的消息。内阁总理大臣******见铁路国有惹出大麻烦了,也顾不得骂载泽和盛宣怀了,就急忙拿了赵尔丰的奏折去见摄政王。摄政王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又把皮球踢给了内阁。
    内阁会议后,一面下谕令责成赵尔丰全力剿灭保路军,一面又谕令鄂、湘、黔、滇、陕五省督抚派兵入川助剿。同时电令已率鄂军入川的端方速往成都,协同办理剿抚事务。此后,一收到赵尔丰的电报,就给赵尔丰一道督促进剿的谕令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处置方略了。赵尔丰见得不到什么具体的指示,也就像应付差事一样,天天汇报战况,天天请示方略,把给内阁上奏折当做走过场,交给三个师爷去做了,他则********地去研究对付保路军的办法去了。
    打了这些天的仗后,好消息终于不断地给赵尔丰传过来:
    七月二十三,朝廷起用岑春煊入川助剿。
    七月二十五,川北道驻军统领副将冯玉光,调集川北各地驻军及民团十营,共五千人,已进至广汉、金堂一线;川东道驻军统领副将毛福升,调集川东驻军及民团八营,共四千人,已进至遂宁、安岳一线。
    七月二十六,端方率军进至叙府(宜宾);川南道驻军统领副将苟得功,调集川驻军十营,共五千人,已在资州集结。
    七月二十七,署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华封驰援成都的人马已进到邛州一线。
    ……
    他接到这些消息,越想越兴奋,他觉得自己就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七月二十八,这天早晨,他巡完城,感觉到同志军的攻势是明显地缓了下来,觉得是该布置出城追剿的时候了,赵尔丰带着林朝义回了督署。
    一到督署,他就让林朝义把三个师爷叫了过来,给他们讲了自己巡城的感觉,然后问道:“你们说说,现在本帅是不是该部署出城追剿的事了?”
    廖思乾首先说道:“大帅,属下也觉得是时候了。这围攻城池,本来应一上来就急攻,让城里的人没有喘息的机会,但这些匪徒并不会用兵,用了以慢打慢的方法,结果让大帅将其阻止在坚城之下,一打十几天,现在已是师老力疲,而弹药又无以为继,所以这些匪徒是来不起气儿了。像今天这样攻城,说明他们是想撤围逃命了,所以大帅又料敌先机,部署出城追剿,肯定能将其一鼓荡平。”
    高达永接过话头说道:“大帅,朝元兄说的是个道理,但属下也有一点不同的想法,这些匪徒打了这些天,他们肯定清楚,就凭他们那点火力,要拿下成都这座坚城,就是给他们再多的时间,他们也做不到,所以属下想,他们会不会是故意露个破绽,引诱我军出城,然后在城外设伏,这样既达到耗损我军兵力的目的,又从我们手里得到枪枝弹药的补充,再回过头来攻城?如果是这样,大帅,在部署出城追剿时,一定得提醒各门的守将,一定要看清楚,匪徒是真逃,还是诱敌。”
    赵尔丰听了廖、高二人的分析,都觉得有理,就问汤怀仁道:“思礼,你觉得呢?”
    汤怀仁从来不抢在廖、高二人之前说话,所以常常被赵尔丰这样问。他见赵大帅又这样问自己,忙答道:“大帅,怀仁也在想朝元、恒生两位老兄的话,他们说的都在理,打了十几天了,这些匪徒应该感觉到什么是师老力疲了,而且驰援成都的各路人马已经向成都压过来了,他们也肯定听到风声了,所以他们肯定在想逃命的事,但又肯定不甘心就这么逃了。属下以为,他们可能还会在明天,最迟后天,会对成都再搞一次猛攻,希望侥幸一逞。所以,大帅现在部署追剿,正当其时,让城里的所有兵将都做好追剿的准备,到时一旦确认匪徒是真的溃逃,就出城全力追剿,就肯定能一鼓荡平匪徒!”
    赵尔丰又看了看林朝义。
    林朝义就说道:“标下赞同三位先生的看法!”
    赵尔丰听完,看他们跟自己的想法一致,就说道:“既然你们也这么想,本帅就立即召集成都的大小官员,部署追剿和这省城的善后!”
    他立即让亲兵到城内各处传令:
    除守城的各营管带之外,成都所有官员立即到督署会议!
    半个时辰后,该到的文武官员都赶到督署来了。
    赵尔丰先把收到的消息给在座的文武官员讲了,然后后说道:“各路增援人马正向成都逼近,而这两天这些保路军匪徒的攻势也大不如前,已是到了强弩之末,所以我们现在要一边守城,一边做好出城追剿的准备,俟匪徒一有溃逃迹象,我们就从四门杀出,全力追剿,直至将秦载赓等贼首擒获或斩杀,要毕其功于一役!现在请各位会议一下追剿的方略。”
    布政使尹良问道:“大帅,这端大帅的兵入川已这么多日子,怎么才进至叙府?是不是等他的人马进至成都附近,对匪徒形成合围之势,我们再出城追剿呢?”
