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队的人最近有点心气浮躁,没办法,任哪只队伍知道自己的头要走恐怕都得纷乱一阵子。据说袁朗的调任申请已经批了,接替他的毫无悬念是齐桓。只是,只是所有的一切还是很突然,突然的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成才在营区的小路上随意的溜达着,没有目的,很茫然,今年将是他在老a的最后一年,到年限了,退伍后他可以参加警察公务员考核,进入另外的一个世界,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其实他也很清楚,不管喜不喜欢,他应该都可以很快的适应那个环境,微风吹过脸颊,他想起了袁朗曾经对他的评价,不禁苦笑,他说他能比三多走得远,其实成才自己心里很清楚,从三多走后,自己只是个心里上瘸子。
    路灯下不断的有人和这个快到年限的老兵打招呼,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a大队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神枪手要退役了,声音里总是免不了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成才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懂他,虽然他留恋这身军装,但其实他只是想在三多曾经最热爱的地方呆着,就这样呆着,如果有可能呆到地老天荒才好。
    家里又在催他回去相亲,这多少有点无聊,成才不知道自己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应该聊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说,结婚了生个孩子传宗接代就可以满足自己爹的心愿,可在他心里最隐蔽的地方,他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个人的影子太深了,即使死了,却依然像是活着,时不时的蹦出来,憨憨的笑着说道,
    “成才哥,你看我就知道你比我聪明”
    “成才,你去哪里”
    “成才,我们一起吧”
    ……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多多少少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光有男女之间的爱情,男人和男人间也可以有至死不渝的爱情,至少三多和队长应该算,当年三多牺牲前和队长出现在他瞄准镜中亲吻的那一幕,在他心里早已经从最初的震撼演变成如今的淡然遗憾和伤感。所以他觉得他理解袁朗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自从袁朗将安林从那个地方救回来,自从知道安林右手残废,从此再也不能打狙击步,自从安林离开老a,他就知道袁朗早晚有一天要走,没有人可以再三的舍弃一个深爱你的人,何况安林和三多那么的像,有时候闭上眼睛简直就像和三多说话一模一样。
    成才也动过心,可是当他看见安林看袁朗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还是没有任何希望,失望归失望,可静下心来想想看,这种惊世骇俗的感情是需要一种决然的勇气去面对,而不是嘴巴上说说就可以,至少他没有这种勇气。
    袁朗的调任多少有些惩罚的味道,战场上身为指挥官抗命不遵视为大忌,再加上上面派系林立,有人不希望他接任铁路,但其实只要袁朗小心点,别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凭着他的战功,在往上高升一步总归是问题不大。但他却选择脱离大部队去救安林,将自己在老a的生涯赫然终止了。
    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
    不抛弃,不放弃,在袁朗的身上被赋予了更多种的含义。
    齐桓从营部大楼出来,到处找成才,却发现这哥们正百无聊赖的晃荡着,当下一脸严肃的拦住他说道:
    “队长找你呢”
    “找我?有任务”这个时间点有些异常,成才觉得。
    “呃,不知道,瞎问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齐桓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好几年的战友挤了挤眼睛说道。
    “你眼睛进虫子了?”成才有点不解的问道。
    “滚,赶紧滚”齐桓哭笑不得的抬脚要踹成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好事啊,回头请客”
    成才摸了摸鼻子,看着齐桓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沉默的思考着,好事,什么好事?
    办公室里很整洁,铁路刚走,留下一室到处飘荡的烟味。
    桌上躺着一张录取通知书,是成才的。
    袁朗笑了笑,对着空气,似乎对面站着个人。
    “你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我走之前我会安排好的”
    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就在刚才,铁路站在他的面前,问他,后悔吗?
    不,不后悔,怎么会后悔?
    当安林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很多事情已然变得无法挽回。
    “你看,袁朗,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安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断断续续的,因为肺叶上有一处贯穿伤,正在不断的流着血。
    袁朗看着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我回来能见到你就已经满足了”
    血顺着安林的嘴角开始蜿蜒的留下来。
    手有点费力的攀在袁朗的脖子上,然后在袁朗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将那个标识牌拽了下来。
    “我的,我拿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
    袁朗看着那个露出半条链子握成拳头的左手,内心像塌了一个洞,冷风在其间穿梭,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安林,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这个人比自己的命重要。
    安林就要死了,却似乎还有想说的话。
    袁朗将耳朵贴了过去,
    “帮我照顾成才,你说过他会比我走的更远”
    安林的眼神有些涣散,唇边却带着一丝满足,似乎知道袁朗会做好自己交代的事。
    他没有遗憾,他竟然毫无遗憾毫无牵挂的想一走了之,这种感知让袁朗觉得愤怒,被遗弃的感觉像深海的巨浪一般铺天盖地的涌来,原来离不开的人是自己,从来就不是安林,也不是三多……
    无论怀里的人是谁,此刻的袁朗只想让他活着,三多也好,安林也罢,他都不能容忍自己失去这个人。
    也许很多事都是注定的,也许安林就是三多指引到自己身边的。
    这一刻,袁朗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三多活着,和安林一起活着!
