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礼部放了榜,虽然举子们贡院里争论了一番,但最后也都各自散了。礼部也并未太过注意,毕竟每次考试总是会有落第的考生发发牢骚。那时,谁也不曾预料只不过一次普通的会试科考,竟会引来那么一场影响深远的腥风血雨?
    谨身殿。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双重飞檐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线从打开的窗户内投进去,映照出朱元璋坐在龙案后的佝偻身影。
    宫人上前一一奉了茶,轻手轻脚就退下了。
    刘三吾躬身道,“皇上,礼部张榜已经结束了,您看殿试定在哪一天为好?”
    朱元璋抿了一口茶,却偏头去看龙案一侧的青年,神情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般和蔼道,“允炆,依你看定在哪一天合适?”
    朱允炆今年不过才刚满二十岁,身形挺拔,如同一株初初长成的青竹,眉宇间还颇有几分稚嫩。他性情随了自己早逝的父亲懿文太子朱标,天性仁慈柔顺善良。
    这时听了朱元璋的问话,低头思索了片刻,便躬身答道,“皇祖父,依孙儿看,不如定在下月初一。”
    “下月初一。”朱元璋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就是三月初一了。刘爱卿,你觉得如何?”
    刘三吾一向喜欢这位仁慈的殿下,闻言便拊掌笑道,“殿下定的这个日子甚好,三月初一正是养蚕日呢!”
    太傅黄子澄也附和道,“我朝自开国以来便注重农事,奖励垦荒,提倡栽种桑麻之物,皇上于这一天殿试倒是十分附和我朝国策。”黄子澄这话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他出身低微,深知农民辛苦,自打当上了皇帝便十分爱惜民力,经常减免农民赋税。
    果不其然,朱元璋闻言便笑了一笑,道,“如此,那就定在三月初一。”
    刘三吾应了声“是。”
    洪武帝劳累了一天,此刻见政事处理完毕,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与大臣闲话起了家常。
    殿前廊檐下的两个小人,此刻却显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朱颜辞从谨身殿的右门偷摸的钻过来,气恼的瞪了一眼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道,“朱文奎,你总跟着我干嘛?你一边去,我不要和你玩。”
    朱文奎光溜溜的脑壳上戴着玄青绉纱制作的六瓣有顶圆帽,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个面团子,奶声奶气的道,“以前咱俩就一起玩。辞儿,你病好了,怎么就变样了?这宫里就咱俩一般大,你为什么不和我玩?”
    说起来,朱文奎也就比朱颜辞小几个月,话说的倒是挺利索,脑瓜子也转的快。这不,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这熊孩子,还真是缠上她了。朱颜辞拿他没有办法,唯有瞪眼道,“谁和你一般大!我是你姑奶奶,和你差着两个辈分呢!”
    朱颜辞虽说年龄小,可算起来却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妹妹。而朱文奎是朱允炆的儿子,如此一算,可不就是姑奶奶吗?
    不过,朱文奎再聪明,哪里又分得清这绕来绕去的辈分?顿了一下,便执拗道,“……可、可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辞儿,我们还去爬假山!”
    朱颜辞一头黑线,虽说这壳子才三岁,可她心理年龄真的能当姑奶奶了!虽说朱文奎他爹今年才二十岁,可娃都可以跟她去打酱油了,这婚龄真不是一般的早啊!想到这,朱颜辞不由得心里一凛,有些为自己发愁。在她的观念里,十五岁还未成年啊!
    朱文奎看她不说话,摇了摇她的胳膊,委屈道,“那去花园捉迷藏!”
    朱颜辞回过神来,怒道,“要捉自己捉去!我才不去。”
    朱文奎不明白为甚么都已经让着她,不爬假山,改去捉迷藏了,怎么还这么凶?以前都是她缠着他玩的,怎么病好了就这么凶?他看了朱颜辞凶巴巴的脸,抽噎了一声,圆圆的眼睛立马就浸了一泡泪。
    朱颜辞见状吓了一跳,忙伸了小短手一把搂住他哄道,“别哭,别哭,我和你玩还不行吗?走走走,咱们去找你皇爷爷!好不好?”
    朱文奎这才将眼泪憋了回去,委委屈屈道,“那你说话算话,以后都要和我玩。”
    朱颜辞无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还不忘讨价还价,果然这宫里长大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
    朱文奎伸出一只小胖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朱颜辞见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一头黑线的伸了手。
    碧空万顷,白云朵朵。
    灿金的阳光从梧桐树的缝隙下照下来,两个小人的身影在谨身殿右门的廊檐下,和好了。
    嗯,当然,朱文奎是这么想的。至于朱颜辞,那就要另当别论。不过这会儿,朱颜辞看着这个面团似的小孩,心里有些触动,命运留给这孩子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呢?
    她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牵了他的手,软糯道,“走吧!我们去找你皇爷爷。”
    朱文奎反驳道,“是曾爷爷。”
    朱颜辞晕了晕,“呃……好吧,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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