    赵尔丰说道:“端帅的兵到成都还得有些日子,这些天他乘兵舰走水路才进至叙府,这上岸之后,沿途都可能被匪徒骚扰,所以不能指望他能几天就到。”
    尹良就说道:“大帅,端大帅的兵还到不了,就形不成合围,如果匪徒四散溃逃,这追剿怕是要大费周折了。”
    赵尔丰道:“本帅估计,匪徒在最近几天就要溃逃了,如果等端帅兵到,匪徒怕是逃得没踪影了,所以不能等,只要匪徒一开始溃逃,我们就得立即全力追剿!而且,本帅估计匪徒不会四散溃逃!”
    奎焕的伤已好多了,他也参加了今天的会议,他问道:“大帅,您估计匪徒不会四散溃逃,那会向哪个方向溃逃?”
    赵尔丰说道:“各府县的援兵正压向成都,而且主要集结在广汉至金堂一线,匪徒四散溃逃,向北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东、北、南三面多是平地,匪徒逃去也找不到隐匿之地,所以本帅估计,匪徒会向西南方溃逃,潜入山区,蚁集待时。”
    奎焕建议道:“大帅,既然匪徒会向西南溃逃,就要传令西南各府县作好防御,特别是西面,绝对不能让匪徒潜入大山深处。”
    提法使尤愚溪接口道:“奎军门的建议好,把西面守紧,然后从东面、北面把匪徒向南赶,端大帅的兵正好从南向北进,就把匪徒赶到口袋里面了,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赵尔丰听了,说道:“本帅也是这个想法,好,就这么办!”
    朱庆澜又问道:“大帅,这人马怎么安排?开战这些天,守城官兵战死不少,如果出城追剿,就肯定得留下一些人马守城,不然这省城就空虚了。”
    赵尔丰就问道:“朱统制,现在守城官兵还有多少?”
    朱庆澜答道:“大帅,七月十六开战后,守城官兵不到一万五千,这些天来,死伤人数已经接近四千,其中,我第十七镇死伤近两千,可战兵马不到八千;巡防营和大帅的卫队,死伤也近两千,可战兵马只有三千左右。”
    赵尔丰就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人马一万一左右,那就这样,把你第十七镇的兵马留四个营,也就是两千人,大军出城后,他们就分驻四门,用来守城。第十七镇其余人马和巡防营全部出城追杀!”
    奎焕道:“大帅,城外匪徒尚有数万,只有九千人马出城追杀,兵力还是少了点啊!”
    赵尔丰道:“少是少了点,但匪徒一旦溃逃,必然是争相逃命,绝不敢与我追剿人马对抗,何况我追剿大军,全用快枪,弹药充足,必能以少胜多!”
    朱庆澜道:“大帅,若匪徒不四散溃逃,而蚁集于一地,这点兵力要歼灭全部匪徒,怕就力不从心了!”
    赵尔丰道:“现在,四面援军正向成都集结,北面已至广汉、金堂一线,匪徒肯定知道,必不敢北逃;东、南从遂宁到资州已集结重兵,匪徒也肯定知道,而且东南多为平地,无险可据,匪徒也肯定不敢逃向东南,匪徒就只能向西、南溃逃,所以,出城追剿的人马,要集中在西门和南门,出城后务必咬住匪徒,全力追杀,在其进山之前,将其歼灭!匪徒如果重新蚁集,不是在西,就是在南,因此,本帅这就电令各路援军向成都推进,俟追剿开始,即匪徒于成都以南或以西,一举将其歼灭!”
    会合各府县的人马,压向新津至资州一线,然后再向南追击!
    朱庆澜又问道:“大帅,谁留守成都?谁带兵追剿?”
    “朱统制,你守城,本帅亲自带兵追剿!”
    “遵命!”
    奎焕又站起来说道:“大帅,这样不好!末将不是要争大帅之功,大帅,你得坐镇省城,居中策应,不如让末将出城追剿,你和朱统制坐镇省城!”
    赵尔丰笑着说道:“奎军门,现在不说什么功不功的事,而是要把匪徒追剿干净,你的想法不错,只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带兵追剿呢?”
    奎焕挥了挥左臂,大笑着说道:“哈哈,大帅,末将这点伤已经不碍事儿了,再说等出城追剿时,恐怕也不用我冲锋陷阵了!”
    赵尔丰听了奎焕的话,说道:“好!那就由奎军门带兵出城追剿,本帅让田总兵、董副将、林标统随你前去,你就坐镇指挥,让他们在前面冲杀!”
    奎焕马上说道:“谢大帅给末将这个报一枪之仇的机会!”
    奎焕坐下后,赵尔丰又说道:“朱统制,你负责成都城防外,还要负责追剿大军武器弹药的供给,大军若断了武器弹药,本帅唯你是问!”
    朱庆澜立即起身答道:“末将遵命!”
    听朱庆澜接受了命令,赵尔丰又问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了!”那些文武官员一齐答道。
    赵尔丰就说道:“既然如此,追剿的事就这么定了!朱统制,今天收兵后,命各营营佐督兵守城,叫各营管带到督署听令!军官们,你们可以走了!”
    奎焕、朱庆澜等军官就起身给赵尔丰行了礼,然后就走出了督署议事厅。
    赵尔丰又说道:“其余官佐,各司其职,协助追剿!散会!”
    官员们都站起身,走出督署,去办理自己的事务去了。
    天黑停战后,赵尔丰又在督署召开了军官会议,安排了出城追剿的相关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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