    很久以后,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蹉跎岁月中,许三多偶然发现袁朗有两个小怪癖,比如非正式场合,他永远叫自己‘三儿’,就好像自己没有名字一样。另一个是晚上睡觉时永远喜欢抱着自己睡,即使夏天热得能将人捂出满身的痱子也无所谓。
    后来他才知道,袁朗是怕他死了,就那么毫无遗憾的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害怕,怕到必须时刻能感知到他的心跳才能安稳入睡,那时他才恍然,原来他的队长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成才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当狂喜慢慢的褪去后,他问了句,为什么?
    袁朗明显有些漫不经心,
    “没什么为什么,你值得,另外……”
    “因为你要走了,所以……”成才有些犹豫,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嗯,一半是因为这个,一半是受人所托”袁朗慢吞吞的掏出根烟给自己点上,然后又抛给成才一根。
    “安林?还是三多?”成才脱口而出后,便沉默了。
    袁朗的嘴角勾了勾,以一种谈论‘今天你吃了吗’的口气说道,
    “其实你挺喜欢他俩的吧”
    成才顿时懵了,如同置身于聚光灯下的审判桌前,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一个是老乡,一个是战友,当然喜欢”成才狡黠的本性显露了出来。
    “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意思”袁朗根本没看成才,低头在书桌里翻检着什么。
    “你一直是恨着我的吧,恨我把三多抛弃在那个战场上,也恨我现在喜欢上了安林”袁朗有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的放在自己的面前,淡淡的笑道,
    “你看,咱俩是挺像的,喜欢着的,爱着的总是同一个人”
    成才觉得自己的肺部缺少空气像要炸裂一般,以至于根本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承认袁朗说的都对,他潜意识的深处就是恨,一直到现在,此刻依然……
    “我宁可当年死的是我”成才的声音抖得厉害,仿佛多年积压在内心深处最为炙热的东西迸发了出来。
    袁朗就那样的看着成才,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怜悯,
    “你想说明什么,证明你比我更爱他?”
    “还是说我和三多的爱情需要踏着战友们的尸骨才能前行?”
    “你喜欢安林,是因为他很像三多吧”成才垂死挣扎般的反击着,出于某种不可预知的心里,他不想在袁朗面前认输。
    “难道你不是”袁朗耸了耸肩,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这样对安林不公平”成才垂下眼帘,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否则的话……”袁朗看了看成才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眯了眯眼睛没说下去。
    成才的手微有些颤动,手上的通知书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职业军人的道路,不必再回到下榕树,也不必像伍六一一样成个补鞋匠,人生开始了自由新天地,他当然明白袁朗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搞到手的。
    ……
    成才离开袁朗办公室的时候被袁朗叫住了,
    “成才”
    “啊”
    “安林很早以前就去过下榕树”
    “……?”
    “他认了三多他爹许百顺当干爹”
    ……
    成才茫然的走了,奔向了他的新世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明白袁朗对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喜欢和爱之间从来都相隔着一条银河系那么远。
    中午,许三多在食堂里吃饭,他的伤基本上好了,零三的食堂是前苏联时期留下来的,顶梁高,窗户大,炎热的夏季里一点都不闷热,而且伙食非常的好。
    右手的手指依然不太灵活,浦讯说是神经功能出现点障碍,要勤练做功能性的恢复,再说,这个问题在零三这种部门不算是很严重,毕竟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当个狙击手或者特种兵。
    想要再见到袁朗估计是很难的吧,许三多一边想着,一边锻炼着用右手里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黄豆,十个里能成功一个,零三里怪人多,所以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也没人注意到这个慢吞吞一分钟也吃不上一颗黄豆的人。
    不过早上二哥见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表情怪怪的,在窗外树上知了的高声吟唱中许三多沉默的思考着,难道是老爹最近对自己有什么新情况?
    “我饿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坐在许三多对面,将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挡了一多半。
    许三多微一愣神的功夫,自己面前的饭已经被来人拿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些刚才还被许三多挟来挟去猪蹄里的黄豆顷刻便被某人一扫而光。
    “你……你……”许三多一激动就磕巴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这里的饭不错,比老a的稍好点”来人抹了抹嘴巴,吊儿郎当的评价着。
    许三多不吭声了,像看见仇人一样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吃货。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吃货同志很严肃的说道。
    许三多的心陡然空了一半,只是来....拿....东.....西的。
    “毕竟是你曾经送给我的东西,不带再往回要的,这在我们那儿叫不地道”满脸道貌岸然的人用堪比x光的眼神在许三多身上扫来扫去。
    “你……你什么意思……”许三多同志再怎么样也只能算是一头嫩姜,张着嘴顿时就找不到北了。
    “意思就是你人都是我的,所以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来人终于原形毕露,得意洋洋的解释着。
    “呃……啊……”
    好吧,不是许三多同志太笨,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
    在随后的时间里,袁朗同志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这句话发挥的是淋漓尽致。
    因为刚来零三,还没分到宿舍,所以袁朗同志轻而易举的占据了许三多同志的小窝。因为年纪大,不能睡沙发,所以进而又攻占了三多小同志的大床,再然后,三多同志的手不方便,必须要人照顾啊,问题是照顾就照顾好了,别乱摸行吗,容易走火啊,老同志……
    这明显是趁火打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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